母亲的儿歌

2016-05-14 12:41巩孺萍
少年文艺 2016年6期
关键词:二妹小鹅嗓子

巩孺萍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蹦蹦跳跳真可爱……”现在的孩子,每个人都能背很多儿歌。有人说,没有儿歌就没有童年。这话虽然有些夸张,却说明了儿歌对儿童生活的重要。儿歌是有韵的母乳,滋养着儿童的心灵,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孩子的一生。

在讲座中,常常有孩子问我:“你为什么喜欢写诗啊?”我告诉他们:“因为小时候母亲给我唱的儿歌,深深地影响着我。”我的母亲嗓子很好,是很尖、很亮的那种。小时候,我家住在农场,我常常像野孩子一样跑得没影。有时候在田野里捉蚂蚱,有时候在树林里粘知了。每当吃饭的时候,母亲只要站在屋山头亮开嗓子叫一声:“丫头,回来吃饭咯!”无论多远,我都能听到,比广播喇叭都响。

母亲虽然嗓子好,但很少听她唱歌,或许是因为家里孩子多,生活艰难,没有心情唱吧。不过,每到晚上,她哄我们睡觉的时候,便会哼几句:“毛头好,毛头乖,毛头不睡狼会来……”刚开始还是唱,到后来便没了词,只有“噢噢噢”缓缓的调子,我们便在这调子里,慢慢合上眼皮,睡着了。

母亲很少训斥我们,每当我们犯了错,她就用儿歌来教导我们。有一次,母亲让我去喂羊,我正在看一本小人书,着了迷,就让二妹去,二妹噘着嘴不想去,就对一旁玩的小妹说:“你去喂羊好吗?”小妹刚刚四岁,就颠颠地拿着几棵青菜跑去羊圈了。母亲一旁见了,摇着头说:“大懒使小懒,小懒使扁担。”我们听了都很惭愧。以后母亲让我们做什么,再不偷懒了。

母亲识字不多,只上过两年学,但那些传统儿歌总是不经意间脱口而出,我常常怀疑,母亲的脑子一定装满了人间智慧。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过节才能吃到猪肉。每到吃肉的时候,或许是吃得太快,我们常常咬到舌头。我妈就说:“馋咬舌头饿咬腮,咬到鼻子遭大灾。”听到这,我们似乎找到了原因,舌头感觉也不疼了,并庆幸没咬到鼻子。

我们家小弟最淘气,因为是男孩子,也最受父亲宠爱,遇到不如意的事就耍赖,坐在地上哭鼻子,鼻涕流得老长,谁劝也不听。母亲也不去拉他,只在一旁逗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鼻子冒大泡。”我们在一旁都笑起来,弟弟见我们笑了,也咧嘴笑起来,鼻子真的冒出了两个大泡泡……我们笑得更开心了。

最盼望过年吃饺子。因为家里人多,母亲包的饺子摆满了几个竹匾。我和妹妹成了她的好帮手。忙了大半天,到了晚上,终于可以下饺子吃了。烧开了水,母亲抱起竹匾,将饺子下到冒着热气的锅里,边下边说:“从南来了一群鹅,扑通扑通跳下河。”弯弯的饺子像一只只洁白的小鹅在水里起起伏伏,快乐地游着。母亲用锅铲不停地搅拌,防止它们粘在一起。我们守在灶台边,饺子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饺子熟了,母亲用漏勺开始盛饺子。“我要10个!”“我也要!”我们将碗举得高高的,各不相让,直到肚子里的“小鹅”装不下。

母亲对我们的教育常常是顺其自然。我爱读书,她就尽量让我少做家务。二妹学习不好,考试常常不及格,母亲也不责怪她。母亲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和长处,将来生活方式也不一样,老天爷不会眼睁睁看着人饿死,总要给每个人一条活路。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癞蛤蟆,土里挨,有福自己来。”现在看来,母亲的教育方式非常有道理。一个人只有顺应了自己的天性去发展,才能扬长避短,实现个人价值的最大化。我们家四个孩子,每个人都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这和母亲宽松的教育方式有很大关系。

小时候,没多少课外书。我们对自然常识的认识,全赖母亲的儿歌。那时候还没有天气预报,夏天傍晚,母亲就教我们看彩霞。她常说:“早上烧霞,晚上沤麻。”意思是,若是早上彩霞满天,那么傍晚准要下雨,最好不要出远门了。有时候,母亲教我们看云识天气:“云朝东,一场风;云朝西,水滴滴;云朝北,一场黑;云朝南,水涟涟。”我们按照母亲的方法,判断天气,真的很准呢!

到了冬天,天气冷起来。那时候没有空调,即便穿着厚厚的棉袄,也不觉得暖和。进了腊月,母亲就开始教我们唱儿歌:“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和六九,河边看杨柳,七九河冻开,八九燕归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我们看着日历,盼望着冬天赶紧过去,期待着河边看杨柳,燕子早归来。日子在希望中变得快起来,不知不觉,春天就来了。

仔细品味母亲的儿歌,每一首都那么合仄押韵,朗朗上口,它们为我后来从事儿童诗歌创作打下了基础。在我的创作中,押韵成了我一直遵循的风格,我希望孩子们能够在诗歌的韵律中体会意境,感受快乐。在我的文学道路上,母亲无疑是我第一个老师,她给予我的不仅是文学的启蒙,更是人生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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