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消逝中

2016-05-14 17:41六月冷雪
新疆人文地理 2016年6期
关键词:秤杆秤砣杆秤

六月冷雪

算盘

与朋友闲聊,无意中提到她家亲戚假期去一家珠心算培训班应试,试卷的第一道题是“一二三四五,脆声敲小鼓,六七八九零,报数甚分明———打一物。”碰见这道怪题当时就让亲戚傻了眼,准备了好长时间,结果一上来就偃旗息鼓,怎么也没有想起来这谜语居然指的是算盘。

算盘是中国最早使用的一种计算工具,距今已有2 600多年的历史。东汉著名数学家、天文学家徐岳是上世界第一位“珠算”提出者和“算盘”记录者。

或长方形或圆柱形,或塑料或木质的算盘,都给老一辈的人们留下深深的烙印。它由矩形木框内排列一串串等数目的算珠,中间有一道横梁把珠统分为上下两部分,算珠内贯直柱,俗称“档”,一般为9档、11档或13档。档中横以梁,梁上有1珠,这珠代表5;梁下5珠,每珠代表1。木框中嵌有一细杆,杆上串有算盘珠,算盘珠可沿细杆上下拨动,通过用手拨动算盘珠来完成运算。

算盘的历史很悠久,流传下来的各种俚语、歌谣很多。比如“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盘一世穷”;还有表示速度快的“这件事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表达不乐意的“他还说的好,一退(推)六二五就走了”;形容干练爽快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这么决定了”等诸如此类,妙趣横生。

更有意思的还有一则国际交往中的谜事传闻,说时任全国政协常委的赵朴初在一次会见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博士时出了一则谜语给他猜“古人留下一座桥,一边多来一边少,少的要比多的多,多的反比少的少———打一物。”

据说,来中国之前,基辛格博士就广泛地研究了关于中国的诸多文化,为此行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破解这道题,只好怀揣谜一样的中国和中国谜语回美国再做研究。由此可见算盘的历史地位之高,使用价值之广,大到国际交往,小到平民应试都涉及它,难倒了诸多外国学者和中国学生。

尽管算盘现在已不属于常见的计算工具,但是,村里的老李至今记得很久以前大河镇有个会计会双手打算盘。年底分红,他手指在算盘上噼里啪啦一阵飞舞后,一串数字就跟着蹦了出来。有个村民对工分有疑问,他歪着头,说:“你要不信,来念数字,我给你重算。”众人让开一个缝,那村民侧着身子挤过来,结结巴巴地念出工几天、往来款多少、一个工投多少钱等等。会计就像今天操作电脑键盘一样,一边不停说话一边打算盘,数字念完,双手在算盘上“噼啪”声也戛然停止,两组结果一致,众人哑然。

当时村里有个孩子放牛、羊或除草时包里都揣着书本,立志要考大学。有天正好孩子在草垛边看书,会计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说:“你给我背个珠算口诀。”孩子不假思索地一口气背完。他又说:“加减乘除都背一遍。”一阵沉默过后,孩子终于没能完全背出来。会计扔过来一句“我再问你,9 999乘以9 999是多少?”孩子拘谨地扑闪着迷茫的眼神,不说话。“说是99 980 001,你回家在算盘上打出来,叫‘孤雁出群。你这么个怂样子还想考大学?”后来,那个孩子果真超越了群雁,成就了自己的梦想。

不管那个孩子的成长与那道珠算题是否有关,但作为一种技能,算盘在当时确实很重要,毕竟曾为人类文明做出过巨大的贡献,是中华文明的瑰宝。在电子计算机普遍使用的今天,它的淡出并不意味着消失,2013年算盘正式成为人类非物质遗产。从锻炼人们的手、眼、口的协调能力和心计能力的角度出发,还是偶尔用一下比较好。

杆秤

印象中,很早以前我在外婆家见到过杆秤,就挂在南房的墙旮旯里不经常使用。秤杆是深褐色的,被岁月打磨得很光滑;方形秤盘是铁皮制的,也有些斑驳了;由于时间太久,秤杆上的刻度标志是白色金属标记已经若有若无;唯有铁质秤砣很奇怪,黑油油亮晶晶。

包产到户以后,姥爷批发来一点蔬菜做起了小买卖,每逢称菜,都会说:“看好了,看好了,秤杆高高的。”有时,姥爷也会赶着毛驴车走乡串户去卖菜。我们几个小孩偶尔也会跟着姥爷去凑热闹。

有一天,一位跟姥爷岁数差不多的人提了一篮子鸡蛋,手里也拿了一杆秤,他说用鸡蛋换姥爷的西红柿,还说他家鸡蛋是老鸡的蛋,比小鸡的蛋大,一个鸡蛋5分钱亏了,要称一下,他还要称姥爷给他的菜分量够不够。姥爷说:“你咋就不相信人呢,好吧,称就称,分毫不差。”那人说“一斤鸡蛋6毛5分钱,要是不够5分咋办呢?”姥爷看了那人一眼回答:“四舍五入。”

当时也不知道四舍五入什么意思,就知道姥爷做小买卖不容易,一杆秤再加上热心和良心,天长日久,姥爷赢得了“公平周”的好名声。

姥爷姓周,其实不是我的亲姥爷,但胜似亲人。他读过私塾,是个识字人。有次,几个人围到毛驴车跟前跟老爷聊天,有人问姥爷杆秤是怎么来的。姥爷说,要问杆秤的历史吗,是我们的祖先2 000年前就发明的。

古代定十三两为一斤,据说是鲁班根据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定的。现在的十六两为一斤,是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又加上了千百年来人们都喜欢的福星、寿星、禄星,这样原来十三两一斤就成了十六两一斤。杆秤最里面三颗星叫定盘星,代表福、禄、寿,从里往外数第七颗表示北斗星,中间那颗星叫权星。“权衡得失”的“权”指的就是秤砣,“衡”指的是秤杆。称重量时,秤砣和秤杆要合在一起才能使用,谚语所说“秤不离砣,公不离婆”“天地之间有杆秤,秤砣就是咱老百姓”,“权衡”就是这么来的。

姥爷笑着问:“你们知不知道,烟筒塞满了烟灰咋整呢?”他拿起黑油油的秤砣,继续说:“就用这个家伙。用一根长绳子栓上秤砣,从烟囱口放下去,上下不停地拉绳子,烟道上的烟尘就全落下去了,再从下面把灰掏出来,烟道就顺畅了。秤砣就是咱老百姓啊,啥脏活都能干。”姥爷的讲解把人们都听呆了,大赞姥爷有学问。

民间最普遍使用的是钩秤,钩秤由秤杆、秤钩、提纽(一般为双提纽)和秤砣组成。按称量多少分为大秤、中秤、小秤三种。大秤一般称重50公斤以上,杆长1.5米~2米;中秤的称量30公斤~50公斤,杆长90厘米~120厘米;小秤的称量15公斤以下,杆长60厘米~80厘米,杆秤称重最多是250公斤。

姥爷小时候,他的私塾先生讲过,杆秤是中华“国粹”,大约在四五千年前,中国黄帝时代就发明了这种原始的天平。后来,姥爷因病去世,我们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这位慈祥的老人,每每看到遗物,会潸然泪下。到了1997年,台秤、托盘秤、电子秤取代杆秤,但是,作为一种权衡文化,作为一个时代的符号,陪伴着一代人度过了一段岁月,它时时“勾”起某种难言的情怀,将永远抹不掉,忘不了!

斗和升

在不经意间,我发现旧户西村一组的韩大哥家的夹竹桃种在一个简陋的斗里,叶子修长,片片精致。花儿如果知道自己根植在这样一个古董里,会不会惊愕得常开不败呢?

这样的器具,现在真的很少见。说很早以前,西户村里有个王姓会计,管理着七八百号村民的口粮,每到月初发放口粮时,一家一家用秤称,不仅需要两个劳力抬起来,还要有人往里面装粮食,人多、拥挤、秩序乱。做事细致的王会计在闲暇时间指挥村里的木匠按一升、二升,一斗、二斗做了大大小小七八个斗。一升合三斤,一斗为十升,一斗盛粮食三十斤,一石为十斗,分粮食时以人口计算好数量,装进这个木质量器里,又快又准。

“斗”和“升”是村民家里不可缺少的量器,它们都是由5块木板做成的底小口大的四棱台形,四条棱用卯连接,丝丝入扣,结实耐用,斗面对沿装有木把提手,木方上表面和斗边沿齐平。当然,这样的做法可不是随意的,这些器具的大小是全国统一的,大的叫斗,小的叫升,那时候巴里坤大多数人把升子也叫斗,不去分开,但是数量都是准确的。

每年秋收计算一年的收成,就用斗量,俗话说“海水不可斗量”,但农家的粮食谷物都用斗量。缺粮户向富裕户借粮食也用斗量,升子装满了再往上堆,堆到止不住往外溢时叫尖升,装满时用手指或是筷子沿升口刮平的叫平升。

张大叔说,他父母都是江苏支边的外来户,小时候,家里的确很穷,到了六七月份就断了粮,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得已就到邻居婶子家去借。婶子是个热心肠的爽快人,本来平日就隔三差五给他们送一些苞米面、白菜萝卜之类的贴补一下,一听要借一升子白面,赶紧装满送过来,并说不够了再拿,全家人都很感激。

到了新粮下来,母亲盛了尖尖一升面让我还给邻居婶子,婶子一见,连说:“哎呀呀,这是咋了,平平的借出去,尖尖的还回来,你们这样我都成恶霸地主了,快快拿回去。”见我执意不肯,婶子只好收下。那时我的心里也是藏不住的喜悦,虽说送人玫瑰手留余香,但父母让我实实在在还了借的白面,赢得婶子的满心喜欢,说实话,那种感觉跟送人礼物有同样的满足。

其实,当时也有杆秤,不用的原因据老人们说,除了麻烦以外,升和斗用起来比较公平。加上巴里坤除了春小麦,少有稻谷,用斗和升不存在容量和重量的分歧,人多人少都可行,因此被村民普遍使用并推广到家家户户。

一个简约的器具,沐浴过秦汉时光,经历过唐风宋雨,曾栖身于达官贵族,也亲热过草民百姓,可装尽天下粮食,却盛不完人间心酸,现如今它已经被各种电子秤替代,成了真正的古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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