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诺斯·米尔斯
大平原上,一只鹰冲向幼羚羊,试图将其攫走,不料母羚羊迅速截断了鹰的攻击线路,用身体作为盾牌挡在幼羚羊前面,在双方不断的周旋中,幼羚羊差点沦入鹰爪,而鹰也差点被母羚羊踢中,最后只得悻悻离去。鸟类的筑巢习性最为有趣:鹰和猫头鹰会率先筑巢、孵化幼雏,从而为自己的孩子找到食物--稍后筑巢的鸟类的蛋或雏鸟;红翅黑鹂照料同类留下的遗孤,还大胆地发起攻击,试图赶走观鸟者;雌知更鸟承担负了繁重的筑巢任务,却拒绝雄鸟的帮助;林莺构筑一个假巢来做伪装,却偷偷构筑另一个隐蔽的巢穴。在风暴弥漫的冬天,留在山地过冬的鸟儿艰难度日……
一只鹰发起攻击,试图抓攫幼羚羊
在辽阔的大平原上,一只鹰在我身边迅疾地飞掠而过,径直冲向一只幼羚羊。那只幼羚羊刚刚才从地上站起来,伸展着四腿,也许它听到、看到或者闻到了正在临近的母亲。那只鹰风驰电掣,瞬间之后便会飞扑到幼羚羊身上,可是羚羊母亲却毫不含糊,闪电般地跳跃过来,迅速挡在那只鹰和它打算捕捉的幼羚羊之间,阻断了鹰的攻击路线。
见此情形,那只鹰被迫突然转向,一边愤怒地鸣叫一边盘旋,迅疾冲向另一只幼羚羊,而那只幼羚羊跳了起来,也许是因为鹰的突然临近而从“冻结状态”中惊起,它三脚两步就跳到了母亲那遮挡的身躯后面寻求安全庇护。
那只鹰的每一次攻击似乎都很确切,却两度受挫,便不断愤怒地尖叫。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它一直在羚羊上面盘旋,警惕地等待时机,仿佛下定决心要捕获其中的一只幼羚羊。
产下幼仔之后,这只母羚羊为什么要寻求独处,为什么会处于隐居状态,远离其他母羚羊可能给予的保护性帮助,这令人十分不解。然而,这种行为肯定是或者曾经是这个物种的优势。
每当羚羊处于不利环境,狼和鹰就会抓住机会,对其实施攻击和捕猎--在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时候,母羚羊一般都会带着两个四腿颤颤巍巍的虚弱的孩子东躲西藏,而且附近还没有同伴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或者对敌人进行攻击。羚羊的家园环境似乎处于不利条件下:宽阔、无树平原很少能为之提供躲藏之处。母羚羊就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哺育孩子,直到孩子们能撒腿奔跑,才跟其他羚羊汇合。
母羚羊单独迎击这只鹰,抵抗对方那强有力而坚持不懈的重复攻击。这只鹰无法在高速冲击中攻击幼羚羊,便试图抓攫其中的一只,于是它就不断盘旋、飞扑、佯攻,试图把两只幼羚羊从那保护它们的母亲身体下面惊吓出来,吓到母羚羊那迅速踢踹的前蹄无法伸及之处,如此一来,它就能成功捕猎了。
然后,那只鹰试图紧贴着母羚羊振翅飞过,一会儿朝这边一会儿又朝着那边转向,进行佯攻,还径直对着母羚羊的眼睛冲过去,迫使它躲闪,从而让开通道,而母羚羊却丝毫不含糊,它迅速地左右转动,始终把脑袋和前蹄迎着那只鹰前进的方向。
偶尔,母羚羊会用后腿伫立起来,用前蹄踢踹那只接近的鹰,要不然就高高地跃起来踢踹,它的动作快如闪电,强有力地使用了它那边缘锋利的小蹄子,在一次踢踹中,它差点踹中鹰的翅膀,折断了一根羽毛管--仅仅还差两三厘米就踢断翅膀。在这样的社会,那只鹰需要尽其所能地使用技巧,竭尽全力加速规避母羚羊的攻击,只要被有效地踢中一次,它的翅膀或脖子就会折断。
两只幼羚羊肩并肩地伫立在母亲的身体下面。那只鹰迅速低飞、盘旋,骤然冲向一边,接着又冲向另一边,试图抓住一只幼羚羊。
就在那只鹰绕圈盘旋的时候,母羚羊也不停地随之而团团转动,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对进攻者的动作做出相应的回击,不断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保护孩子的盾牌。
不久之后,鹰和母羚羊都疲惫不堪,它们在15或20分钟之内保持着一种绝佳的步调。在这个过程中,那只鹰展现出几乎胆大妄为、不顾危险的勇敢。但是,经过一阵周旋,双方所施展的技巧都不如先前那样娴熟了。
它们渐渐乱了方寸,技巧变形,似乎更多是眼睛的疲劳所造成的,而不是因为肌肉变弱。那只鹰依然迅速地突然转向、冲刺,而母羚羊依然弹跳着移动,用前蹄踢踹。到了这个时候,似乎它们的视力很可能非常衰退或虚弱了。
幼羚羊失足,鹰迅速冲了过去……
鹰拥有高功率的远程视力;羚羊,或许相比任何其他大动物,拥有望远镜似的眼睛,这样的能力,也许是因为它长期生活在宽阔无树的平原上,需要观察和警戒远处的敌人而进化出来的。
在这场反反复复的技巧的较量中,一次意外发生了:随着母羚羊一次迅疾的移动,一只幼羚羊未能跟上母亲的节奏,结果不慎陷入或踏进了一个洞孔而失足,卡在里面而无法动弹。那只鹰见状,立即突然转向对其攻击。就在那时,母羚羊及时迅速回旋过来,紧接着便朝着鹰而高高跃起,用前蹄狠狠踢踹那只鹰。
那只母羚羊从空中落下来,但也许它的前蹄倾斜地踏到了鹰那翘起的背上,一下子便将其撞翻在草丛上,接着一阵羽毛便翻飞、四处散落。即便如此,母羚羊还是不肯罢休,它再次高高跃起,就像它在踩死响尾蛇的时候所干的那样,收拢四蹄落下来。但是,随着那只鹰拍动沉重的翅膀而挪开身子,它没能踩中。然后,那只鹰又竭尽全力,缓慢地拍动双翅飞起来,低低地越过大草原,朝着远处撤退了。母羚羊和幼羚羊这才安静地伫立着,目送着那只鹰一路渐行渐远。
此时,我才如梦初醒。在这场搏斗的整个过程中,我一直伫立在附近观察双方的每一个动作,由于过于全神贯注,完全到达了忘我状态,以至于我都忘记了使用随身携带的照相机来拍摄这个场面。可是当这场搏斗结束的时候,我却不自觉地用尽全力紧紧握住斧柄。
在我建起小木屋之后的最初两年,3对金鹰就在附近筑巢安家。当一对鹰飞行和在树端或悬崖上栖息的时候,其中的一只体型看上去明显要比其伴侣大。当一对鹰在悬崖上休息之际,我曾经悄悄接近它们,那两只鹰当中体型较大的那只,身材似乎约为另一只的一倍。我猜想,就像其他鸟儿一样,两只鹰当中体型较大的一只应该是雄鹰。一年多后,我才发现自己搞错了:我所观察的那3对鹰,每一对当中体型较小者,才是雄鹰。
因为我认为自己可以发现其他一些不同寻常的事实,我就对鹰产生了兴趣。它们每时每刻都在朗斯峰顶之上高高地翱翔,在多次观察之后,我得出这样的结论:翱翔是它们娱乐消遣的一种方式,也是一种游戏。我还试图得知鹰究竟以什么为食,这些疑问让我度过了很多饶有兴趣的日子,也多次促使我激动地攀登悬崖,去一探究竟。
我还发现,老鹰要把两只幼鹰抚养大,需要4个月的时间。一只雀鸟会在4周之内巢穴、产蛋、孵化并形成家庭。在我所观察过的其他鸟儿当中,孵化时间长度并没有很大的差异:金翅雀的蛋在14天内孵化;红翅黑鹂的蛋孵化也需要14天;生活在我的小木屋附近的一只蓝鸲,在第十二天让雏鸟破壳而出;而一只雌蜂鸟则在13天之内孵化出了自己的蛋。不过,我想起堪萨斯的一个农场的一只美洲鹑用了24天来孵化自己的蛋,尽管我原来预计其雏鸟应该在第十五天破壳而出,但它的孵化时间还是延长了许多时日。
我发现鹰终身为伴,雄鹰和雌鹰还通常在一起捕猎。它们行事大胆、勇敢,可以匹敌跟自己体型相仿甚至更大的动物,它们喜欢捕食温血食物,因此无怪乎还一些野生动物都对其心存恐惧,即使是带着小羊羔的母羊也不例外--鹰翱翔在高处,俯瞰大地,因此羊羔们很容易暴露在具有远程视力的鹰眼之下。
红翅黑鹂照料同类留下的遗孤
当我还是男孩的时候,我就在山中构筑起了小木屋,因为时常观察附近的鸟儿,我享受到了很多有益的乐趣。这是在大众观鸟指南出现之前的事情了。可是,我跟很多鸟儿只是泛泛之交,即早在我知道它们的学名之前,我就熟悉了它们的身份印记,了解了它们的筑巢和安家的习惯,比较谙熟它们为生的方法。我相信,即使只跟一种鸟儿深入而亲密地接触,也远比仅仅知道几种鸟儿的名字更令人感兴趣,更有价值。
我常常想知道鸟儿在春天的心理过程。夏天,在当地常住的鸟儿和来访的鸟儿之间,产生的思想和对话能是什么呢?那些旅行来访的鸟儿是否带来一种世俗之气,一种优越的神态,还是它们满载着冒险故事而来临,渴望于认识更多的新场景?当地乡野的鸟儿究竟是欢迎那些新来的鸟儿,还是不信任地看待来访者?通常在鸟儿筑巢之前的悠闲的日子里,这些旅行的鸟儿和常住的鸟儿,当它们像往常频频所干的那样相遇、混合起来的时候,它们会怎样认为对方呢?
大约在3月的第一周,来自南方的蓝鸲和红翅黑鹂就会抵达我的小木屋周围。然而,它们四处嬉戏大约一个月或者6周,才开始考虑筑巢安家。在一代人或几代人之前就被填塞了的一系列河狸池塘,高大的草丛和一片厚厚的网络状的柳树丛过度生长,而正是在这些地方,黑鹂摇荡、歌唱。
一天早晨,我认为自己完全隐藏在湿漉漉的、青草丛生的平地上,靠近一只红翅黑鹂雏鸟藏身之处。它的父母,尤其是它那英俊的父亲--那两只闪耀的黑翅上有一点小小的红色装饰的父亲,开始了一阵非常喧嚣的忙乱,力图把我从现场赶走。它心怀恶意朝我冲来,展开双翅对我攻击,如此固执地坚持要我离开,以至于我最终不得不挪动身子。
我当时绕着圈子,搜寻其他一些可能试图变成可信赖的飞行机器的雏鸟,却发现了这个红翅黑鹂父亲忙碌着保护自己的两窝雏鸟。在草丛中发现的一片片羽毛使我相信:另一个红翅黑鹂父亲遭到了射杀,目前这个红翅黑鹂父亲接管了死者的遗孤。在鸟类世界,如果发生灾难,有些鸟儿会去帮助照料同类留下的遗孤,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可是,也许那里并没有发生过死亡事件,这样的情况究竟是如何发生的,我不得而知。
第二年春天,这只翅膀上装饰着红色和黄色的英俊的红翅黑鹂十分忙碌,要保卫两个妻子和两个巢穴。从那时起,我就发现其他一些红翅黑鹂也拥有两个家庭。偶尔,这也是其他鸟类可能遭遇的情形。然而,这不过是一个观鸟者发现的上千种令人感兴趣的意外事件之一。
这只特别能责骂的红翅黑鹂大胆地跟踪了我一段路程,当然还说了一些充满活力的话语,最终,它歇落在距离我两三米范围之内的一棵柳树上,对着我猛然抛出某些话语,意思可能是:“从这里滚出去,在我的孩子正在尝试飞翔的时候,别再围绕我这片青草丛生、长满柳树的领地而偷偷摸摸地徘徊;你以前从不曾给我带来麻烦,可是我并不会让你踩到我的孩子身上!”它最终折身飞回去了,我继续向前赶路,走向溪流下游的河狸池塘。
知更鸟筑巢,雌鸟拒绝雄鸟的帮助
落基山灰噪鸦--“营地劫掠者”,是我见过的最早筑巢的鸟儿。它在2月的最后一周就栖息在自己的蛋上面。当时这些蛋可能还不曾孵化,但后来在3月的最后一周,我就看见了它的雏鸟,这意味着这种鸟儿肯定大约在3月1日就准备好了巢穴,此后很快就产下蛋来。这些鸟儿的食物很广泛,几乎什么都吃,很可能一年四季都不乏食物供应。它们的食物由肉、坚果、种子、柳树蓓蕾构成,而且,当靠近人类居住地的时候,它们对任何现成的食物都来者不拒。显然,它们还为将来的消耗而贮存食物。
在大多数地区,鹰和猫头鹰被认为是春天最初的产蛋的鸟儿。我在3月下旬见过猫头鹰雏鸟,在4月初见过雏鹰,却没有看见它们筑巢。显然,鹰和猫头鹰先于大多数其他鸟儿孵化幼雏,如此一来,它们就可以为自己的孩子找到食物,至少找到一部分食物,这些食物就是那些后来筑巢的鸟儿的蛋和雏鸟。
鸟儿筑巢的习性,填补了自然史上最为有趣的一章。早早筑巢或迟迟筑巢,漫长或短暂的求偶,交配的歌声和鸣叫,以及某些鸟儿在这个季节呈现出来的羽衣,都赋予它们一种有别于我们自己的个性。观察它们忙碌于自己的家庭事务,它们相互的忠诚与奉献,它们对幼雏的关爱和保护,以及对孩子的生存方式进行训练,都提高了我们对鸟儿的估计,使它们获得我们的同情和理解。
我曾经观察过一对知更鸟努力建造自己的房子。那只雄鸟显然不知道普遍的流行礼仪,却坚持要助雌鸟以一臂之力,而雌鸟最终上演了拒绝雄鸟帮助的一幕。它允许雄鸟衔来泥巴,却不允许它将其涂抹在巢穴上--在整个筑巢过程中,雄鸟充其量是个提灰浆桶的协助者。雄鸟初次出于好心衔着一口草飞来,雌鸟却对它生气地大声发出“嘘嘘”声和“呸呸”声,因此雄鸟只得栖息在一边,看起来很冷静,却紧紧衔着草,再次把草递给雌鸟,而雌鸟却怒骂起来,雄鸟不得已而离开去吃虫子。一个小时之后,雄鸟又飞了回来,这一次它衔着一根珍贵的绳子--这是很多知更鸟用来编织到房子结构中的宝贝物件之一。雌鸟忙忙碌碌,十分专注,直到雄鸟歇落到过于靠近巢穴之处,它才看见。于是,它又开始忙乱地喧闹着驱赶雄鸟,根本不让它靠近。
水鸫构筑的巢穴,往往位于靠近水花溅洒的小溪之处,就在那样的堤岸下,或在岩石嶙峋的突岩上。构筑这样的巢穴可是一件艰苦的活儿:巢穴的一边开敞着,由树枝和青苔搭建而成。但是正因为这样的位置,它的巢穴多半隐蔽得良好,成为最为难以发现和定位的鸟巢之一,除非你在那巢穴的居住者--水鸫进出之后看着巢穴,否则无论你怎样努力地搜寻,很可能都会徒劳无果,一无所获。
有一年6月,一对生活在附近的水鸫构筑了两个巢穴。我从不曾看见它们使用第二个巢穴,很可能那个巢穴仅仅是个伪装,用来掩护主巢。在鸟类世界,一些鸟儿还会构筑另外一个巢穴,用来伪装自己真正使用的巢穴的存在。如果万一发生危险,它们就可能故意在空巢边上频频显身,吸引发现者的注意力。这样的手段,跟鸟儿有时候会采取的另一种迷惑手法如出一辙:它们假装残废,通过翻滚、展翅离开巢穴,竭尽全力将敌人从真正的巢穴所在之处引开。
知更鸟大声嚷嚷,号召羽族驱逐入侵者
我发现一只林莺嘴喙里衔着一点草,寻求推进筑巢工作。显然,尽管我很明显地出现在它的附近,但它还是继续工作,对我视而不见。几天之后,就在我后面的一棵树上,我无意间发现它和它的伴侣几乎构筑完了另一个巢穴,而我先前观察到的那个巢穴,显然是它们建造起来愚弄我的。
大多数鸟儿避免在巢穴附近寻找建筑材料,却从一段距离之外去搬来各种碎屑、稻草和废物,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避免泄露巢穴的存在。啄木鸟或其他鸟儿无法采取这样的手段,很可能就把自己的家园所在位置泄露给敌人。
在一天清晨4点15分,那只母知更鸟便离开了巢穴,外出去吃早餐,我迅速奔向它的巢穴附近的一片灌木丛中,严严实实地隐藏起来。这个巢穴容纳着4只雏鸟,位于一个山地苹果园中,就在那里的一棵树的低矮的粗枝上面。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我把自己裹在一件长满叶片的柳树长袍中。那只母知更鸟飞回来后,看了一眼就发现了灌木丛中躲藏着一头怪物,便立即开始忙乱着四处宣告,大声嚷嚷起来。知更鸟始终喜欢找麻烦,是天生的报警者,没有其他哪种鸟儿会像它那样如此频繁而又如此喧闹,到处预言那些根本不会发生的所谓的可怕事件。可是这一次,那只母知更鸟发出了忧伤、抑郁的鸣叫,且立即招来了无数种身披羽毛的邻居--它们都渴望来予以帮助,进行抵御入侵之敌。随着一阵夹杂着恐惧、愤怒和不满的声音,这些鸟儿闹哄哄地喧嚣,四处疾飞、旋转,偶尔有一只鸟儿还满怀英雄气概,凶猛地冲向我那柳树一般的脑袋,似乎下定了拼死的决心,力图把我赶走。我默默地留在那里,纹丝不动。它们闹了一阵,不久便安静了下来,陆续离开,各自归巢。
那只母知更鸟的伴侣并未出现,它自己也平静了下来。在经过几分钟充满怀疑的观察之后,它注意到孩子们连续不断的鸣叫,便在5点32分把第一口食物带给了巢穴中的雏鸟。
它迅速地给孩子们喂早餐。这些食物是从距离巢穴一箭之遥的花园中得来的。第一道菜包含糖蛾,通常一次喂两条,偶尔也有一些纠缠的蚯蚓,一些散乱的蚱蜢,还有一些甲虫和无数无法识别的孑孓。
它频频停下来,发出“嘘嘘”声和“呸呸”声,还流露出那种“我知道你就在那里”的神情,试图迫使我移动,但一直没能奏效。相比它的胁迫,我身体下面的地上的那些爬行的蚂蚁几乎更为有效--它们爬到我的身上,叮得我痒痒的,可是我6个小时都保持不动。在这段时间里,那些雏鸟得到了母亲提供的103份食物。在吃掉了这些食物之后,接着是一阵短暂的间歇,其间,那只母知更鸟盯着我用来伪装的那束柳树摇摆着越过果园,惊愕得甚至不曾发出一声啁啾,而雏鸟们则开始高声尖叫,向母亲讨要更多的食物。
我曾经常常在取得亲鸟们的信任之后用手触摸雏鸟。一只雄林莺飞到我的身上到处攀爬,热切地观看我触摸它的4个孩子。最终,它变得关切起来,以自己的方式恳求我放开它的孩子。
雏鸟们会演绎一场多么有趣的婴儿表演!很多雏鸟非常类似于父母,而其他雏鸟则需要一个季节或更长时间来让自己的羽毛丰满。雏鸟甚至还宣示了性格中的特征,在某些鸟类当中,这些特征比在其他鸟儿当中更为显著、令人瞩目。知更鸟的雏鸟是技巧娴熟的伙伴,橙腹拟鹂的雏鸟是爱哭泣的宝贝,鸫鸟的雏鸟耐心、平静而迷人,而小蓝鸲是所有鸟儿中最可爱的婴儿--胖乎乎的小家伙。
寒冬,我给艰难度日的鸟儿供食、供暖
就在我那位于山中的小木屋旁边,一家子鹪鹩给了我很多快乐的时光。有一天,山中大雾笼罩,食物难觅,尽管忠于职守的母鹪鹩努力寻觅,但鲜有所获,雏鸟们得到的食物还不到平时的定量口粮的一半。我得出了错误的结论:大雾阻止了它去发现并捕捉昆虫,但十之八九可能是因为所有飞行的昆虫都躲藏起来了,销声匿迹。在这个大雾弥漫、朦胧的日子里,那只母鹪鹩除了在我的小木屋里捕捉到了一些苍蝇,它没有把一只别的昆虫带来喂给雏鸟。它所找到的那一丁点食物是一些苍蝇、一些我无法辨识的蛴螬和孑孓,因此,那8只雏鸟饥肠辘辘。尽管如此,每一只雏鸟都两度拒绝吞食一只未确定其身份的黑色甲虫;每一只雏鸟一度轮番拒绝吞食一只褐色甲虫,这让它们那小小的母亲困惑不已--它在巢穴边停留了几秒钟,嘴喙里依然衔着那只甲虫。最后,它将这份食物留在巢穴边缘,可是雏鸟们依然不会去碰一下。这是我看见雏鸟拒绝吃掉母亲带来的食物的第一个实例。这个时候,这些雏鸟正在茁壮成长,其体型已经长到大约四分之三,即将成熟。
一个寒冷的冬日,在我那位于山中的家园,我发现了一种诱惑鸟儿的新方式。好一段时间,这里都风暴弥漫、大雪纷飞,有3天时间,鸟儿们平常所依赖的食物资源都被深厚的积雪完全掩埋了起来。食物的缺乏,再加上凛冽的寒意,使得鸟儿们艰难度日,对于它们的生存无疑是十分严峻的考验。此时,我把大量食物放在我的南门廊上,供它们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日。在这个2750米的海拔高度,留下来过冬的鸟儿并不多,可是在飞过来跟我一起进食的来访者当中,有北美星鸦、虎头松鸦、灰噪鸦、雪鹀、灯草鹀,当然还有可爱的山雀。
天气非常寒冷,为了让我放在外面给它们提供的饮水不至于冻结成冰,我还通常会将其加热,这也许让鸟儿们非常愉快。我注意到一只小小的山雀带着极度的满足,在食物碟子的边缘上流连不去,这让我想起也许它很寒冷,尤其是它的双脚。没有任何正规的热水瓶,我就把夏天的游客留在附近营地上的充气饮料瓶盛满了热水,用塞子牢牢地塞上,摆成一排放在门廊上,靠近那些食物,权作热水瓶供它们取暖。
这些“热水瓶”在那里放了不久,一只灯草鹀就注意到了其中的一只,便歇落到那只瓶子上面,发出两三声满意的鸣啭,就满足地蹲下,把羽毛收叠起来,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片刻之后,它的两边都落满了山雀。这些鸟儿也不时发出满意的啁啾,在这个舒适之处蹲下,很快熟睡起来。不久,门廊上便有了这样的奇观:那一排瓶子几乎完全被沉睡的、满足的鸟儿所覆盖了,它们引起了我的狗斯科奇的好奇,它饶有兴致地躺在这些鸟儿旁边。观察着它们的这种不同寻常的聚会,斯科奇很可能极为惊讶和满足,就像我从窗户里面朝外面所观察到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