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教学方法

克里斯蒂娜·涅斯特林格

狗独自一人朝前走了几天，天黑的时候，他来到了一个小山村。小山村东头一幢房子是学校。狗发现学校房子后面走廊的窗子是敞开着的。他通过窗口跳进了房子，决定到有写字台的房内去睡觉。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他在写字台的下面给自己安顿了个很舒服的窝。狗用旅行腰包做枕头把大衣盖在身上，便睡着了。一直到铃声大作才惊醒。

门外的走道上有许多小孩子围着一只熊。有一个孩子问熊：“校长先生，我们的新老师今天来吗？”

熊转身朝屋里一看，就看见了狗，他马上进屋朝狗走过去：

“噢，原来您在这里，新同事先生，欢迎您的到来！”

狗想，他以为我是新来的老师了。但是被误认作老师总比被认定为非法闯入者更容易接受一些。所以狗没有反驳。

“我们这儿是个基础薄弱，和别处比起来要矮上一截的学校。”熊说。

“孩子们的身高都很正常，不比别处矮。”狗接茬说。“哈哈，您说话真风趣！”熊叫道。他拍了拍狗的肩膀：“我喜欢谈吐诙谐的老师。您的前任是个气包子，成天发火。因此他的胆囊害了病，现在住在医院里。”

“请问，我尊敬的前任已经进行到教学大纲的哪一阶段了？”狗问道。他为自己能说出这样一句有学问的内行话来而沾沾自喜。

熊考虑了一下。“是这样的，”他说，“一年级是教到学数数，二年级是乘法表，三年级是多位数乘法，四年级教到除法。不过孩子们又都把这些全忘光了。自从气包子老师生病以来，我们上课时只是在一块儿唱歌了。我没办法一下子教八个年级呀！”

熊把狗带进了一间教室。在课桌后面坐着二十个孩子。个子最小的坐在第一排，稍微高一点的坐第二排，再高一些的坐在第三排。坐在第四排的孩子已经相当高了。

“这位是代课老师，”熊对孩子们说， “你们要听他的话！”熊向孩子们点了点头就离开了教室。

狗注视着孩子们，孩子们也都目不转睛地瞧着狗。狗咳了一下，清清嗓子。“喏，我名叫狗！”他开口说。

“我名叫安娜。”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小姑娘说。

“我很高兴。”狗在安娜面前鞠了一个躬。

“我名叫彼得。”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男孩喊道。

“我很高兴。”狗又鞠了个躬。

“根本不是真的，”坐在第三排的两个女孩齐声叫着，“他的名字叫伊格纳茨！”

“要是他更喜欢叫做彼得的话，”狗说，“我照样表示同意！”

“那我更喜欢叫做卡门。”安娜说。

“好啊，那就叫卡门吧。”狗说。

第二排的一个男孩举起手来。

“有什么事，请讲吧！”狗对他说。

那个男孩站起来。“要是我也给自己起一个新名字的话，那以后的成绩单上写哪个名字呢？写旧的还是新的呢？”

“我从来不喜欢什么成绩单。”狗说。

“今年没有成绩单了吗？”男孩又问。

“很遗憾，还得有。”狗回答，“但是要等到期末气包子先生回到学校的时候，由他来填写。”

“那是不是在您那什么都学不到呢？”男孩接着问道。

“你应当随时随地学习，”狗说，“什么都学不到是不会有的事。如果你能在我这里什么都学不到的话，那过后至少你能学到这一点：原来还会有在他那里什么都学不到的老师啊！”

那个男孩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直愣愣地望着狗。这叫狗感到很别扭。他说：“我把你们能从我这里学到的东西全列举出来，由你们来选择，你们看怎么样？”

看到大家都在发愣，狗叹了口气说：“我们就从气包子先生没讲完的地方接着往下学吧！”

狗当然非常识数，加减乘除都算得极好。他不仅会九九乘法表，甚至能一直背到三十七乘三十七。但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教孩子们学算术。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同时给这些人讲这个和给另一些人讲那个。狗想争取点时间，于是就说：“请你们把算术练习本都拿出来！”狗记得它上学的时候老师总是这么说的。狗觉得这么做不会有多大的毛病。可是那一天没有一个孩子把算术练习本带来。他们都是只带了音乐课的歌本，因为前几个星期熊总让他们唱歌来着。

狗突然想起，他最小的儿子很喜欢用小球演算数字。接着他又想到，樱桃看上去和小球很相像，而眼下正是樱桃上市的季节。

“你们这儿卖水果和青菜的商店在哪里？”狗问道。

“在村子的另一头。”卡门——安娜说。

“现在我们就到那里去。”狗对学生们说。

他这回不再问孩子们是不是愿意这么做了，因为他想：就是问他们自已有什么愿望的话，反正他们也只会张开嘴巴，傻瞪眼的。

那个刚才愿意叫自己彼得的男孩站起来问：“到水果和青菜商店去算哪一门课？”

狗回答道：“往那里走的路上进行交通教育。买东西时学习消费态度。从那里回学校时上体育课，因为我们要一条腿蹦着走！”

狗领着孩子们从村子里穿过。路上他没能进行很多交通教育，因为村子里没有什么交通。他们只碰到一辆拖拉机开过来，而且是行驶在大路当中的。狗对孩子们讲，开拖拉机的是横冲直撞的笨蛋。他还冲着拖拉机手大喊：“靠右边行驶！”

在去水果和青菜商店之前，狗把孩子们领进了储蓄所。他拿出两张一百先令的钞票，在那里全换成了五先令的银币。

“我们能换到多少个银币？”狗问孩子们。

“四十个。”一个四年级的男孩子回答道。

“你们一共有多少个孩子？”狗问一个一年级的小姑娘。

“我不知道。”小姑娘说。

“你去数一数。”狗对她叫喊。

小姑娘伸出手指头去数。从一数到了二十。

“我们有四十个银币，你们是二十个孩子，那么每个孩子可以得到几个银币？”狗问道。

“二乘二十等于四十。”三年级的一个男孩子叫道。

狗点点头，发给每个孩子两个银币。

然后他们一起走进了水果和青菜商店。那里面摆着三个品种的樱桃：黄色的、淡红色的和紫红色的。狗先在柜台前作了一篇关于樱桃的演讲。他讲到了甜的和酸的樱桃、熟透后开始腐烂的和被虫子蛀了的樱桃、喷洒过化学农药的和属于绿色食品的纯天然生长的樱桃。这叫卖水果的女人很不高兴。

“您想贬低我的商品，把它们说得一塌糊涂吗？”她疑惑地问。

当狗叫孩子们尝一尝每种樱桃，以便自己决定买哪一种时，卖水果的女商贩十分恼火。“这样的顾客我宁可不要。”她叫嚷着。

“尊敬的夫人，”狗对卖水果的女人说，“我们不是顾客，我们正在这里上课。”

“在我的店里上课？”女商贩非常惊讶。

“当然了。”狗说，“水果和青菜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这对孩子们非常重要！”

这下子水果和青菜商店的女老板没的可说了。她乖乖地给每个孩子称了四分之一公斤樱桃，收了银币后又找回几个零钱给孩子。狗对孩子们说：“把找回来的零钱好好数一数，因为小孩子很容易受骗上当！”听了这话，卖水果的女人也没发怨言。

出了商店，狗和孩子们都用一条腿蹦着回学校。狗规定两条腿可以轮换着蹦，先用右腿着地蹦十三下，然后再换左腿跳十三下。那一天阳光普照，天气很好，所以回到学校后，狗和孩子们都留在校园的院子里，狗教他们练习吐樱桃核。把樱桃核吐得最远的是四年级的泰森—哥特力伯。他吐的距离达到十二米又十七厘米零三毫米。遗憾的是，在吐核竞赛中把所有的樱桃都消耗光了，连一颗也没有为算术课剩下。狗琢磨着，孩子们在储蓄所数过钱，数过人数，平分过钱，乘和除的练习都有了。在商店里买樱桃后他们都计算过找回的零钱；在回学校的路上，两腿交换跳时重复了十三系列的练习；在吐樱桃核比赛中计算精确到了毫米。对一天的算术课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今天到这里就下课吧！”狗对孩子们说。

孩子们都跑回家去了。狗独自留下，把院子里到处都是的樱桃核捡到一起。这对他那一直还僵直、隐隐作痛的腰来说，是相当吃力和痛苦的事。但是狗知道，孩子们都不乐意干清理工作。狗也知道，孩子们特别不喜欢有人强逼着他们去打扫和收拾。

狗也说不清为了什么，反正他总想让自己给孩子们留下个好印象，永远留在他们美好的记忆中。

——节选《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