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物万年

陈果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男人陷在沙发里，木然地看着电视屏幕。“咣咣咣”，一串微弱的敲门声传来，男人起身去开了门，门外是一个浑身湿透了的小男孩。男人随手拿了条毛巾递过去，男孩却看着那条满是灰尘的毛巾，发出了为难的声音，男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揉着太阳穴说道：“唉，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男人侧身让小男孩进了屋子：“有事吗？”男人尽量摆出一副和蔼的样子，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递给男人一个金属片，上面只有一串模糊的数字。“062982号，是吧？”男人看了一眼后问道。小男孩點了点头，男人说了句“跟我来”，就往屋子里走去。屋子很大，每个房间里都有许多大柜子。“062982号，062982号……”男人喃喃说着，在一个柜子前停了下来，看了看门上的铭牌，回头向小男孩说道：“柜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了，五十万人民币和一块石头，你选择哪一样？”小男孩抿了抿嘴唇：“我要钱。”男人可惜地摇了摇头：如果他们知道那块石头的价值，应该都会后悔的吧！男人心想着，却对小男孩说道：“小子，五十万可不少，你是一次拿走还是分次取走？”小男孩说：“那……我还是分批取走吧！”看着小男孩拎着袋子消失在雨幕里，男人突然想起忘了拿把伞给男孩。

“唉，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他敲着额苦笑着说道。

一个暖融融的下午，男人在公园的小道上散步，突然发现一个眉宇之间有几分熟悉的小男孩。他走过去，不禁用自己下巴上的胡茬摩擦着男孩的脸颊说道：“小家伙，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男孩被他弄得不舒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跑了过来，正想恶骂几句，一看见男人，却惊喜地说道：“先生，原来是你啊！”看着男人一脸的迷惑，青年男子继续说道，“当年幸亏你提醒我让我分次把那五十万取走，要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男人猛地一拍头，原来这个青年男子就是当年那个雨夜来访的小男孩啊！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男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与当初的小男孩告别，边走边发出感叹。

“唉，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啊！”

男人陷在沙发里，看见电视上的新闻——“××公司总经理逝世”和那一张熟悉的脸。“怎么他家里的都这么容易英年早逝啊！”男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差点把男人惊得从沙发上摔下来。他一边嘟囔着脑子不好使了一边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那个曾经被他用胡茬摩擦过脸的小男孩，小男孩的眼眶红红的，脸上满是悲伤。男人牵着他的手进了屋。“062982号吧！只有这块宝石了。”这还是你太爷爷的父亲留下来的了，你太爷爷当初要了一支笔，你奶奶要了一副眼镜，你爷爷要了一辆车，你父亲取走了五十万，而你得到了最珍贵的“石头”。小男孩没有伸手去接那块宝石，而是靠在墙上缓缓地蹲下。他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手臂弯，闷闷地说：“其实我们都知道最珍贵的是那块宝石，不过我的长辈们都想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后代，但是很可惜，我不能像他们一样了。”

笔、眼镜、车、五十万以及一块无价宝石，的确一件比一件珍贵，但这也是长辈们对自己子女的一份爱啊！送走了小男孩，看着自己店口的招牌已经模糊不堪，男人把它来回擦拭了一遍，露出了四个大字：遗物万年。正打算告诉小男孩让他不要伤心，却想起自己已经送走了小男孩，男人揉着自己的鼻子苦笑。

“唉！这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啊！”

（指导老师：刘 剑）

评委意见

一家老店，专为客人保管东西。而这家人却有着引人深思的举动。老板嘲笑他们不知道他们没有选择的石头才是价值最高的。出乎老板的意料，取走五十万的小男孩儿的孩子再次光临他的店时，道出了真相：原来祖祖辈辈都为了将最宝贵的留给后代。小孩一句“我却再不能像他们一样了”发人深省。“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是一条贯穿全文的主线，暗示着老店的衰落。而这遗物一件件地取完，却再没有人来存。模糊不堪的招牌，预示着老店不复往昔。而这样的精神，恐怕也要衰落了。“遗物万年”，已无物可遗了。文章深沉内敛，含而不露，颇耐品味。

（文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