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隔空谋杀案

【一】

门虚掩着。莱恩心里浮上一丝隐隐的不祥。

“凯文，你在吗？”莱恩试探着喊了一声，见没人回应，便轻轻推开了门。

走进昏暗的房间，吧唧，莱恩似乎踩在了一滩“水”上，他慌忙按亮电灯开关，眼前的一切，令他不由自主地狠狠倒抽一口冷气——

凯文躺在地板上，胸口插着一把尖刀，大片的血从他身下漫开，延伸到莱恩脚下。

莱恩的大脑瞬间死机，双腿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他想去看看凯文还有没有呼吸，他想拿出手机报警，他想尖叫……然而，此时的他，就像被一把钢钉钉在原地——动不了、喊不出，甚至连喘气都格外费力。

突然，一段熟悉的手机音乐声响起，吓得莱恩打了个激灵。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盯着来电显示犹豫了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翌日清晨……

35岁的凯文和38岁的莱恩分别被邻居发现死在了各自的家里。负责案件的李警官迅速带着法医及搜证人员，赶往现场调查取证。

尸体温度一般在死后十小时内每小时下降一度，以后每小时下降0.5度，直至环境温度。尸斑是尸体血液循环停止后由于重力作用自然沉积所致，死亡12小时以内尸斑按压褪色，超过24小时以后按压则不褪色。人的角膜在死亡后6小时开始浑浊；12小时浑浊布满角膜，尚能透视瞳孔；超过48小时则完全浑浊不清。

犯罪现场的血迹形态可以部分揭示其溅洒的原始位置，有助于推测被害人被害时的身体位置。3D扫描技术可以模拟出血液喷溅的原始位置，取代传统的拉线法。

苯巴比妥是中枢神经抑制药物，用于治疗失眠。超过一定剂量或者静脉推注的速度过快都可造成呼吸抑制以致死亡。

鲁米诺反应神奇的显色反应源于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含有铁，它利用铁催化过氧化氢分解为水和单氧，再通过氧的氧化活性使得鲁米诺试剂被加入血液后会显现出蓝色。

血液抗凝剂的作用类似于汽车防冻液。人类血液在离体后5分钟就会凝固。凝血反应是在血小板及其释放的多种物质、血纤蛋白、凝血酶和抗凝血酶的共同作用工下完成的。抗凝剂的作用机制就是抑制这一过程中某些环节以阻碍凝血。常见的抗凝剂包括肝素、柠檬酸钠等。

【二】

在现场取证的同时，警方也在努力寻找目击证人。根据调查，住在凯文公寓对面的一位住户说他当晚无意间看到死者房间有两个人影闪动，似乎在扭打，不过隔着窗帘看不清楚。而住在死者楼下的大学生则说他在当晚9点半左右听到好像有东西摔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头儿！报告出来了，在死者凯文家采集到的两种指纹，一种属于他本人，另一种属于死者莱恩！沾了血迹的鞋印也是莱恩的。”内特警员将报告递给李警官，“莫非……莱恩对凯文怀恨在心，杀了他后，由于情绪太紧张，注射了过量苯巴比妥而死亡？”

在此之前，警方已经了解到，凯文、莱恩以及另一个名叫亚瑟的人共同开发了一款智能软件，却被凯文使花招独占了所有权，为此，莱恩多次在不同场合表示要“讨回公道，给凯文点颜色瞧瞧”。

“真若如此，香蕉皮上的针孔怎么解释？”李警官眉头紧皱，“我倒觉得，很有必要找那个似乎置身事外的第三人聊聊。”

【三】

与坐在警察局审讯室里的大多数人不同，39岁的亚瑟似乎没有一丝局促不安。

“感谢您前来配合调查。”李警官犀利的眼神恨不得钻进对方的内心深处，“恕我直言，对于一夜之间失去两位朋友这件事，您表现得似乎有些淡然。”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一直都是这样一张扑克脸。”亚瑟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

“凯文独占了你们共同的成果，莱恩很明显气炸了，那么您呢？”李警官迅速抛出一个犀利的问题，他不想让对方有充足的时间来做好与警方兜圈子的心理准备。

“我？我当然也很愤怒。但愤怒又能怎样？杀了他吗？”亚瑟盯着李警官，仿佛接受盘问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对方。

见李警官被自己“反将一军”，有那么几秒的语塞，亚瑟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向上扯了一下，随即，慢悠悠地说道：“我不会那么蠢。当然，我也没有那个时间。”

李警官当然明白亚瑟所说的“没有那个时间”是什么意思。警方早就调查了案发当晚亚瑟的行踪。确实，他有近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亚瑟就职的研究所的监控显示，他八点半进入研究所，一直到10点半才出来。

“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李警官盯着亚瑟离开的背影幽幽地说道，“人会说谎，但证据不会。我们一定是遗漏了什么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线索。”

当晚，李警官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着，他把卷宗中的各项线索、疑点铺展在面前，一双“鹰眼”在其间扫来扫去，大脑中飞速闪过无数种可能。

投影仪！墙！窗帘！抗凝剂！

突然，李警官的心脏猛地一紧，接着兴奋地咚咚咚狂跳，大脑飞速运转着，不同于几分钟前的是，思绪不再钻入一道道死胡同，而是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回路。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顺着这个回路寻找证据！

疑点1：凶手从正面攻击凯文，身上一定会喷到大量血迹，可是至今也没从莱恩那里找到沾有血迹的衣物，可是他却穿着那双留下了鞋印的鞋。

疑点2：凶案发生后血泊被加入抗凝剂，以液态的方式存在了很长时间，任何一个后来的人都有可能留下痕迹。

疑点3：目击者仅仅是看到和听到一些影像和声响，却没有看到任何特定的人。

疑点4：垃圾桶里的香蕉皮上为何会有一个细小针孔？

疑点6：死者凯文家中的投影仪镜头为何没有对准投影幕布，而是对准了窗户对面的那面墙？

疑点5：死者手机上最后一个来电是来自一次性手机卡的陌生号码，通话时长为2分钟，是谁打来的？真正的凶手？

【四】

“扑克脸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李警官递给亚瑟一杯咖啡，“不过这次，您恐怕很难再保持淡定了。”亚瑟的脸明显沉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端起咖啡，呷了一口，放下杯子，一言不发地看着李警官。

“是你杀了凯文和莱恩！！”李警官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你先去凯文家，用刀将他刺死，并在血液里加入抗凝剂，干扰警方对案发时间的判断。然后你擦去了自己的犯罪痕迹，离开现场，返回办公室，制造不在场证据。”

“但如果没有一个‘替死鬼干扰警方视线，你的不在场证明根本就不堪一击。于是，你事先约好莱恩前往凯文家谈判，目的，就是想让他在案发现场留下自己的痕迹，成为警方的重点怀疑对象。”

说到这儿，李警官以为亚瑟会神色慌张，或是矢口狡辩，没想到，对方只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莱恩刚一发现凯文的尸体，就接到了你通过一次性手机卡打来的电话，你劝说他打消了报警的念头，并立刻回家等你，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死亡陷阱。”

“你很清楚莱恩有注射苯巴比妥来治疗失眠的习惯，于是你将一定剂量的苯巴比妥注射到香蕉里，莱恩一旦注射完苯巴比妥后又吃掉香蕉，就会因为药物过量死亡。”

【五】

“您的想象力令人赞叹。”亚瑟的嘴角浮上一抹冷笑，“但别忘了您是警察，而非小说作家。”

“警察与作家的区别在于，作家的想象力需要文笔，而警察的则需要证据。”李警官将一份布满编码的卷宗扔在亚瑟面前，“这是我们在凯文的电脑中找到的同步指令编码，它详细地记录了你在自己电脑上进行的每一步指令操作。包括黑进凯文家的电脑，远程操控投影仪，在凯文死后将双人扭打的影片投影在墙面上，并播放录制好的摔打声，令目击者和警方误以为案发时间为当晚九点半左右。你还黑进了莱恩的手机，将一次性手机卡的号码编辑成自己的名字，案发当晚，当你用这张卡打给莱恩的时候，他看到来电显示是你的名字，便毫无戒心地接了电话。随后，你又远程更改了设置，令警方无论是查通信公司的记录，还是查莱恩手机上的通话记录，都只能看到那个陌生的一次性电话号码而已。”

李警官的话令亚瑟嘴角的冷笑瞬间定格。

“同步程序指令！”亚瑟的脸变得扭曲，“这曾经是我们为了共同开发软件而在电脑上开的后门。但……我明明删除了他们电脑里的记录！”

“看来，你还不够了解凯文，他有双重备份习惯。我们也是从他私人物品的囤货规律中发现的。”李警官微微一笑，“不过，有一点我没想明白，你怎么知道莱恩在注射苯巴比妥后，一定会去吃掉那只香蕉？”

“看来，我足够了解莱恩！”亚瑟的嘴角闪过一丝苦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