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国”的小“情事”

2016-05-14 09:08既禾
知识窗 2016年3期
关键词:老姐小屁孩帝国

既禾

1.

这一年的寒假,小屁孩比我回家得迟一些。他打来电话说:“老姐,我回我们的大‘帝国了,来接我吧!”我在电话里吵吵着“谁要去接你啊!”言不由衷地迈出了家门。

临近傍晚,小城的冬风异常凛冽,小屁孩远远地走过来,依旧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替我扣在脑袋上,还不忘补上一句:“半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矮。”

我们一路“厮杀”着回了小区。我家在三楼,他家在四楼,到楼下时,他老爸,也就是我大伯,早早就在楼下等着了,他一边接受“领导关怀”,一边朝我挤眉弄眼:“晚上吃完饭,我们去吃麻辣烫……”

我白了他一眼:“今天的晚饭,你老妈准备了一个下午。”

2.

小屁孩是我弟弟,他老爸和我老爸是双胞胎,所以我们就连住都住在同一栋楼的上下层。

其实,他不过比我小一岁,但我总是喜欢叫他小屁孩,没啥特殊原因,就是看他愤愤不平的样子特别搞笑。他着实郁闷了好些年——他老爸是我老爸的哥哥,他却偏偏比我晚来这世间一步。

不过,我也不开心啊,在少女的花季,别人可以一脸娇羞地谈及青梅竹马,我回过头一看,整个童年都和小屁孩“混”在一起,不仅没什么青梅竹马,说不定还挡去了多次桃花。

所以,形容我们所共同拥有的童年岁月,我俩很默契地选择了同一个成语:惨不忍睹。

3.

大学之前,我和小屁孩始终都是“校友”,包括幼儿园。因为每到升学的时候,大伯询问他的意见,他都不假思索地丢一句“去我姐那个学校啊”。我说他是跟屁虫,他就在一边傻笑:“崇拜你,你还不乐意了……”

因为这,不仅仅是童年,我们甚至参与了对方成长中的每一个阶段。自然而然地,我们在漫长的陪伴中达成了统一战线,如今想来,彼此的记忆,简直就是对方不堪回首的机密历史保险柜——

小时候回老家,我俩溜去河边滑冰,不安分的小屁孩一脚踏进了薄冰下的河水中,害怕家长的责备,于是思前想后,我们决定“火烤”。我跑回家“偷”来了打火机,他坐在河岸上扬着脚等。结果,折腾了好长时间,我们的战果是:不小心把鞋烤焦了。我们忍痛拿出了全部私藏的零花钱,花了半天时间买了双“同款”,又花了几个小时在土路上把它穿旧,最后才胆战心惊地回家……

长大些,每逢寒暑假,父母上班,就把我们留在家里。小屁孩从小不爱学习,成绩也不怎么样,他老妈就特意吩咐我看着他写作业。起初,我还尽职尽责地催促,没多久就被他说服了,然后两个人一起“占地为王”——披着床单,拿着汤勺大战几百回合;偷看了动画片,我们又在父母下班前拿着扇子给电视机“散热”……

高中时,我在迟到的“中二病”的怂恿下,抛开了老师家长眼中“好孩子”的形象,和小屁孩他们班最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谈起了姐弟恋。那时,我刚刚踏入高三,却冒天下之大不韪地把早恋捣鼓得风生水起,尽管一切都是“地下”行为。因为所谓的“男朋友”和小屁孩是好友,所以,小屁孩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我们的“情报输送”工作,在学校负责递纸条,回家负责打掩护,无微不至。不过,那段仓促的青春故事的结局,是我在同一天看到他们俩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校园里,过后,小屁孩给我的解释是:我把他揍了,谁让他冲着别的女生笑。幼稚得我红了眼眶。

4.

快高考的那段时间,我每晚都会留在学校上晚自习。有一天下课回家走进小区,习惯性地看向自己和小屁孩卧室的方向。奇怪的是,卧室的灯没有亮。

更奇怪的是,拐过弯,发现爸妈正在楼下等我。

那一瞬间,我脑袋里飘过一阵很不好的感觉,嗡嗡作响。

“上车,去看你弟。”老妈皱着眉,声音低沉。

我近乎无力地站在那儿,声音颤抖着问:“他咋了?在哪?”那一刻我才知道,我们在小的时候,都希望有“先知”的能力,自己的预感能应验,是一件很酷的事。但当一语成谶发生在自己亲爱的人身上,才知道原来负面的预感成真,像雷一样。

小屁孩在那天放学的路上,被酒驾的司机“追尾”了。撞到了头,轻微脑震荡,背部擦坏了一大片。

我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小屁孩正趴在病床上,看不出是昏迷还是睡觉。我看着他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疤和有些令人作呕的药,“哇”的一声就哭了。一旁的小护士不住地安慰我“别哭,别哭,没那么严重”,我顾不上小屁孩在休息,把难过全都转嫁到了小护士身上:“他都晕了还不严重?都流血了还不严重?”然后啜泣得更是停不下来。

“老姐,你逗我吧……”我以为晕倒着的小屁孩疲惫地睁着眼,看着我,“我就是困了。”

我看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疼,眼泪顺着没来得及洗的脸,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掉。

“别哭啊,我都实现人类飞的梦想了……”因为背上有伤,只能趴在病床上的小屁孩努力逗我开心,结果连说话都会带来疼痛,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说完就龇牙咧嘴地摸了摸受伤的头部。

那时候,我喜欢写小说,写稚气的友情,写青涩的爱情,但很少写亲情,我每天生活在亲情中,反倒写不出来,甚至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其实亲情,不过就是最简单又最真挚的希望,希望他一切都好,希望他永远安好。

5.

“追随”我在同样的学校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完成了炼狱般高中的小屁孩,高考成绩不算理想,“抛弃”我去了更远的学校。几千公里,是十几年来,我们第一次相隔如此之远。

小屁孩爱玩游戏,他妈怕他控制不住自己,没有给他买电脑。他到学校后,在电话里笑着跟我说:“我妈真单纯,她是不是不知道‘网吧这个东西啊。”

其实,我知道他去网吧的,因为他的QQ对除我之外的一切亲人隐身。只要我看到他QQ在线,毫无疑问就是在网吧“鏖战”。

我在电话另一边朝他翻白眼:“我跟你说,反正大学没有人像高中一样看着你、督促你了,爱玩你就玩吧,等别人在专业领域风生水起时,你也差不多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想想,对一起玩闹着长大的小屁孩,我算是第一次如此正经地和他聊天。因为想起伯母说,他就是牛脾气,倔起来谁的话都不听,在他的世界里,也就我还有点“分量”。

没想到的是,电话里不耐烦地回答着“老姐你真是和我妈有一拼了”的小屁孩,那之后真的很少显示电脑在线了。只偶尔周六日“现身”,还顺便向我“请示”一句:“今天闲着,打会儿游戏。”

我回复:“呀,小屁孩长大了。”

“嘁,老太婆。”对话依旧满当当的战火味儿,但硝烟背后,永远是对彼此喜乐的祝愿,“我这么听你话,放假回大‘帝国请我吃饭。”

求学在外,便对故乡别有深情。小屁孩总是喜欢管故乡的小城叫大“帝国”,我在屏幕一头傻笑,想起了过去二十年的“帝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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