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嘴里有清泉

2016-05-14 15:23王宗仁
小小说月刊·下半月 2016年7期
关键词:巴图野马水壶

王宗仁

跋涉在青藏高原上,你最希望看到蓝天上的太阳。阳光给雪山、冰河、草地铺上一层柔软的锦缎,让你找不着季节的地段,分不清阴山和阳坡,满眼的灿烂!可是有一个地方例外:走在沙漠里,你最怕的是悬挂头顶的太阳。

那天,我和作家王鹏随一支测绘队到柴达木盆地深处,去完成一次采访任务。盛夏的中午,天空无语,只有太阳像一盆燃旺的炭火,爆烤得每颗沙粒都在狂跳,甚至发出吱吱的脆响声。望不到边的沙漠像一口烧红的铁锅,仿佛可以把人蒸熟,我们被烈日烤得脊背流油,喉咙冒烟,口渴得要命。一壶水倒进嘴里,根本不管用,谁都巴不得有一条河或一眼泉出现在面前,美美地喝个饱。大多数人的水壶干得可以当锣鼓了。同志们忍着干渴赶路,每隔一会儿,便有人举起水壶摇一摇,让大家听听壶底那一点点水稀里哗啦的响声,进行一番“精神安慰”。可是,这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大家的嘴唇干得像撒了一层盐粉,上面裂开了一道道细缝,渗着血迹。

哪里有水,水在哪里呢?

和我们一起进沙漠的蒙古族老人巴图,是个“老高原”,别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呢,没事一样,不紧不慢地说:“咱们找向导吧,它会把我们带到泉边去的。”

“向导?谁呀?”我发问。

“它终年在沙漠里生活,能不知道哪里有水吗?”

“可是他到底是谁呀,您认识吗?”

巴图大爷捻了捻胡子,又松开手,说:“是野马。”

我们一听泄气了。野马,我当然见过,它不比一般的马大多少,但奔跑起来飞快,像一辆小汽车。野马能当向导吗?

“怎么不能?!”巴图大爷认真地说,“野马离开水能活吗?哪里有野马,必定有水。”停了停他又说:“碰不上野马,能见到野牦牛、野驴或藏羚羊也行呀。它们都能给我们帮忙。野马嘴里有清泉!”

说得有理。于是,我们十多个人散开去找“向导”。沙丘连绵起伏,热气在晃晃悠悠地升腾着,漠风不停地扑面而来,我们跑了不少地方,连一片草叶也没有,哪里会有野生动物!

“性急的人总是翻不过雪山的。耐着性子吧,雪莲花属于爱花的人!”喜欢唱民歌的巴图大爷像在念歌词。

大家轮流抿了一口水壶底那点儿水,一边在沙海里勘测,一边继续找着野马。

终于,我们看见前面的洼地有一群黑影在晃动。大家像看到了希望,加快步子走去。看清了:细腿,短尾,粗脖子,鬃毛特别长……啊,是野马!它们正扎着头像喝水哩。像油画,一幅又一幅,展开在干渴的沙漠上。大家似乎听见了呼噜噜的喝水声,多么诱人的声音呀!还有一只叫不上名字的鸟站在一匹马的背上,它好自在!

野马发现了我们,长嘶一声,一尥蹄子,没影儿了。那只鸟飞向了天空。

我们立即去追。可是,每个人疲劳加干渴,腿脚没有一点儿劲了。“同志们追呀,要得到前面清泉水,只能靠我们自己!”巴图大爷像一位将军,下了命令。说也怪,我们浑身忽地长出一股气力,跑步追了上去。野马没追上,却在它们刚才停留的地方发现一池清凌凌的水。池子很小,只有洗衣盆那么大。水池周围,那湿漉漉的泥土上,长着丛丛小草,还开放着朵朵小花,美极了。真想不到,茫茫沙漠里还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有水,有草,有花。水池边上留着各种形状的蹄印,显然那些野生动物常来这里喝水。

我们的心儿早就滋润了。我却有点儿舍不得张开口喝这水了,便用手指蘸了一滴水,滴溜溜转亮晶晶的一滴水。它将以强大的抗干渴的力量进入我们体内,变成汪洋大海征服征途上一切干渴!巴图老人嘹亮地喊了一声:“开始!”大家便同时趴在地上,将嘴伸进水池──瞧,这个喝水法,够“野”的吧!

喝足水以后,我们在一起合计了一下,给这个泉起了个名字:望柳池。

我们都希望不久的将来,这儿柳树成荫,鸟语花香。然后,我们又把轻便帐篷撑起来,这儿就成了测绘队的大本营──供水站。

可喜的是,没有多日,当我们告别“望柳池”继续往沙漠深处跋涉后,在别处一群野马的带领下,又找了一眼泉水,大家给它起名叫“珍珠水”。它成了我们的第二个供水站。

选自《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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