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贵
近年来,少数国人精神返祖,一些隅域主动下跪非但未曾绝迹,反呈死灰复燃愈演愈烈之势。媒体上形形色色没有最烂、只有更烂的“跪闻”此起彼伏,让我被频频敲打的痛感神经迟钝麻木。随便百度一下,就能搜到“矿工下跪讨薪”“千人下跪政府求见市长”“考生家长集体下跪讨说法”“医生向死者下跪”“警察下跪举报官员不作为”“警察跪地执法”“人给狗下跪”等等,让人匪夷所思“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跪闻。尽管这些跪闻都换上了贴着各种冠冕堂皇标签的新裤子,但仍是“怒其不争”的主动下跪,自侮自虐的还是如同阿Q那一对跪出老茧的贱膝盖。
下跪不全是个坏东西,要看对谁下跪。对谁跪,国人历来有祖传规矩,哪怕是封建社会也有道理讲究。明人凌濛初《初刻拍案惊奇》有言:“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何拜人?”意示男儿当具骨气尊严,断不可卑躬屈膝。国人更有“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娘亲”的传统礼教。如果说跪天地是信仰、跪娘亲是孝道的话,法治的现代社会,跪权力、跪狗之类,大抵只可归入自辱自虐自贱之列。
跪对了对象,下跪则是个好东西。一位女护士跪地人工呼吸救人,被网友“点赞”为“最美护士”,她跪出了美德,被赞为“最美护士”可谓名副其实;诺尔贝尔医学奖得主屠呦呦在瑞典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发表演讲时,主持人传染病学教授Jan Andersso一直跪地紧握话筒一动未动,他向知识下跪,跪出了口碑美誉;华沙之跪,堪称人类史上“惊天地泣鬼神”第一跪。1970年12月7日,时任西德总理威利·勃兰特在华沙犹太隔离区起义纪念碑前下跪,为在纳粹德国侵略期间被杀害的死难者默哀。事后勃兰特说:“我这样做,是因为语言已失去了表现力。”他为赎罪忏悔下跪,赢得了世人对德国的宽恕和对他人格的敬重。
《孟子·离娄上》曰:“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主动对权力下跪,固然需要藉以公民启蒙疗救奴性基因作用的顽固性;恐怕更要追问阿Q非但未“断子绝孙”反而“人丁兴旺”的“催生土壤”。
作者自荐
插图 / “跪拜之礼” / 朱慧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