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城记》:深情的守望

2016-05-09 14:35陈若谷
青年文学家 2015年27期
关键词:乡土

陈若谷

摘 要:师陀作于三四十年代的小说《果园城记》是乡土文学一脉中典型而又独特的杰出文本,它以果园城作为中国乡土文化的想象空间,表达了这个“市镇”和“乡村”、“原始”和“现代”、“凝固”和“流动”、“冲击”和“渗透”诸种力量对抗与和解的世界。师陀在“常”与“变”中转换着自己的视角,在“还乡”与“离乡”的过程间调节审视的距离,展示着果园城对乡土文化的忠诚守望。

关键词:果园城记;乡土;守望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7--01

现代知识分子总是在重返或者回忆中与乡土相遇,由此产生的错愕和冲突几乎是每个乡土文学的作家发现乡土文化问题的底色和前提经验。正是因为处在这样一个情感和理智、“变”和“不变”的历史文化的交叉地带,师陀的作品在充满审视意味的同时蕴含着一种回旋往复的沉郁情感。在思想与美学的层面上,《果园城记》不仅跳脱了乡土文学中对乡土文化或批判或守望的单极关照模式,还传达出了对于乡土的深厚温情。

《果园城记》的主角正如师陀所说,是果园城。但它的发现也是“我”作为外来者偶然得之。现代的空间位移是现代交通成就的,于是,居住于城市的人就可以带着他的城市经验来到乡村,乡土的“逆子”也可以踏上列车去融入外部世界,80年代的香雪们就对列车怀着热烈的渴望。人们置身于巨大的开放性空间中,也置身于前所未有的复杂和不确定状态之中。毋庸置喙的是,无论是哪一种空间位移,都是文化经验的杂糅与整合,人们的空间感受势必要在扭曲、破裂中重组。将城市意识带入果园城,就是一次错位的文化体验。

难能可贵的是,《果园城记》对我们展现了最大程度的仁慈。无论人如何主动被动地逃离乡土,乡土都不为所动。师陀笔下的果园城,果园城从来没有拒绝过一个它的子民,在游子需要乡土安抚的时候,它就朗然地接纳这疲惫的回归,这片土地内在地蕴含着一种平静的容忍和大度,由此也构成了师陀笔下的宁静与自足。

文学一直都在思考,如何表达个人在时间轴上的存在与二者的关系?通常来说,个体的自为时间同构于社会的线性时间,这是现代性追求的一个“装置”,在追步现代话语的线索中,将空间力量的落后转化成时间的先后关系。这其中心照不宣地暗含着进化发展的历史逻辑。现代的全部现象都充溢着一种在时间流之中向前奔进的紧张感,时间就是无休止追求“未来”、否弃“现在”、遗忘“过去”的高速运动。另一方面,鲁迅和张爱玲的时间观是较为特异的。鲁迅对未来时间持着怀疑态度:“你们将黄金时代的出现预约给这些人们的子孙了,但有什么给这些人们自己呢?”张爱玲小说人物的命运归宿是“一级级走向没有光的所在”,这也是时间推移的最终指向:循环与荒诞。他们拒绝对未来的积极想象,也不重视现时时间的价值。

可是师陀让笔下的果园城超越了循环和向前的两重时间向度。“我们不自然的坐着,在往日为我们留下的惆怅中。放在妆台上的老座钟,——原来老像一个老人在咳嗽似的咯咯咯咯响的——不知几时停了。阳光从窗缝中透进来,在薄暗的空中照出一条淡黄的线。”“果园城”就是这么一个巨大的历史凝固物,以它的“不变”消融着社会的“变”的因子。果园城吞噬了很多有现世抱负变革追求的人,比如贺文龙和油三妹,这是师陀在发掘乡土价值中的一些反思和犹疑。但是抛开乡土的痼疾不提,对求变追求的抗拒和消解也在反面体现着乡土中国的另一层意义,抵抗时间的不可靠性,不是好坏的循环更替,也不是现代因子的一路狂飙,仅仅是沉默的守望。

《果园城记》那神秘的古塔,“我熟知关于它的各种传说。……你也许会根据科学反对这个意见,可是善良的果园城人都有丰富的学问,他们会用完全像亲自看且过似的说法,证明达传说确实可靠。”乡土文学所体现出来的乡土价值在某一种程度上是自足的。不似沈从文的文学世界中常充斥着挽歌的情调,师陀让果园城的古塔悠然自得地横亘天地,“从仙人的袍袖里掉下来”,并让这神奇的历史口口相传。古塔一出现就是具有合法性的东西,无需证明,科学主义的精密探测和细致考证全无用武之地,这就是古老的文化因子所支撑的。师陀当然没有批判它的永恒存在,甚至也并不忧惧乡土的消亡,果园城寓意着不死的乡土,《果园城记》中空间书写的意义也许就在于用文学来体现人类永恒的恋乡情结和心灵家园的永世长存。

在对《果园城记》的细心观照下,我们可以发现《果园城记》表达的并不是中国百年文学中的典型乡土,它不仅没有贯穿20世纪的启蒙抱负,更没有“后学”背景下作家以狂欢化掩饰乡土历史书写的暧昧性,也没有延续沈从文一脉讴歌乡村文明的笔法——师陀写的是完整的乡土经验,它自己有内在的矛盾,绝非是在与城市的对立中才产生的。

返乡者由于时空经验的差异产生的反思思潮、批判精神或者守望情绪,在果园城这片土地获得了软着陆。果园城,既是乡土的地理坐标,又是乡土精神继续飞翔的一个载体,它在现有的文明成果之外,超越了一切有限性。就这样,果园城静静审视着乡土中国的“常”与“变”、“赓续”与“断裂”中的流逝与存留。师陀那若即若离的书写方式,使其情感的充溢不致覆盖反思的理性, 而反思的光芒也不致黯淡终极的情感价值。

参考文献:

[1]师陀.果园城记[M].上海:上海出版公司,1946.

[2]贺仲明.论中国乡土小说的现代性困境[J].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2008,(5):61-67.

[3]何平.在回归中重建乡土中国——《果园城记》论[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3,(2):109-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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