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由作家伍慧明创作的小说《骨》讲述了一个唐人街移民家庭的在美故事,也是一部提供文化和身份选择和认同的范本。本文在离散视角下将人物在寻求文化,身份认同等方面作对比来得出多样混合且流动的身份寻求策略的重要性。
关键词:离散理论;美国华裔文学;身份寻求;人物形象对比
作者简介:赵爱,硕士,单位:宁波大红鹰学院,职称:助教,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06-0-03
“离散”(Diaspora)也称飞散,在当代的文学创作和文化实践中成为一种新概念、新视角,含有文化跨民族性、文化翻译、文化旅行、文化混合等涵义。由于其政治和文化的特征,离散也是后殖民研究的重要概念。从文学文化研究的角度看,首先注意到名族主义和跨民族主义的二律背反是离散的主要特征。“离散理论(Diaspora criticism)作为一种跨学科的文学流派,致力于研究与身份政治,迁移主体性,身份认同,群体分类,文化归属以及双层意识相关的新兴理论。(Sedush Mishra, 2002)”。如今很多学者和评论家把其运用于文学理论之中,尤其是犹太族裔文学和美国华裔文学。
美国华裔作为一个离散群体,在文化身份认同方面表现出明显的离散群体文化认同特点。美国华裔作家的作品相应地也具有离散文学的特征。小说《骨》由著名美国华裔作家伍慧明所著,也是一部受美国大众认同的小说,该小说讲述了一个唐人街移民家庭祖孙三代在美故事,小说围绕二女儿自杀进而展开的各人物心理反映和行为表现,也同样反映了散居族裔者在中美文化交往中的取舍情况。在离散理论视角下分析人物形象的基础上,本文进一步在离散视角下将人物在寻求文化,身份认同等方面作对比来阐释多样混合且流动的身份寻求策略才是离散群体所适合的策略。
一、梁爷爷vs三姐妹
小说当中的梁爷爷生在中国,是第一代华人移民,为了能在大洋彼岸淘金回家而远走他乡,可是他非但没有从淘金热中获取所谓的财富,而且在美国过得清贫无奈,为生计奔波。“梁爷爷看起来是我们当中所认识的老人中最年长的一位。他显得很苍老,像一位八仙,一位聪明的老神仙。(《骨》97)”,可见他辛勤努力却活的并不轻松,他在美国靠打工来维持生计,且“梁爷爷没有任何积蓄,(《骨》99)”,而且他也过得孤苦凄凉,在异国他乡为了圆他的回国梦,当了里昂契约上的父亲,“这样做的结果是他得答应最后将梁爷爷的遗骨送回中国。(《骨》61)”,他从来没有把美国当成家,虽身在与此,他喜欢和中国人打交道,他也爱在唐人街闲逛,无论在哪里他都表现得是一个中国式老人,因此在文化选择和身份认同上,无疑他保留了十足的中国传统,哪怕死后都要安葬在回来的地方,落叶归根,家的味道,是他一直惦记和挂念的。梁爷爷从根本上或内心而言,他排挤美国文化,他一直表现得是个十足的中国人的形象,他只是一个流落于美国的想回家的中国人,丝毫不带有任何美国特征。
相反,与之形成巨大反差的则是梁爷爷契约上的孙女们,小说的主角,即里昂家的三个女儿,莱拉,安娜和尼娜,从文化选择和身份认同上,她们首先已经是第二代美国华裔,她们出生在美国,“我们对那个古老的国家知之甚少,我们重复着祖先和叔父们的名字,但他们对我们一直是陌生人。(《骨》42)”,她们对于中国的认知较少,仅有的关于中国的文化或是传统也是受父母的影响或是道听途说而来。因此笔者认为虽然姐妹三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个性,生活也不尽然相同,但是她们对于美国的文化都持有吸收的态度,她们对于自己的身份认同上都觉得自己已然是个美国人,从根本上而言,她们更愿意成为美国人,并去做好美国人。
莱拉,是小说当中的三个姐妹中的大姐,她孝顺大方,处事能力强,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也是新一代华裔的最佳代表。作者也正是通过这个角色向大家传递了在各民族交际当中,针对在文化选择和身份认同等,要适时有效多样且变动地去接受或摒弃适合生活和有利于生活的方方面面。另外,就如上所说,笔者认为莱拉从小就接受美国的教育,受西方文化的影响,她推崇不受拘束的做事风格,“我上楼给妈打电话,叫她回来。她在生尼娜的气,想让我叫尼娜回家。我不想听,不想告诉尼娜做什么不做什么。(《骨》48)”。她崇尚自由的婚姻,“我想要的是自己的一个选择,我想要的是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婚姻。(《骨》19)”。 在安娜自杀后,她安抚好家里亲人后,也毅然离开了她原来的地方,但是这对于新一代的华裔而言,是新生,是新的开始,她知道自己虽是中国移民的后代,但更是一个美国人。此刻她明确把握了自己社会属性,她在文化选择上和身份归属上,更愿意是个美国人,也选择了做好美国人去适应这个社会,跨文化交际中,她做好了自己的选择,选择了变动的策略。
安娜,“她是老二,是夹在中间的女儿。我觉得她是我和尼娜的混合物,但却没有想到是这么危险的一个混合物。(《骨》62)”。“我的二妹安娜就是从南园的M层楼上跳下来的。(《骨》15)”。安娜的死是整个小说的引线,她的死视乎毫无征兆,却在矛盾中悄悄来临。但安娜生前在意愿上,她其实想离开唐人街,走入美国的社会。“她们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是不能离开唐人街的,可是安娜总能想方设法和朋友跑到市区玩。(《骨》155)”,“他说安娜总是想离得远远的,要自己走,所以里昂就随她去。(《骨》155)”。这些描述已然给了我们一个向往自由,想要奔向真正美国社会的安娜,“我看见安娜在飞。而我也在她身后某个地方盘旋着,可就是跟不上她。(《骨》178)”。虽说这是大姐莱拉对于安娜逃离的一种阐释,但从某种角度上,我们同样可以看出一个想要离开唐人街,离开困境,离开文化混合矛盾下的悲苦之地的安娜。因此,我们也可以认为安娜的死就是对困在唐人街做中国人的女儿的反抗,“安娜和奥斯瓦尔多从来就没有过机会。他们在一起这件事太多地和翁家、梁家的洗衣店的事绞在了一起。(《骨》135)”,更是对于受家庭影响的受束缚的爱情的反抗,所以她想离开是非之地,向往真正的美国社会,她在身份追寻中更愿意做个自由的美国人。
尼娜是三姐妹中最小的,虽生在唐人街,但是她内心上无不在追寻并向往融入美国主流社会,她个性不羁,对家庭的概念甚少,“在尼娜脑子里,家是她想的最后一件事情。(《骨》30)”,她自由奔放且全然不顾流言蜚语,“但我不知道尼娜是怎么了,她为什么要告诉父母她做人工流产的事。(《骨》28)”,她讨厌并不屑父母所谓的规矩和传统,她甚至是厌恶唐人街,“我建议去唐人街吃,但尼娜说那里太压抑了。(《骨》29)”,所以她直接逃离这个让她厌恶麻烦重重的地方,因此“她已经住在纽约,当上了空姐。(《骨》27)”。如果说莱拉和安娜在家庭父母,民族文化等影响下,被动地在接受中国的传统和文化的话,那么尼娜则是主动地在摒弃她认为无用,滑稽和可笑的传统。因此她在跨文化交际选择中,她无疑是毅然选择了做个美国人,一个可以逃离中国根源的美国人。
二、三姐妹vs父亲里昂和妈妈
对于离散者而言,他们的身份寻求过程中受多方面的影响,包括各民族文化,各民族传统,家庭,信仰,伦理道德,情感因素,风俗习惯等,因此离散群体其主观上的单一选择往往并不会如愿,相反必然会受到多方面的干扰,而重新又不得不去在文化冲突和矛盾中继续选择,继续解决。正如如上所说,三姐妹在主观上都是想在美国的土地上成为美国人,并融入其中。但是我们都清楚,她们是移民的后代,必将受到民族家庭,政治经济等的影响,最明显的即是长相,明显与黄头发的白种人是不一样的,这个就是其与生俱来的标签。因此我们也可以说在三姐妹的身份寻求过程中,主观上想成为美国人,客观上却又不得不感受和接受着中国的文化,传统,信仰,习惯等,当然三姐妹在这之中又不尽然相同。
首先,就莱拉而言,她是家里的老大,经常要替父亲和母亲分忧,照顾妹妹,还要平衡好和她男朋友梅森之间的情感。莱拉在文化矛盾当中,也像其他离散者一样,并不总是顺利和谐的。“这几个月来我一直有这种疼痛感。(《骨》60)”,“这种疼痛感更像在脑力里。是在妈和梅森之间被拉来拉去造成的。(《骨》60)”。所幸她是个兼顾双方文化的身份认同者,像她自己说的“我用英语和用中文思考时有两套完全不同的词汇。(《骨》18)”,也像尼娜说的“你看,你已经在他们身边这么长时间了,用他们的方式等待,用他们的方式做事情。(《骨》 38)”。莱拉是个在文化矛盾中会采用兼顾却又流动的策略的人,因此她在小说中也是作者认为的新一代华裔女性的代表,给很多这种离散群体的身份认同带来活力和正能力的范本。
安娜孝顺善良,多愁善感。看到妈伤心时安娜拉着妈的手说:“别哭。(《骨》186)”,“每次他(父亲)丢掉工作的时候,安娜也会跟着一起沮丧。(《骨》203)”,她也能跟着接收并传承传统,“新年是安娜的节日。她和里昂有个仪式:他们总是摆上一桌宴席敬奉神仙……他们点上一炷香,把神仙请下来。(《骨》130)”。但是在矛盾加剧和突出时,她不是一个能去多面解决的人,“我记得有一次去洗手间看见安娜正在那儿哭……她的丝袜在脚踝上,裙子乱糟糟的。(《骨》162)”,“她从没有觉得舒服过,即使是和奥斯瓦尔多的那帮朋友在一起。她从没有认为自己真正融入了进去。(《骨》204)”。她不能兼顾受深受中国文化传统的父母的感受,也不能处理好与外界的关系,在主观情感的选择和环境的被动影响下,在跨民族,跨文化交际当中,就是这种无法兼顾,无法很好去适应第二代华裔的在美生活却在毫无希望的情境下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让死亡成为了她在文化矛盾选择中的归宿,引人深思。
尼娜,漂亮性感,藐视孔孟之道,更无视祖先,在任何方面都最不受束缚,“我并不奇怪她会是第一个离开家的,而且还走得那么远。(《骨》135)”,但她却也并不开心,她改变不了也逃脱不了第二代华裔的影子,就如莱拉所言“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尼娜内心深处的孤独。(《骨》135)”。因此对于离散者而言,完全地逃离原有的传统和文化,并不是一个可取的途径,相反,即便是在主观上认定了新地方新环境后,也该顾及家庭,顾及原有文化和传统,更要心系和你息息相关的家人和其他的离散群体。只有这样,在跨文化交际和不同民族交往中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三姐妹在主观选择下,都在想成为美国人而努力,虽然在客观环境事实面前,都被动地选择了自己的身份认同决策,结局也都不同。而这又与父亲和妈妈在文化矛盾的选择中形成了明显对比,父亲和母亲都来自中国,他们在年轻时来到美国,他们生来就深受中国传统和文化的影响,他们在身份寻求中认为自己是中国人,却又生活在美国,只能说,美国是他们的第二故乡,根源而言,他们更愿意选择中国,因此主观上,与三姐妹不一样,她们的父母还是中国人,客观上因为要继续生活,不得不受美国政治,经济,文化,习俗等的影响,被动地接收着中国和美国的文化矛盾,也渐渐地尝试着在融入其中从而来寻求身份,但对于离散者而言这个过程是艰辛的。
父亲里昂,通过当梁爷爷契约上的儿子进入美国,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靠苦力赚钱支撑整个家庭的中国男人。他虽生活在美国,但如小说里莱拉所描绘的那样,“但是一些家长却认了真,抬高声音说:“我们永远首先都是中国人。(《骨》17)”。不管客观环境怎么变化,内心而言美国很难成为他的真正的归属地。另外,他有属于自己的信仰,他坚信因果报应,他觉得正是他没能完成梁爷爷交代的把骨灰运回国的心愿而惹来了灾难,他觉得安娜才会死。他的言语行为都渗透着中国的气息,他尊重孔孟之道,视之为远在他乡的精神寄托,就如莱拉所诉“我不满里昂的疯狂,不满他对孔夫子盲目的哀悼。(《骨》112)”,但是他在美国辛勤努力,生儿育女,也尝试着融入这片土地。但是他在政治经济,文化差异和矛盾中,他不愿卸下任何原来的标签和心灵依靠,更不愿去迎接和处理这些矛盾和困境,在排华法案下,这些矛盾越来越大,在充满歧视和困顿的环境下,里昂越来越脆弱,只会谩骂,更加缩退到了自己所寄托具有强烈归属感的中国的传统和文化中去,他无助也无力地客观环境下任文化差异,文化矛盾所摧残,对于离散者而言,这种身份认同的决策是最常见的,也是不提倡的。
妈也出生在中国,由于战乱而来到了美国,也想在美国寻找自我,虽认为是个中国人,却也想融入美国社会,还因为绿卡和里昂结了婚,偶尔还会学一些英语,但她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妇女,她孝顺贤惠,梁爷爷死后,她“四处去找寻捐款来支付棺材和丧服的费用。(《骨》99)” 她辛劳却贤惠,每次都做好吃的去迎接出海归来的里昂。她认为女子要有三从四德,因此她对于她的婚外情深感内疚不安。在异国他乡,在文化冲击,政治排挤和经济困顿下,甚至是安娜的死,“妈认为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过错。(《骨》126)”,生活中“妈和里昂的生活一直是争吵不断的。(《骨》39)”,安娜死后,她都在埋怨和悲痛度过的,她总是希望莱拉能陪她,她宁可逃避,也不愿去思考如何重新开始,重新生活。就解决对策而言,妈和里昂一样,被动地处在矛盾和困境中,对于政治,经济,家庭和社会影响下的环境,丝毫没有去适应要去真正设法融入的意思,这也为她在矛盾面前受重创埋下伏笔。对她的身份寻求过程中,仅有的主观融入很快牺牲在了客观的社会环境下。
因此,从离散者两组身份认同对比中我们得出对于离散者,主观上的身份选择会受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环境,习俗礼仪等各个因素的影响,主观选择必须与客观影响结合一起,而身份认同过程中,一味地摒弃逃离或一味地坚持固守原有的传统文化都不是离散者的最佳身份认同决策,只有像小说中的莱拉一样,选择变动的,多样的,兼顾的身份寻求策略才会适应地更好,融入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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