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安
一
看多了鲜绿的双眼,在经过近二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之后,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大漠与戈壁。
对于自出生以来一直在江南水乡成长的我来说,河西走廊便是极西之地,是太阳的故乡与摇篮。
行走在河西走廊之上,三千年前洒在那些行来过往的僧人旅客身上的阳光,也同样慷慨地照在我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着这份烧灼的热情,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所在何处。
二
我顺着那条丝绸铺成的路,走到了敦煌。
敦煌这两个词一出口,便会感到一种厚重历史的沉淀和岁月的沧桑。“敦煌名曰:敦,大也,煌,盛也。”当年敦煌的繁华可见一斑。清越的驼铃声穿过伟岸的山,伴着呼啸的烈风,传到我的耳朵里。骆驼厚实的脚掌踩在细软的沙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那断断续续的阳关三叠,还有那千古苍凉的凉州词。在这苍老的旋律中,我跌入到千年的光阴中,成为一个古意十足的女子。
远处那由异邦男人带领的驼队啊,被夕阳染红的雕花轿子里是否有一位环佩叮当的公主,飞起的黄沙遮不住她姣好的颜容,灼灼的烈日暖不了她离家的心。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同是琵琶,在歌舞升平的长安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点缀,但在茫茫大漠,却承载了和番公主无尽的哀怨与忧愁,那声音被驼铃声衬托得越发苍凉。
远处那来自长安的人啊,你们身后的骆驼是否带着你追求财富的梦想?那顺滑的丝绸是否温暖了你近乎绝望的心?走过这沙漠,便是你要到达的国家,在那里来自华夏的丝绸会被人们争相购买,也不枉你这一路跋山涉险。
远处那独自跋涉山野的人啊,你在这大漠中还撑得住吗?陪伴你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和日复一日升起又落下的太阳。你穿越大漠去另一边的世界做什么呢?你是要去那温婉的江南还是去繁华的长安?你是要去见倾心的女子还是去见离散的亲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袅袅升起的青烟,就是你向往的远方。
三
这鸣沙山是有绿洲的。在黄沙的掩盖之下,居然有一眼千年未涸的泉水,一直汩汩地为丧失信心的人带来希望。
绿树掩映着如同上弦月一般的月牙泉,若不是脚下细软的沙,恍惚间我还以为自己身在南方的故乡。那被称为沙漠英雄树的白杨,如同俊俏的小伙子守护自己的爱人一样守护着奇迹般的月牙泉,绿树倒映在泉水里,不知绿的是树,还是水。
四
前秦,一位名叫乐僔的内地僧人,在行至敦煌三危山下时,发现了那颗每天都要丢失一次的太阳。他在灿烂太阳普照的鸣沙山东麓的砾石断崖上开凿洞窟,供奉佛像。
此后,佛门弟子、达官贵人、商贾百姓、善男信女都来这里捐资开窟,在公元四世纪至十四世纪一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工匠们一钎一钎凿出了幽深洞窟,画工们一笔一笔绘出了传世画卷。
面对莫高窟,我几乎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面对那无数工匠用双手创造的绝美壁画,我泪流满面。在墙壁上,依然有着千年前的彩绘,斑驳的颜色透过时光向我展示着当年的繁华。反弹琵琶,敦煌飞天,我见到了一张又一张中华的名片。在看到轻盈如蝶般的飞天,造型奇特的反弹琵琶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为何这千年之中无数的人行走在向着莫高窟的朝圣路上。
两千年前,在这里,一个不请自到的客人是无比突兀的;两千年后,这座破败的城墙在我眼前出现,更显得突兀。
我再次驻足,回首凝望。
西北,有神州。
点评
河西走廊、敦煌、鸣沙山、莫高窟,这些名词无不带有浓重的历史气息。作者以自己的旅行路线为线索,用恢弘大气的语言为我们展开了一幅幅历史的优美画卷,对人文和历史的感叹体现了作者的家国情怀。
【作者系湖北省荆门市龙泉中学岚光文学社社员,指导并置评:邓济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