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猴记

刘万里

中秋节这天，毋旺根开着奥迪车，拉着妻子和儿子，一同回到老家猴山，看望父母。

车刚停好，70多岁的母亲和父亲就迎了上来。母亲拉着儿媳的手问这问那，父亲摸着孙子的头一脸笑容。看着身边停着的黑色奥迪车，老父亲看了一圈又一圈，摸了一遍又一遍，“这辆车是你刚买的？”

“是我刚买的。”毋旺根说。

“多少钱？”老父亲又问。

“三十几万。”毋旺根说。

老父亲摸着车又说：“你咋没坐原来那辆白颜色车回来，你原来的司机呢？”毋旺根说：“中央实行八项规定，省里搞车改，我这样的副厅级干部就没有专车坐了，原来那辆凯美瑞上交了。司机是临时工，走了。”老父亲又说：“我在报纸、电视上看了，官员大部分都没专车了，但给你们发补贴了，你开自己的车回来，这就对了。村里人也不再说咱开着公家车显摆了。”

毋旺根无语，他从后备厢里拿出10盒月饼。老父亲一脸不高兴地说：“你提这么多月饼回来，是别人送的吧？”毋旺根忙解释说：“现在谁还送月饼啊，我两三年都没收过一盒月饼。这些月饼，除了你们吃，再送给亲戚一些。”老父亲又问：“这都是你自己掏钱买的？”毋旺根一脸苦笑说：“是我掏钱买的。现在，对公款买月饼，管得死得很，谁还敢拿公款买月饼！”老父亲说：“自己花钱买月饼，这就对了。”

毋旺根的家离县城不远，快到中午了，他怕父母劳累，提议去县城吃饭。一家人高高兴兴来到县城一家饭店，要了个包间，点了一桌菜。一家老小，有说有笑，亲情洋溢。饭毕，服务员结账，686元。母亲瞪大眼睛：“这么贵？”毋旺根说：“跟你们二老过中秋节了，不贵，值！”

吃完饭，毋旺根对服务员说：“把发票开上。”老父亲忽一下站起来：“私人吃饭，还开啥发票？”毋旺根说：“开发票，是给国家缴税呢。”老父亲说：“你可别拿回去，让公家报销。”毋旺根说：“不会的，现在对公款吃喝管得严得很！”老父亲听后长出一口气说：“自己掏钱吃饭，这就对了。”

离开酒店，老父亲心情很好，提议去猴山转转。

老父亲说：“你实话告诉我，你的车是不是别人送的？月饼也是别人送的？开发票是不是有人给你报销……”

老父亲一连串的问题，让毋旺根很尴尬，他无语。

“你说话啊！”

“你怎么知道的？”毋旺根低着头说。

“我们刚才在饭店消费686元，你为何让服务员把发票开成是1686元？”老父亲沉默了半天，他指着远处树上的一只猴子说，“你看到那只猴子没？”

“看到了。”

“你看我如何抓住它？”

毋旺根不信：“凭你老态龙钟，如何抓猴子？”

老父亲拿出早已预备好的一个箱子，箱子顶部开个孔，箱子里放着美味的香蕉。箱子孔的大小刚好能让猴子把手伸进去。老父亲悄悄走了过去，把箱子放在树下，然后跟毋旺根躲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猴子来到箱子旁左右看了看，然后把手伸了进去，猴子抓住香蕉，它就必须握起拳头。但是握起的拳头却没法从孔中挣脱出来。

老父亲说：“现在，猴子有两个选择。要么放下香蕉，伸出手来；要么一直握着香蕉，困在那里。实际的情况会怎样？我猜它会一直握着香蕉站在那里。”

毋旺根半信半疑。

老父亲走了过去，轻而易举地抓住了猴子。

毋旺根望着猴子，突然感觉那猴子就是他自己，他无地自容。

老父亲拍了拍毋旺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从一个农村娃，能成为咱村里最大的官，不容易，我成天在报纸电视上看，这个官被抓了，那个官被判了，我总为你捏把汗。记住，不要占公家便宜，下次你给老人买月饼，一定要花自己的钱。记住，你是人，不是猴子！”

毋旺根低着头说：“我错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