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之狼》的叙事策略

[摘要]《华尔街之狼》是马丁·斯科塞斯的作品，影片改编自华尔街传奇人物乔丹·贝尔福特的回忆录。影片选取乔丹的发家史作为重点，同时辅以乔丹奢靡混乱的生活，将“华尔街之狼”的生活立体地展现在观众面前。《华尔街之狼》是一部故事片，斯科塞斯无疑将其讲得绘声绘色，这得益于导演在叙事策略上的运用得当。本文从叙事视角、叙事时间、叙事形式对内容的服务三方面，分析《华尔街之狼》的叙事策略，展现出马丁·斯科塞斯电影的艺术魅力。

[关键词]《华尔街之狼》；马丁·斯科塞斯；叙事策略

《华尔街之狼》是马丁·斯科塞斯的作品，影片改编自华尔街传奇人物乔丹·贝尔福特的回忆录。影片选取乔丹的发家史作为重点，同时辅以乔丹奢靡混乱的生活，将“华尔街之狼”的生活立体地展现在观众面前。影片具有典型的斯科塞斯个人风格：锐利的影像、黑色的调子和充满社会学式的写实色彩。[1]影片中因出现过多的吸毒和淫乱镜头，在上映后获得了褒贬不一的评价。实际上，斯科塞斯如此为之意在表达华尔街在华丽外表下的糜烂本质。斯科塞斯在叙事策略上的娴熟技艺使得整部影片充满了故事性，这得益于导演的运用得当。文章从叙事视角、叙事时间、叙事形式对内容的服务三方面，分析《华尔街之狼》的叙事策略，以此进一步了解马丁·斯科塞斯电影的艺术魅力。

一、叙事视角

叙事视角，是叙事学中的概念。根据法国结构主义批评家热拉尔·热奈特的理论，视角即“聚焦”，可以分为零聚焦、内聚焦和外聚焦。[2]零聚焦即上帝视角或全知视角，即叙述者采用自己处于故事之外、可随意变换的叙事眼光，由于叙述焦点与故事内人物保持一定的叙事距离，故能体现出客观的叙事效果。内聚焦则指从故事内人物的眼光出发来观察事物，由于叙述焦点和故事内人物主观世界的重合，呈现出主观性的叙事效果。外聚焦则从事件外部观察者角度出发，由于叙事焦点回避了人物的主观世界，因此可以营造出神秘的叙事效果。这一理论是文学批评理论，而电影与文学的传播媒介不同，从文字到影像存在一定的转码过程。所以，叙事视角在这一过程中也要受到电影创作者的影响适当转换，以使电影变成吸引观众的讲故事方式。

影片以乔丹·贝尔福特的独白拉开故事的大幕，其叙事视角为第一人称内聚焦。这一视角的突出优点是方便观众了解片中人物的内心世界，独白这种方式可以将人物的想法准确无误地传达给观众。同时，这一视角具有主观性和限制性，使叙事变得不可靠，需要观众去甄别叙事的真伪，这也增加了观影的乐趣。比如，多尼·阿佐夫带来了一盒过期的但是药效强劲的安眠酮来与乔丹分享，两人吞食了多片，但药似乎没起作用。此时，乔丹接到了私家侦探的电话，要求他迅速找到一个投币电话亭并与其联系。乔丹明白自己家的电话已被人监听，马上驱车找到了电话亭并开始打电话。但安眠酮的药效此时发作了，乔丹身体不受控制倒地，他艰难地爬出电话亭所在的会所，并爬进车内。乔丹的独白开始，从他的话语中，观众了解到这里到他家只有一英里，他缓慢地开车回家，并且人和车都没出什么事。正当观众有些怀疑也有些庆幸乔丹没事的时候，警察冲进了他的家门将他带走问话。乔丹走出家门看到自己的车已经面目全非，而此时药效过去他也清醒过来，记起了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原来嗑药过度的乔丹根本无法正常开车，而是如同开碰碰车一样将车开回家。由此可见，内聚焦的视角使叙述具有一定的不可靠性，而正是这些不可靠性，给影片增加了戏剧性和趣味性。

该影片并非从头到尾都采用内聚焦的视角，而是采用视角变换，把不同的叙事内容与不同视角结合，从而达到影片叙事流畅的目的。例如，当乔丹想利用娜奥米的英国姑妈爱玛来将其黑金洗白时，乔丹与爱玛亲切交谈，影片以外聚焦视角展示了二人的谈话，但在谈话中间，影片利用视角转换，来体现人物的内心状态。在乔丹的话语中，通过加入两次内心独白，展现了他内心的变化过程，从“她是在勾引我吗”到“她是在勾引我”，乔丹的内心确认了爱玛的倾向。而此时影片也插入了爱玛的内心独白“他难道是在勾搭我”，表现出两者相互试探的状态。两次视角的变换，使接下来的二人接吻水到渠成。同时，影片在表现FBI探员帕特里克·德汉姆时，则采用了零聚焦的视角。因乔丹无法知晓帕特里克正在做什么，所以通过乔丹的内聚焦视角也就无法推进影片叙事的发展。此时切换为全能视角，则有助于清晰交代事件各方在事态发展过程中的表现，使影片的叙事清晰流畅，而不引起观众的歧义。譬如，帕特里克在带领众多警察抓捕斯特拉顿·奥克芒公司的涉事员工时，乔丹已经被关押起来，此时的全知视角展现了这个靠欺诈客户、内幕交易起家的公司的倒掉。这次抓捕作为影片叙事的尾声，是影片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影片展现批判性的地方，全知视角最适合将这样的情节清晰明了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二、叙事时间

在热奈特的叙事理论中，叙事的时间问题涉及叙事顺序、速度、频率三方面内容。[3]顺叙体现在事件发生时间与叙述时间两者顺序上的关系，如果后发生的事情在前，而先发生的事情在后，则为“倒叙”，依此类推还有“顺叙”和“倒错”等。叙事顺序的颠倒和交错是对按实际时间顺序排列的事件进行的艺术处理。影片整体结构上以“倒叙”为主，而在倒叙部分，则按时间的先后顺序发展。这样做的目的，既可以带给观众悬念，又可以使观众不至于迷失在来回颠倒的叙事时空中，从而使影片叙事结构紧凑、简洁。影片开始，乔丹已经是富商巨贾，此时他的生活被金钱、性、毒品包围，影片展示了乔丹奢靡混乱的生活状态。而这也激起了观众对影片的观看欲望，即观众试图了解一个年轻富豪是如何崛起的，是什么样的经历使他可以享受这样的生活状态。接下来，影片顺水推舟，以倒叙的方式，展开了对乔丹奋斗过程的叙述。而这一叙述基本按照时间顺序，将乔丹从大公司的小职员开始，到公司经历“黑色星期一”破产，以及乔丹失业后重新利用电话销售垃圾股发家的事件经过，一五一十地交代给观众。这样的叙事顺序既简单明了，也不乏变化。斯科塞斯并不想构建后现代的叙事迷宫，使观众在眼花缭乱的叙事技巧中崩溃，这样做无疑会损害影片的批判力度。因此，影片娓娓道来的方式，可以让观众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对影片内容的思考上，从而体会影片华丽外衣下的批判现实主义内涵。

所谓叙事速度，指的是事件发生的速度与叙述的速度之间的关系。当事件被压缩进一个短暂的时间跨度，表现为事件速度小于叙述速度时，电影镜头中的时间飞速流逝。如影片开头对乔丹糜烂生活的展现，就给人时光如梭的感觉。乔丹生活的方方面面被集中于几分钟内，但观众并没有感觉到应接不暇。这种叙事速度的好处，就是短时间内向观众灌输大量的信息，并将不必要的细节全部省略，从而使叙事主次分明、清晰简洁。当然，一部电影在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内，不可能一直不断采用信息轰炸的手段，适当时候要给观众以正常的叙事速度或者慢速叙事，于是在一个较长时间内缓慢呈现事件的发展。叙事的形式为内容服务，当表现乔丹与第二任妻子娜奥米的情感危机时，影片的叙事采用了正常速度。观众可以看到，乔丹被妻子用一杯冷水泼醒，然后乔丹在妻子的质问下不断解释；再闪回乔丹与妓女威尼斯的艳情片段后，乔丹与妻子继续对话，而他也遭受了妻子的第二杯冷水泼脸；当乔丹怒气暴起后，他又一次因理亏而压抑下来，就在乔丹不断讨好娜奥米，而两人之间仿佛已经缓和时，娜奥米手中的冷水再一次泼在了乔丹脸上。这一段不仅将夫妻二人的日常矛盾展现得淋漓尽致，也为之后的二人分手做好了充分的铺垫。当叙事速度慢于事件实际发生速度时，在银幕上表现为慢镜头。慢镜头是一种注目、一种强调、一种升华、一种气氛的营造。[4]比如，当乔丹志得意满地筹划IPO的事情时，嗑药的多尼药效发作，影片就采用了慢镜头展示多尼的表现。多尼从乔丹的身后扑过来，但慢镜头将这一动作无限放大，而乔丹的一眨眼则提示着观众时间的流逝，乒乓球掉进啤酒杯激起的美妙水花，乔丹的手下狰狞的笑脸，一切都在展示毒品对人神经麻痹的效果。慢镜头将毒品对人的毒害以及嗑药后人的不自控展现在观众面前，这种时间的延续效果使影片的批判力度得到加强。

叙事频率，即指事件的实际发生频率与在影片出现的频率的关系。叙事频率与导演对原著自传内容的截取有关。金钱、性、毒品是影片中叙事频率最高的几个关键词。金钱贯穿于影片始终，它既代表着乔丹的成功，也导致了乔丹的跌倒。而乱性和毒品，则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它们是乔丹沉沦的方式。乔丹在华尔街上的第一课，就是他应聘的公司的上司马克·哈纳带给他的，而这一课则是关于钱、毒品和性的。马克对毒品和性的依赖以及他对赚钱方式的理解，都带给刚入行的乔丹以心灵的震撼。此后，影片中关于钱、毒品和性的镜头可谓狂轰滥炸，虽然观众有些目不暇接，但整体而言，影片叙事结构紧凑，并未带给观众混乱之感。

三、叙事形式对内容的服务

故事片的核心自然是讲好故事，没有好的内容，再浮夸的形式也无法在观众的心中留下烙印。在《华尔街之狼》中，表面上是一个穷小子实现了美国梦后沉沦，最终成为阶下囚的故事，而内在的则是对社会制度的深刻批判。

俗语有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度。”而在影片中，不管是不是君子，都是爱财之人，且达到了“取之邪路，用之无度”的程度。乔丹初涉华尔街时，稚嫩的他踏入了大公司的门槛，其内心还秉承着与客户共赢的理念，希望自己赚钱的同时，也帮助客户赚钱。而他的老板马克则向其灌输了华尔街“正统”的赚钱理念，即“华尔街第一要则”：没有人知道股票涨还是跌，股票经纪人要做的就是不断促使客户买股票，然后自己赚取佣金。在乔丹“开窍”后，其所在的公司却在股灾中倒下了。乔丹偶尔在报纸上看到招聘股票经纪人的信息，于是他找到了赚钱的机会，虽然售卖的是垃圾股，但他自己却赚得盆满钵满。这也为其创建公司打下了基础。当乔丹拥有自己的公司后，他兜售着自己的销售股票理论，欺诈、逼迫客户购买股票，并不断吸引年轻人加入自己的阵营，从此开始了赚钱无底线的生涯。乔丹的发迹以及其最终的破产入狱，都是与金钱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斯科塞斯以其社会学家般的精妙镜头，记录了乔丹虚幻的美国梦。影片最后，乔丹出狱后成为一名传授推销技术的演讲师，台下人充满渴望的眼神，让我们看到了年轻时的乔丹的影子。斯科塞斯以乔丹神话的覆灭，来警醒世人对金钱的追逐。

影片出现的大量有关毒品和乱性的镜头，是对当下人们思想空虚、精神焦虑的集中反映。马克告诉乔丹，做经纪人要成功有两个要素：一要放松（通过性放纵），二是保持清醒（通过毒品）。乔丹在他的开导下，走上了“成功”的道路。乔丹不择手段地赚钱，并且贪欲不断放大，而赚钱伴随的压抑、焦虑等精神状态则通过毒品与乱性来释放。斯科塞斯通过乔丹等人空虚的生活，来映射现代人被物欲俘获的社会现状。当然，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也有不为金钱所动的人，FBI探员帕特里克就是一例，他拒绝了乔丹的贿赂，将乔丹及其他不法之徒绳之以法。影片结尾处帕特里克坐在地铁内看着乔丹被捕的消息，而他自己的生活似乎还是没有得到改善，斯科塞斯以这样的细节，揭露了社会政治、经济制度的不公平依旧没有得到改善。

《华尔街之狼》采用多重视角相结合的叙事模式，交错使用不同叙事顺序、速度和频率，生动地刻画了乔丹在纸醉金迷的生活背后的精神空虚，描绘了乔丹美国梦的破灭。斯科塞斯对镜头语言的精确把握，使其叙事形式始终为影片内容服务，构建出影片精妙的艺术效果。此外，《华尔街之狼》保持了斯科塞斯一贯犀利的影像风格，而幽默元素的加入，也使人看到了这位古稀之年的导演风趣的一面。

[参考文献]

[1] 李一鸣.马丁·斯科塞斯之于美国电影[J].当代电影，2013（06）.

[2] [法]热奈特.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

[3] 王钟陵.法国叙述学的叙事话语研究（上）[J].学术交流，2010（01）.

[4] 运梅园.品味慢镜头——从张艺谋两部影片中的慢镜头谈开去[J].电影文学，2012（23）.

[作者简介] 王柯芦（1984—），女，四川乐山人，硕士，乐山师范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