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德伯家的苔丝》对原著的改编重构

2016-05-06 11:19刘慧董俊
电影文学 2016年8期
关键词:德伯家的苔丝叙事重构

刘慧 董俊

[摘要]影视艺术与经典文学作品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同时代的文学作品经过改编重构,让观众在光影艺术中感受着经典文学的魅力。托马斯·哈代的代表作《德伯家的苔丝》自1979年被著名导演波兰斯基改编为电影作品后,就获得了全世界影坛的一致好评。电影《苔丝》尽管以原著小说中苔丝的悲剧为故事蓝本,但在叙事模式、人物刻画、叙事语言三个方面都对原著进行了颠覆性重构,让苔丝悲剧性的宿命更加符合现代观众的审美需求,也让文学作品的改编呈现出新的时代特性。

[关键词]《德伯家的苔丝》;波兰斯基;叙事;重构

从20世纪初至今,哈代的代表作小说《德伯家的苔丝》曾被数次改编为影视作品,风格迥异的作品也让观众在观影中体验到不同的艺术魅力。而1979年由美国和法国共同发行,波兰著名导演罗曼·波兰斯基执导的电影《苔丝》对原著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编,在短短的100多分钟内将导演波兰斯基对当代影视艺术的认识和思想融入对原著小说语言、叙事结构及人物的重新塑造中,让哈代19世纪的文学作品闪耀着20世纪影视艺术的独特魅力,也体现着其特殊的思想观念及艺术理念。本文从叙事模式、人物刻画及叙事语言三个方面入手,探讨了电影《德伯家的苔丝》对原著小说的改编重构。

一、宿命式的循环性叙事

哈代在小说《德伯家的苔丝》中采用了较为传统的女性成长小说叙事模式,讲述了苔丝从软弱到反抗的心路历程。而电影《苔丝》中叙事如同循环的一年四季,每个故事人物的命运在不断地变化着,甚至某些场景在不断地重复出现,在这种重复性的循环中揭示着人物难以摆脱的宿命,让故事的悲剧效果更加明显。

首先,电影采用四季循环叙事时间。电影《苔丝》中,导演波兰斯基将电影定义为乡村题材的传统电影,按照四季变化中不同职位的荣枯展示着时间的变化,并根据四季的更替主导着故事的发展。这种叙事时间的安排,相对于原著直线型时间,让观众在时间变化中感受到不同的人物内心变化。如在春天,电影的镜头瞄准了万物复苏的原野乡村,苔丝在乡间游行的队伍中显得单纯朴素。但是当时间发展到秋天,在浓雾静寂的夜晚苔丝被亚雷侮辱后,苔丝面无表情地走在褐色的道路上,麻木而令人同情,就像秋天枯黄的树叶一样,毫无生气。而当夏天来临,金色的麦田上收割机的特写镜头占据了整个屏幕,伴随着小麦的丰收,苔丝生下孩子后来到田间。当孩子夭折后,苔丝只身离开家乡去奶牛场做挤奶工,此时在夏天绿色的草地上,苔丝与安吉尔坠入爱河。在寒冷的冬天,安吉尔在结婚后无情地抛弃了苔丝,此时枯叶满地,一片破败的情景,而苔丝则在雾气弥漫的泥泞中艰难地跋涉。电影中导演波兰斯基通过这样一个四季更替的画面将时间以物质的形态一个接一个地展示给观众,让观众随着春夏秋冬的更替感受着苔丝的遭遇和变化。观众仿佛在这种时间安排中认识到苔丝其实一直在身不由己地随着季节更替在被动地走着,即使走过了四年的春夏秋冬,她仍然没有走出宿命的循环。

其次,电影采用循环重复的叙事结构。电影《苔丝》的叙事板块没有照搬小说较为复杂的空间叙事模式,而是让叙事与一年四季自然的循环不断重合,形成了独特的循环重复叙事模式。原著中,苔丝的故事尽管发生在不同空间,但是仍然遵循着懵懂、迷茫、失落、反抗的成长叙事结构。电影则是通过在四年内四季的变化展示着苔丝坎坷的一生,如在头一年的春季和秋季,电影讲述了苔丝的简单快乐和受辱;第二年春天、夏天和冬季,讲述了苔丝的爱情和被抛弃;而第三年的冬天她又被亚雷霸占;第四年的春天她由于杀死亚雷而被捕。在每年的季节更替中,影片叙述了一个首尾呼应的故事发展过程,苔丝在春天、夏天快乐幸福,而在每个秋天和冬天必然遭遇波折和不幸,而且每年都在重复上演。甚至电影还通过开篇乡村音乐与结尾处的音乐展示着这种宿命的轮回无法避免。当电影中苔丝在巨石阵被警察逮捕,被警察押着走在巨石阵中时,电影空荡的镜头中突然响起了影片伊始乡村乐队的音乐,好像在为苔丝送别,也好像提醒着观众其实苔丝的命运早已注定。观众在欢快的音乐中仿佛感受到更多的是阴郁和哀伤,这种重复性的听觉和视觉现象凸显了画面和音乐的对立冲突感,也让观众对宿命轮回的参考有了新的思考,尤其对苔丝悲剧的深层次原因进行反思。这种重复性的叙事一定程度上让观众参与到对情节的主动分析中,相较于小说客观的叙事模式来说,则显得现代而新颖,突出了观众的主体地位。

类似重复性的叙事在电影中多次出现,导演波兰斯基以多个循环镜头特写,多角度地凸显着苔丝如同被注定的命运,在这方面小说直线型的叙事模式则显得力不从心。如在小说中虽然也出现过“餐刀”的描写,但是这种描写的目的性不强,也过于抽象,难以让读者理解。但是在电影中,导演却在苔丝多次的生活情境中采用“餐刀”的特写镜头。苔丝在第一年的春天去认亲时,亚雷当时就手握一把餐刀色眯眯地盯着苔丝,而亚雷用餐刀的特写镜头在第四年的春天又出现,亚雷用餐刀切着肉的同时还用餐刀指指点点地挖苦苔丝,这种循环性的特写暗示了苔丝必将用餐刀杀死亚雷。除此之外,电影在叙事情节中用了多次重复性的“血”的情节。如第一年的秋天,苔丝受辱后把亚雷猛地推倒,亚雷摔得头破血流,镜头中他手捂脑袋而鲜红的血从手指中流淌出来。而在第四年的春天,当苔丝杀死亚雷时,她同样用手摸着鲜血。可以说这些宿命式的循环让整个叙事结构形成了小说并不具有的层次性、完整性和稳定性。虽然小说也是在讲述着苔丝的悲惨命运,但是观众却无法主动地形成对其宿命的认识,无法真正地走进故事中,但是电影却通过叙事情节的呼应和细节的循环重复,让观众主动地去发现苔丝为什么被这种绝望的宿命支配着,为什么苔丝总是阳差阴错地活在这种循环中。虽然电影这种循环宿命的叙事结构略显悲观,而且弱化了原著中苔丝的反抗精神,但是却让观众从新的角度分析其悲剧的根源,对苔丝的遭遇有新的认识。

二、黑白难辨的人物性格

电影《苔丝》没有遵循小说中黑白分明的人物性格刻画方式,让每个人超越原著较为单一的性格特征,电影中无论是苔丝还是亚雷,都具有善与恶的双重性格特征,新颖的人物刻画也让观众重新审视故事悲剧的根源。

小说《德伯家的苔丝》中哈代笔下的各个人物具有明显的性格特点,如苔丝具有强烈的女权主义意识,敢于挑战维多利亚时期固有的男权观念和制度,一直在追求着美好的生活和爱情。苔丝用她的执著信念,尤其是对爱的追求和渴望拒绝了猥琐的亚雷,又用自己辛苦的劳作和付出捍卫着尊严和独立,但是这种明显的女权主义性格特征明显不符合现代社会的主流意识,而且难以让现代观众理解。所以导演波兰斯基在电影《苔丝》中断然将苔丝的性格复杂化,重新刻画了一个矛盾的个体,赋予了影片极为浓重的悲剧色彩,也让观众因苔丝悲剧的宿命而陷入深深的思考。影片中苔丝个性虽然善良,但是懦弱胆小,不敢与不公正的社会进行斗争,甚至对命运逆来顺受,她在当亚雷的情妇时还曾表现出满足及虚荣心。影片中苔丝虽被亚雷奸污,但还是与奸污她的人同居数月。导演波兰斯基将原著中没有出现的同居生活进行了细致描写,如苔丝委身于亚雷后,接受了亚雷送与她的华丽衣服和礼物,与亚雷泛舟湖上,这些情节无一不显示出苔丝与原著截然不同的性格。原著中,苔丝向爱人写了三封信,希望安吉尔能将自己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甚至在信中指责丈夫的无情冷漠。但是电影中,波兰斯基没有采用这一情节,而是让苔丝安心地做着亚雷的情妇。即使安吉尔从海外回来,苔丝也没有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同样在影片中亚雷也失去了原著中魔鬼般的性格,尽管曾做过卑鄙龌龊的事情,却在最后帮助苔丝,甚至真诚得让观众有点茫然。不同于原著中亚雷的十恶不赦,他的性格也具有更多的复杂性。导演波兰斯基之所以会将原著中单一性格特点的人物予以时代性改编,让每个人的人性中混杂着善和恶、美和丑,让观众重新审视每个人悲剧的根源,是考虑到现代观众所处的社会背景及对于善恶、美丑的新时代认识,相较于18世纪较为遥远的人物性格,这种安排无疑更加符合现代观众的审美需求。

三、直观性视听语言

原著小说《德伯家的苔丝》以书面文字的形式描述让读者去幻想或感受抽象的意境,虽然拥有较大的空间,但是却稍显复杂。电影《苔丝》中,导演波兰斯基充分借助了影像相对于文字的优越性,以视听语言对故事情景和心理世界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则显得直观、易理解。

首先,电影《苔丝》通过视听语言勾勒出故事的物质环境。电影《苔丝》在故事客观环境的描述中运用了丰富的视听语言,将丰富直观的信息在100多分钟的有限放映时间内直接地表述给观众,让观众的感官世界与故事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直接接轨,仿佛亲临其境。哈代原著小说《德伯家的苔丝》中用文字语言描述了18世纪独特的英国乡村风光,但是这种描述建立在读者想象的基础上,显得抽象复杂,而导演波兰斯基通过影像的视觉语言将英国18世纪乡村翠绿广阔的草场、无垠起伏的丘陵、灿烂明媚的阳光、波浪起伏的金色麦田及朴素清新的生活风貌完整地展示给观众,让小说难以言表的风景直接生动地为观众带来淋漓尽致的视觉美感。虽然电影《苔丝》用了大量客观的具象来展示当时环境的美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观众对于环境的想象力,削弱了文字给观众带来的心理想象空间,但是却将苔丝的生活环境及苔丝的形象固定在大众的视域中,抵消了原著对电影的影响。观众原来阅读过程中形成的对苔丝的想象被导演波兰斯基的视觉语言完全摧毁,取而代之的是让观众在新的环境背景中形成对人物及社会环境的重新认识。

其次,以画面语音引导观众介入性思考。虽然电影的视觉语言不如小说文字语言那样能精确地描述人物的内心世界,但是导演波兰斯基却在影片中大量使用画面语言来引导观众走入对苔丝的思考氛围中,让观众在镜头语言的直观展示中对苔丝的行为进行再阐述及对某些人物角色的意识活动进行主动分析。例如,原著中作者哈代通过苔丝的生活环境,尤其是自然环境来衬托苔丝的心境和情绪,虽然这种文字应用能深刻地刻画人物的心理变化,但是导演却用直观、丰富的语言和视觉元素将这些抽象的桥段代替,让苔丝的内心世界具有具象化特征,观众可以直接对其进行分析,根据苔丝的表情和语言及配乐揣摩人物的心理变化及思想动态。例如,在展示苔丝被亚雷强暴后的心理动态时,导演波兰斯基个性化地添加了原著中并没有的光影语言元素,让苔丝与亚雷的相处画面不断地穿插,让苔丝在屈服和反抗之间不断地挣扎。观众在这种视觉画面的转换中深刻感受到苔丝的犹豫,甚至能发现苔丝身上逆来顺受、虚弱的心理阴暗面。不同于原著通过环境的文字描述展示苔丝的心理变化,电影以具体的画面阐述了苔丝的挣扎和矛盾,让观众能更直观地理解苔丝的心理动态,相较于小说来说更加直接和易理解。

四、结语

电影《苔丝》虽然以小说《德伯家的答丝》为蓝本,但是却在叙事模式、人物刻画和叙事语言上存在着明显的区别,可以说电影中导演波兰斯基阐述了对小说的全新理解。哈代在小说《德伯家的苔丝》中用抽象的文字完整地展示了苔丝这位女权主义者用生命维护爱情和尊严的悲剧人生,展示了当时社会的意识形态。而电影《苔丝》作为影像艺术作品,导演波兰斯基根据现代社会审美需求和影视手段,对原著的叙事模式、人物刻画和叙事语言进行了详尽的重塑,让原著更加直观形象地展示在观众眼前,让苔丝的悲剧相较于小说更容易被现代观众接受和理解,实现了对原著的时代性解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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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慧(1987—),女,河北兴隆人,硕士,河北金融学院国际教育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语。董俊(1981—),男,湖北巴东人,硕士,河北金融学院国际教育学院助教。主要研究方向: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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