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个儿女一个妈，那根磨得发亮的扁

文宇

87个儿女一个妈，那根磨得发亮的扁

2016年1月的一天，麦琼方收到了儿子韦晶发来的短信：“妈妈，这些年来您实在是太辛苦了，虽然我常年在外，但是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您。希望您照顾好自己，我也要成为您所有孩子之中，最让您骄傲的那一个！”

捧着手机，麦琼方反复读了好几遍，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成一片。多年来，她凭借一根纤细柔韧的扁担，照顾了大批贫困家庭的孩子，其中还有20个考取了清华、北大等名校。成为受人尊敬的“扁担姐”的背后，是儿子韦晶对她不遗余力的支持，还有连绵不断的亲情……

网络求援，“化缘”遭遇层层阻力

2011年4月的一天，麦琼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一进门，便对儿子韦晶说：“妈妈今天‘化缘失败了，人家不仅不给我大米，还把我数落了一顿，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说完，麦琼方放下肩膀上的扁担，委屈地坐在角落的小竹凳上，轻声地啜泣起来。

韦晶连忙为妈妈拿来一条毛巾，擦拭着妈妈脸颊的泪水，宽慰她说：“您先不要着急，我来想想办法！”麦琼方止住了哭泣：“你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学生，又能有什么办法可想！”说完，她不禁唉声叹气起来……

57岁的麦琼方出生于广西省百色市郊区农村，虽然没有太多文化，可是她性格柔和，乐于助人。1979年，麦琼方来到百色市人民医院洗衣房，做了一名勤杂工。

一次，一名瑶族妇女到医院看病没人照顾，麦琼方得知后，每天为她送饭，坚持了1个多月。当这位瑶族妇女痊愈后，麦琼方专门到对方居住的平洋屯去看望她。正是前往那里的路途中，一件看似微小的事情改变了麦琼方一生的轨迹。那天，当麦琼方在崎岖的山路间行走时，路过路边一处小小的窝棚，看到里面竟然住着两个不到6岁的孩子。麦琼方惊讶地走进去，发现窝棚里只有一张木板床，还有一口生锈的铁锅。在附近打听之后，麦琼方得知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因为车祸刚刚离世，撇下了这一对可怜的孩子无人照顾。

这样的环境之下，两个小孩子如何生存下去？当时，麦琼方的家里也不富裕，她想到了“化缘”去解决这一难题。麦琼方迅速求助于一些亲戚朋友。“你家里不要的旧衣服给我吧！”“听说你的被子要换新的，原来的是不是不需要了？”很快，麦琼方便凑齐了两床厚厚的被褥和七八套衣服。开心的麦琼方立即用一根扁担，挑着送到了两个孩子的窝棚里。

后来，不放心的麦琼方又与孩子的监护人取得联系，将两个孩子接到了自己家里。那段时间，麦琼方天不亮就要起床，给两个孩子做好饭菜，送他们去幼儿园，然后又一路小跑去医院做工。虽然如同上足了发条的闹钟，麦琼方却在难言的紧张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1982年4月，麦琼方到附近的田林县看望一位亲戚。农村的院落里，麦琼方正在与对方拉着家常时，听到邻居家里传来隐隐的哭声。麦琼方不解地问亲戚：“他家出什么事了？”亲戚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是一件喜事，但是他家太穷了，反倒成了一桩难事！”原来，邻居家的孩子刚刚被一所大学录取，可是邻居家夫妻俩常年卧病在病，家里的钱连他们买药都不够，哪来上学钱啊！

麦琼方的心被深深刺痛了，她当场便决定：用自己有限的工资，无条件地帮助这个孩子，一直到他大学毕业为止。当时麦琼方每月的工资只有700元，为了多赚钱，下班后她就去楼下的一个烧烤店，帮老板穿肉串，每月能获得400元的报酬。

繁忙的家里家外，麦琼方的热心却一直没有熄灭。一年冬季，一位老板为她提供了许多过时的衣物，恰好当时她得知，西郊的德峨乡有几个贫困户，她立即捆绑好这些衣物，用一根纤纤的扁担挑运着一路赶赴那里。

当时，德峨乡都是崎岖的土路，经过一处垭口时，麦琼方不小心跌了一跤，连人带扁担一齐掉入四五米深的山沟里。头朝下的她不仅被山石碰得头破血流，还当场休克过去。由于没有路人经过，麦琼方直到半夜时分，才被刺骨的山风吹醒。挣扎着找到扁担后，她努力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远处的灯光走去……

2004年初，在资助失学孩子20多个年头后，麦琼方遇到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先是她从医院下岗，失去了最低生活保障，接着，家中的顶梁柱——一向十分支持她的丈夫，又因为一场重病撒手人寰。双重打击下，麦琼方几乎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可是，他想到儿子韦晶刚刚上高中，于是又一次地打起精神，暗暗地给自己鼓劲：从前的我很坚强，这一次，我同样不能屈服！

此后，靠着四处打工的麦琼方依然坚持着帮助别人。由于她没有了固定收入，大部分的物资都是“化缘”得来，许多人理解麦琼方，“施舍”时也非常痛快，但是也有人对麦琼方的举动感到诧异，背地里称呼她为“痴婆”。

“礼仪”教育，倾心为子女保驾护航

2010年末，麦琼方听说巴马村里有6个孤儿，她决定为这些孩子筹集1年用的米面。当麦琼方一个人在市区里奔波时，行程却颇不顺利，许多人对她言语相讥，还有的直接给她吃“闭门羹”。忙活了数月，筹集到的米面非常少。

看到麦琼方的情绪跌到了谷底，刚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公司实习的韦晶拍着胸脯说：“妈妈，您就放心吧，不出1个月，我保证能筹集到您需要的大米！”看到儿子稚气未脱的样子，麦琼方只好无奈地笑笑……

孰料，在第二天的下午，韦晶就从朋友处捧来了一台电脑机箱。他极有把握地对麦琼方说：“我在上面发一个帖子，肯定会有人赞助您大米的！”

在麦琼方怀疑的目光里，那几天的韦晶每天一回家，便鼓捣起电脑来。他在百色市的一些网站上发表求助信，每隔三两天，就会向麦琼方汇报“战果”：“老妈，我们的账户上又多了30斤大米。”“今天又有人为我们捐助了100斤！”

终于有一天，热心的网民凑足了麦琼方急需的大米，用一辆小货车送到了她家门口。卸大米的那一刻，麦琼方围着电脑机箱看了又看，对韦晶说：“儿子，还是你行啊！竟然真的从这个铁皮箱子里鼓捣出大米来！”

正是这次网上救助行动，让许多百色人知道了麦琼方，也让更多的失学小孩来到了麦琼方的家中。2012年夏，麦琼方的家里又多了6个失学孩子。孩子多了，难免会做出一些调皮捣蛋的事情。一次，一个孩子趁麦琼方不在家，用蜡笔在墙壁上画了各种小动物。麦琼方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她只是买来一桶10元的白涂料，简单地涂抹了一下。

当韦晶得知这件事情时，对麦琼方说：“妈妈，您这样纵容弟弟妹妹们，只能让他们不辨是非。您这不是爱护他们，而是害他们。”麦琼方对韦晶说：“我没有多少文化，更不会讲大道理，又能对他们怎么样呢？”韦晶思忖了一番，对麦琼方说：“这样吧，如果以后再有弟弟妹妹犯错误，您可以对他们进行‘礼仪教育。”说完，麦琼方告诉她具体操作的方法……

两个月后，一个小男孩不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抄袭别人的答案，当麦琼方得知后，立即想到了儿子韦晶的“礼仪教育”。当天晚上，她将那个小男孩叫到面前，对他说：“10个指头都有长短，人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要想做一个正直的人，你得先学点儿‘礼仪！”说完，麦琼方拿来一碗水和自己穿的一双高跟鞋，让这个小男孩顶着水，穿着高跟鞋，在屋子中央站立。

学习“礼仪”的过程中，几个哥哥姐姐不停地逗他，小男孩也跟着他们嘻嘻哈哈，几分钟后，碗里的水洒了不少。麦琼方迅速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她“聘请”其余的孩子当“监管员”，每当犯错的小男孩洒水，便负责往碗里面添加，并且添一次加5分钟。

这样一来，本来只有数分钟的“礼仪课”，小男孩学习了半个小时才完成。当腰酸腿软的他拿下头顶的水，脱下高跟鞋后，不服气地对麦琼方说：“老妈，您这是将我当杂技演员耍，而且您对我是体罚，您得向我道歉！”

麦琼方并没有与他争辩，而是真的郑重地向他道歉，还为他兑了一盆用草药泡制的洗脚水。将水温调到适合的温度后，她一边为他洗脚，一边为他按摩酸胀的脚部。小男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嚅嗫着嘴唇，轻轻地对麦琼方说：“老妈，我现在知道自己错了……”

“礼仪教育”之余，麦琼方还在儿子的建议下，利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及时矫正孩子们出现的不良习气。2013年初，家里安置了一台学习电脑，几个孩子一放学就趴在了电脑前。麦琼方发现有的孩子会利用QQ进行聊天，有的孩子会打各种各样的网络小游戏。

每当这种情况发生时，麦琼方便会立即从对方的书包里抽出课本来，“虚心”地向对方请教一些问题。孩子们只好从电脑上抽出身来，向她“传道解惑”。这样的次数多了之后，不用麦琼方劝说，孩子们自动远离了网络上的各种诱惑……

扁担纤纤，尽头是儿子的绵绵亲情

2013年初，由于常时间的过度劳作，麦琼方时不时出现低血糖症状，各种血检指标很不稳定。每天回到家中，韦晶分担了妈妈大部分的活计，忙完之后，还不忘将一杯温水递到她的手上。对于麦琼方的服药时间、各种药物的剂量，韦晶更是记得一清二楚，每晚看到麦琼方吃完药之后，他才回到自己的屋里休息。

一次，麦琼方在切菜时眼前一花，失手切到了手指。看到鲜血汩汩地流出来，韦晶赶紧拿出酒精与创可贴给她包扎。察觉到儿子的身体有些发抖，麦琼方不禁调侃道：“你这么一个大小伙子，难道还害怕流血吗？”韦晶摇了摇头。麦琼方心里一动，轻声问：“那你是心疼妈妈了？”一语戳中了韦晶的心事，他将母亲的手捧到脸旁，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

2014年，参加工作2年多的韦晶被晋升为公司里的主管，每月可以赚到3000多元。为了给麦琼方提供有力的保障，他每月都将一半的工资拿出来，让妈妈给弟弟妹妹们购买营养品和各种学习用具。

这年夏天，麦琼方新收养的一个男孩出现了逆反心理，由于他的父母都因故去世，过去他一直与一帮“铁哥们”打成一片，好几次，这个男孩都在晚饭后溜出家门，彻夜不归。

一次，麦琼方接连两天联系不到这个孩子，急得嘴角起了一圈水泡。她与韦晶找遍了市区的边边角角，好不容易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找到了他。只见他身上衣服全都被撕碎了，嘴角流着血，胳膊与大腿更是一片淤青。原来，那几个“哥们”让他去偷钱，他不想参与，于是遭到了痛打。

麦琼方心痛极了，她立即将男孩接了回去，在小区的5楼为他安置了住处。在男孩养伤期间，为了防止街头的小混混们骚扰他，麦琼方每天出门之前，都会将房门反锁。可是两天后，麦琼方惊呆了，那些小混混竟然从6楼的天台上伸下一条绳索，将男孩“接走”了。

“隔离”的方法是行不通了，麦琼方通过亲戚的帮助，决定将男孩送往广州读书，韦晶自告奋勇地承担了这一任务。将弟弟送达目的地，替他安排好入住手续后，韦晶认真地对弟弟说：“老妈已经为你操碎了心，你一定要对得起她的苦心……”

此后，回到百色的韦晶一直与这个弟弟保持着联系，时不时为他邮寄各种学习用具与资料。高考发榜那天，韦晶高兴地告诉麦琼方：“妈妈，广州那边来了最新消息，弟弟最终以高分被香港大学录取。弟弟还说，等到通知书来了，他会亲自给您送来，由您来拆取！”麦琼方的眼眶里溢满了泪花……

就这样，麦琼方的家如同超级“旅馆”，一拨学生走了，很快便有新的学生添满。由于多年来一直是“负债经营”，麦琼方先后从亲属那里借了20多万元没有偿还。有的孩子参加工作后，时常给麦琼方寄钱，希望她能尽快还清债务，可是麦琼方每次都安排韦晶将钱款退回去。附言中麦琼方总是这样写道：“你们的责任是回馈社会，而不是我，这样的做法，违背了我的初衷……”

2014年的一个清晨，空中还飘着细碎的雪花，急于为一个孩子办理入学手续的麦琼方匆匆走出了家门。麦琼方的肠胃近期总是异常不适，没吃一口热饭，让她更加难受了。

她刚到路口，韦晶像算准了时间一样，准时出现在她眼前。他左手拿着一卷鸡蛋灌饼，右手端着一杯粥，笑盈盈地说：“老妈，赶紧趁热吃了吧。”麦琼方一愣：“这附近并没有早点摊，你是在哪儿买到的？”韦晶的嘴一撇：“多跑几个路口不就行了吗！”

看到麦琼方匆匆地喝着热粥，韦晶说：“您的肠胃不好，这下舒服多了吧？”麦琼方更吃惊了，在儿子面前，她从未说过这个问题，韦晶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晚上，忙完了所有事情，在与儿子交谈中，麦琼方得知是自己与邻居闲聊胃痛的毛病时，被韦晶偶尔听到了。从韦晶漫不经心的语气中，麦琼方却分明感到了骨血亲情的力量，还有从心底升腾起的别样温暖……

2015年2月，麦琼方度过了最为难忘的一个春节，她资助过的其中有50多个参加工作的孩子，利用这一假期，来到百色与她共度佳节。家里一下来了这么多人，麦琼方想找一家饭店，可是孩子们却说：“我们回们过节，就是想体会一下当初的感觉！”于是，家里的门板与床铺全部变成了饭桌，连走廊与楼梯都被占满了。

2015年11月11日晚10时30分，北京水立方里举行了“2015天猫‘双11全球狂欢节”，纽约证券交易所还为其进行了远程开市敲钟仪式。作为8位来自民间的正能量代表之一，麦琼方与马云等企业家，以及纽交所总裁汤姆一起敲响了开市钟，阿里巴巴集团还特别为她颁发了1万元的奖金！

2016年1月，麦琼方接受了笔者的采访，先后资助86名孩子的她，加上自己的亲生儿子韦晶，已经拥有了87名子女。更让麦琼方感到骄傲与自豪的是，其中有20个孩子通过努力，已经被清华、北大录取。作为“中国好人榜”的入选人物，麦琼方由衷地说：“多年来，我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扁担，为别人送去寒冬里的温暖。纤纤的扁担尽头，是儿子对我的支持，还有绵绵不断的亲情，让我有了更多坚持下去的勇气……”

责编/邓琳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