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琦
2015年,《无声告白》封面上的一句话大概打动了无数人:“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在自我意识觉醒的年代,所有人都能够意识到别人强加到自己身上的期望,但有时,我们太急着反抗,便渐渐有了为反抗而反抗的不明智之举。
那些期望会不会刚好跟你的本性相合?你会不会太想要摆脱这种期望而忽略了自己内心的想要?你是否意识到,很多时候,我们成功摆脱了他人的期待,却从未真正摆脱自己对自己的期待——你渴望成为的人,甚至连尝试都未曾做过。这种期待是那么隐秘,不容易被察觉,这种期待又是那么泛滥,存在于每一个或稚嫩、或成熟的心灵中。这种期待会不会也与你的本性不合?会不会你所以为的自己碰上的灾难、命途的坎坷都是因为这种不合适的自我期待?
阿丝勒,这部小说的女主角,独立、自主、敢爱敢恨,她可以游戏爱情,洒脱又无畏;但同时她又是那么的传统、柔软、需要被爱与被呵护,她所有的爱情游戏永远摆脱不了一个男人的影子。她是那么的矛盾,那样的美丽动人令人称羡,又那么的天真渴望令人悲怜。这一矛盾也是整个悲剧故事发展的源头。如果稍加留意,其实可以发现,阿丝勒这种矛盾并非性格中天生带着的,而是在她最敬重的一个女人——她的姨妈,朱莉德——死后才开始产生。朱莉德的死,是她性格发生转变的起点,也是她走上这条难以回头的坎坷爱情之路的起点。
自小父母双亡的的阿丝勒在姨妈朱莉德的陪伴下长大,之所以用陪伴而非养育,正是为了说明二者之间如同龄人般的亲密关系。在阿丝勒走进朱莉德家门的那天起,她就拥有了如一个成人般自由、自主的空间。穿自己想穿的衣服,生自己想生的气,朱莉德给予她的,是对待成年人般的尊重,没有任何强加给她的期待。朱莉德不要求她成为任何样子,还总是以身作则地告诉她,要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就是这样一个特立独行,别人眼中的异类,成为阿丝勒年少丧失父母后唯一的依靠。朱莉德的形象在她小小的世界中变得神圣不可侵犯,但也不可避免地在朱莉德死后,成为她无处诉诸的心结。她不愿承认朱莉德不在的现实,也不愿看到朱莉德的死,被生活的琐碎掩盖。所以,当奥马尔醉醺醺地出现在她的家中时,她只觉得“他是朱莉德生活的一部分,但却没有同她一起消失”。而当他在幽暗的月夜中,坐到钢琴前,弹起朱莉德生前喜欢的钢琴曲时,冥冥中,她竟然想象被他爱着的感觉。她与奥马尔之间微妙的情愫被点燃,这个夜之后,她再不是之前那个安之若素的女孩,而是变成了朱莉德一般,追逐刺激的女人。正如朱莉德生前的好友艾拉在阿丝勒的病床前对她说的那句话“你真像她”。 “她(朱莉德)制造事情让自己忧郁,然后徒劳地自我安慰。越不可能占有这个人,她就越想要他。”这一句话同时揭穿了朱莉德和阿丝勒两个人的人生。
可悲哀的是,尽管阿丝勒想在姨妈生前游戏感情的路上走下去,但她却没办法做到朱莉德那般能够与感情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她那期待着爱情的独一无二的传统性格,仍深深烙印在她的身上,所以不可避免地,她成了无意中效颦的东施,成了一个矛盾的集合体——一方面寻求爱情的不可替代性,另一方面却又追求新鲜和刺激。而这种矛盾,最终导致了她之后感情道路上的不顺遂,甚至最终的真爱无力。
也许我们终此一生,要摆脱他人的期待,但是我们自己对自己的期待呢?我们留心过吗?我们都期待成为的一个她,她的雷厉风行,她的敏感柔软,她的优雅淡然,但活到最后,我们才发现,这偌大的宇宙,生命的安排如此奇妙:这前仆后继的人类,竟然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所以,每个人最后也只能是各得其所,没得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