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母爱无边

1

杰克：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五岁了。

妈妈：我知道啦。把维生素吃了。这是最后一片了。

杰克：维生素。

妈妈：唔……

杰克：是坏牙齿在疼吗？

妈妈：嗯嗯。但你明白的，心态重于事实。

杰克：你要是不在意，它就不重要。

妈妈：你说得对。嘿，你知道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吗？

杰克：做什么？

妈妈：我们要烤一个生日蛋糕。

杰克：生日蛋糕？

妈妈：嗯嗯。

杰克：像电视里的那样？

妈妈：嗯嗯，但是是真的。

杰克：不会吧！

妈妈：刷刷后面。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拿着。

（电视声音）

妈妈：好了，关上电视。

杰克：我会一直长啊长，直到变成巨人。看啊，妈妈，

我像参孙一样强壮。

妈妈：是啊。你会的。

杰克：我会成为巨人杰克，巨人杀手，带着我的狗狗“幸运”从天窗冲入宇宙，然后啵嘤、啵嘤、啵嘤地飞到每个星球上。

妈妈：我们先来做点伸展运动。很好。很好。

杰克：换另一条腿，快速地换。

妈妈：换腿。嗨。对。

杰克：我在坚持着。

妈妈：对。

杰克：我在坚持着……跳跃，跳跃……像只青蛙一样。

妈妈：腿伸到后面，然后向下做俯卧撑。起来。好了，

该做“径赛项目”了。现在往这面墙跑。哦，我是指那面墙。我有说是那面墙吗？我是说这面墙。但其实我是说，我是说那面墙，还有这面墙。但那面墙也要。

2

杰克：骗子，骗子，火烧裤子！

妈妈：杰克。之前我没法跟你解释，因为那时你还太小。你还太小不能理解，所以我只能编个故事。但是……但是现在我正反过来做，好吧？我正在做跟说谎相反的事。我在说出真相，因为你现在五岁了。你五岁了，足够大去理解这个世界了。你必须理解。你必须理解啊。我们不能一直这样生活。你必须帮助我。

杰克：我想再回到四岁。

妈妈：你还记得……你还记得爱丽丝不是一直都在仙境的吧？

杰克：她一直往下掉掉掉，掉进了洞的深处。

妈妈：对，嗯，我也不是一直在这房间里的。我和爱丽丝一样。从前我是个名叫乔伊的小姑娘。

杰克：才不是！

妈妈：我和我的爸爸妈妈一起住在一所房子里。你要叫他们外公外婆。

杰克：什么房子？

妈妈：一所房子，它就在真实的世界里。那儿还有后院，我们还有一张吊床。我们会在吊床上摇晃，还会吃冰淇淋。

杰克：电视上的房子吗？

妈妈：不，杰克，是真的房子，不是电视上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等我长大一些了，在我17岁的时候，我正从学校走路回家……

杰克：我当时在哪？

妈妈：你还在天堂里。但当时有个男的，他撒谎说他的狗生病了。

杰克：什么男的？

妈妈：老尼克。我们叫他“老尼克”。我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反正他假装他的狗生病了……

杰克：那只狗叫什么名字？

妈妈：杰克，根本就没有狗！他只是想骗我，懂吗？根本没有狗。老尼克拐走了我。

杰克：我想听别的故事！

妈妈：不行！你只能听这个！他把我放在他园子里的棚屋里。就是这里。这房间就是小棚屋。他把门锁上了。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密码的人。你知道吧，就是那些能够打开门的秘密数字？只有他知道密码是什么，而我已经被关在这里七年了。我已经在这里七年了。你明白吗？

杰克：这个故事好无聊！

妈妈：杰克，世界非常大。那么大，你简直没法相信。而这臭房间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杰克：这房间不臭！除非你放屁了！

妈妈：天哪。好吧。

杰克：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臭世界！

3

妈妈：你看？这比装病还要困难吧？因为你要……装死。我要卷上了啊。

杰克：我不想死，

妈妈：你只是假装死了。保持僵硬。我要把你卷进地毯里，这样老尼克就看不到里面的你了，看不到你其实还活着，老尼克会这样把你抱起来。保持僵硬，僵硬点，僵硬点。这次你不能乱动，也不能浑身软软的。你要硬挺挺的，像个……像个机器人一样。你会感到摇摇晃晃的，就像现在这样。这时你就知道老尼克是在开车了。这就说明他正在忙，你就该滚出来了。你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我会在你脑海里一直和你说话。加油。滚动，滚动，滚动。好了，挣脱，挣脱，挣脱，挣脱，自己挣脱出来。

杰克：我出不来！快停下！

妈妈：加油，杰克。

杰克：妈妈，我出不来！

妈妈：老尼克会来，会把卷在地毯里的你抱走。然后他会把你带到外面，放到他的卡车里，然后他会……找个地方把……把你放下。

杰克：不要。

妈妈：但是不会有事的。因为你会摆脱地毯，你会成功跑掉的。头朝这边。手这样放。好了，上一次卷太多圈了。我会把地毯折得短一点。好了。噢。滚动，滚，滚！接着滚，杰克，滚！加油，再滚！你已经会了。现在挣脱，挣脱，挣脱，挣脱！对！

杰克：我恨你！

妈妈：好了，好了。

杰克：上卡车，挣脱。跳车，逃跑。

妈妈：好了，你要跳车，在你发现第一个有停车标志的地方，要在车慢慢停下的时候跳。一看到什么人你就大声喊。你就说：“我妈妈是乔伊·纽萨姆。”

杰克：谁是什么人？

妈妈：任何人。你看到的第一个人。

杰克：真实的、活生生的人吗？

妈妈：嗯嗯。

杰克：要是……要是老尼克把我翻出来了呢？

妈妈：他不会的。你带上我的坏牙了吗？

杰克：我把它放在这儿，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妈妈：你太棒了。你会喜欢的。

杰克：喜欢什么？

妈妈：外面的世界。有吊床的房子，还有外公和外婆。

杰克：还有你？

妈妈：对。

4

妈妈：杰克！到这儿来。看！你有那么多的玩具。

杰克：我不想玩玩具。

妈妈：任何小孩拥有这些玩具都会很高兴，而你……你几乎都没碰过。玩玩你的乐高积木。看见这些积木吗？像这样，把它们组装在一起。你看见我怎么做了吗？你试试看。很有意思吧？杰克？你能说句话吗？杰克！（对南希）他得玩点真正的玩具。他一直玩手机让我很担心。

南希：他表现得很好。

妈妈：我不会把我的手机给他，所以你不把你的给他玩，我会感激你的。

南希：好，我不会再给了。

妈妈：那就好。我只是希望他能对某样东西产生兴趣。

南希：乔伊，乔伊，他真的表现得很好了。

妈妈：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本应该很开心的。

南希：你只是需要多休息，好吗？

妈妈：不，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休息！

南希：那是……那是医生说的……

妈妈：医生不是这样说的。你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因为那是保密谈话，你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南希：好吧，好吧，好吧！如今根本没办法跟你交流了。

妈妈：嗳，真抱歉啊。

南希：不，不，你才没有感到抱歉！

妈妈：对，我确实没感到抱歉！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脑子在想什么！

南希：对，那试试告诉我啊！我也问过你了。

妈妈：那又能怎样？然后每次你看见我，你还不是只看见我这个状态？

南希：当我看着你的时候，乔伊，我看见的是我的女儿。

妈妈：你都不需要我。没有我，你照样过得很好。

南希：噢，你怎么能这样说，哼？你以为被毁的只有你的人生吗？

妈妈：事实上，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南希：是吗？如果有人把杰克从你身边带走，你会有什么感受？

妈妈：噢，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