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桑 叶
浅析《洛丽塔》中男主人公亨伯特的人物形象
文/桑 叶
摘 要:《洛丽塔》是俄裔作家纳博科夫的著名代表作之一,小说讲述了三十七岁的中年亨伯特与十二岁少女洛丽塔的一段不伦之恋。本文通过三方面,即亨伯特“恋童癖”的原因、亨伯特对洛丽塔的痴心狂爱、亨伯特的另类感情与道德是否有关,集中阐述了纳博科夫想要告知读者的实质——《洛丽塔》超越了道德界限,亨伯特的爱,走在了道德之上,值得我们所有人尊重。
关键词:洛丽塔;纳博科夫;亨伯特;不伦之恋;道德;爱情
《洛丽塔》是一部描写“不伦之恋”的小说,男主人公亨伯特对少女洛丽塔充满了欲望迷恋和欲望,为了得到她而和她母亲结婚并试图杀死她母亲。在洛丽塔的母亲意外车祸身亡之后,亨伯特便以继父兼情人的身份控制着洛丽塔,最后因枪杀丽塔的另一个诱拐者而锒铛入狱死于囚中。纳博科夫一再声称自己对说教小说“既不想读,也不去写。”[1]他在小说中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将道德问题置之度外,并使用纷繁复杂的创作手法使作品在价值观念方面充满着不确定的解读密码。[2]从社会道德、真实性抑或是心理学的角度去分析亨伯特和洛丽塔的“父女”畸恋是毫无意义的,纳博科夫只是以这个虚构的故事为载体来展示他出神入化的语言、结构、文体等创作手段和表现方式,“使我们一边憎恨这本书的作者,一边又为这本书神思恍惚,这有多么神奇![3]
少年时期的亨伯特,遇到了比他大几个月的十四岁可爱少女安娜贝尔,像一般词汇所描绘的:安娜贝尔有着“蜂蜜样柔腻的肌肤”、“褐色短发”、“长睫毛”。在那年夏天,在别墅后面的一片含羞草丛中,在一面断墙矮垣上,他们相互亲吻,青涩又热情,他们用身体的本能,夹杂着于对方深刻的爱意,如同受到诱惑的亚当夏娃,只差一点就偷尝了禁果。四个月后,安娜贝尔因感染伤寒而早夭,对于如此迷恋深爱着少女的亨伯特来说,安娜贝尔的死引起的惊骇更顽固了那个梦魇般夏天的挫折,成为他整个冰冷的青春岁月里任何其它浪漫韵事的永恒障碍。
自此后,失去生命挚爱的痛苦造就了亨伯特恋童癖的产生,他将九岁到十四岁的少女定义为小妖精,“现在我想介绍这样一种观点。在九岁和十四岁年龄限内的一些处女,能对一些着了魔的游历者,尽管比他们小两倍甚或好几倍,显示出她们真实的本性,不是人性的,而是山林女神般的(也就是说,鬼性的);而这些被选中的小生命,我想命名她们为‘性感少女’。”
显而易见,这一类被“选中”的少女,全部都是以安娜贝尔为雏形,她是他这辈子最早命定的精灵。他们带着不成熟的爱彼此相爱,表现粗暴,单刀直入,容不得激情稍退。然后安娜贝尔的早逝,带给亨伯特的打击是巨大的,灭顶的。乃至逐渐心理扭曲,对特定年龄段的少女们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和兴趣似乎都是无可厚非的。我们无法说他就是错的,就是变态的,从道德角度来看,他的这种畸形癖好是不为世俗所接受的,不受常理约束的,但是所谓“因果循环”,纳博科夫用艳丽多彩的文字,华丽优雅的笔风,细腻多情的种下了他与安娜贝尔的“因”,又因为如此悲怆突兀的结局结出了他与洛丽塔的“果”。如此,这篇著作完全淡化了传统意义上的社会价值与道德是非。
在小说开篇,亨伯特用这样一段简洁有力的语言诉说了洛丽塔在他心目中无与伦比、无可替代的形象:“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接下来,是更加美好的句子:“在早晨,她就是洛,普普通通的洛,穿一只袜子,身高四尺十英寸。穿上宽松裤时,她是洛拉。”我们想象的到,亨伯特的形象一贯是带着些忧郁的绅士,然而剥开他优雅的表皮,显露的是一颗狂野热切的内心。十三岁那年,不幸早夭的爱人安娜贝尔使他的爱永远定格在了少年时代,年少的灵魂隐藏进中年的躯壳,使他一生都无法自持,不得解脱。因此,他一直过的是双重的生活,类似于双重人格:在人群中,在表面上,他是思想健康,幽默风趣的亨·亨伯特先生,他的生活作风可能乱七八糟,但这并不妨碍他已经结婚的事实;在视线触不到的地方,在暗地里,对妙龄少女的欲念又把他折磨得憔悴不堪。他与不同的成年女子寻欢作乐,发生关系,但也仅限于只做爱不谈情,她们只是他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没有任何其他的价值。他真正渴望的,是那些浑身披着自然光泽的小仙女,幻想她们永远在他身边嬉戏,永远不要长大。这就注定了他的悲剧命运。
悲剧的源头,从他遇到洛丽塔的一刻开始,他就认定了,那个天真迷人的少女是他死去的爱人的继续。在午后灿烂的阳光下,他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栗,那个在他体内潜伏了二十四年的少年苏醒了,他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爱人。为了她,他不惜去做任何荒唐、疯狂的事情:和她的母亲结婚,虽然他丝毫不爱她,甚至厌恶她,但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亲近他的小仙女;带着成为孤儿的她穿越美国大陆流亡,远离人群,远离道德,远离这个世界,只要能和她单独在一起,他愿意这种流亡延续一辈子;最后愤怒地开枪杀死了奎尔蒂,那个抢走他的小仙女,撕碎他的梦境的混蛋。
最后,首先厌倦这一切的竟然是被亨伯特自认为以最炽热的爱包围的洛丽塔,她长大了,不再是十二岁那个对一切感到新奇,茫然想要勇敢尝试的小仙女,她的时代成为过去,她的心智在成长,她对外界事物的认知,对爱的理解,甚至对性的感受都有了全新的认识。亨伯特对她堪称疯狂的爱,使她无法消受,她忍受不了被亨伯特完全占有、失去自由的生活,而遇到她曾经一度热恋的剧作家奎尔蒂,是促使她毅然决然的从亨伯特身边逃离的最终原因,她叛逃了,她以这样的决绝的方式干脆利落的结束这段纠缠不清的畸形之恋。所以亨伯特的绝望,不仅仅是洛丽塔想要逃离的心,而是无法阻挡她成长的无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仙女时代一去不复返。
虽然亨伯特的爱情只是纳博科夫精心编织的谎言,但是,现实生活中的的确确存在这样的痴恋。法国大文豪维克多·雨果最心爱的小女儿阿黛尔·雨果,为了追随一个连她自己都知道不值得的男人,孤身远赴重洋,从法国跑到当时危机四伏的美洲,一路颠沛流离。她用尽一切办法想挽回他的心,不惜流落异乡,乃至贫病交加,但仍然固执地追随着他的消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直至心如死灰,精神崩溃。最后,她总算回到了一直等待她归来的父亲身边,可是已经失去了记忆和灵魂。她的余生是在巴黎的一家疯人院里度过的,那个她曾经用生命相随的男人摧毁了她的一生。阿黛尔对爱的那种疯狂、那种激情、那种绝望,与亨伯特如出一辙,似潮水般扑面而来,令人无法抵挡。也许,伟大的爱情往往有着近乎病态的执著,到头来,明知自己爱上的可能只是自己的想象,却总是有人为之痴心不改,迷途不返,直至最终毁灭。小说中,纳博科夫冷静舒缓的叙述引导读者一步步沉迷在那段虚幻而又惊心动魄的恋情故事里,为主人公的遭遇唏嘘不已,并逐渐开始包容和同情亨伯特。这位傲慢而罗嗦老头就像一位神妙的魔术师,随心所欲地操纵读者的情感和幻觉,而且醉心于此。但不得不承认,他揭开了我们隐秘的内心世界,使人体会到一种近乎犯罪般的快感。在无法肆无忌惮地表达迷恋和沉醉、无力自拔和自甘堕落的成人世界里,《洛丽塔》的戏梦人生令人怅惘,不仅是怅惘亨伯特的狂热和激情,亦怅惘我们年少时也曾有过的疯狂迷乱。任时光荏苒,世事变迁,我们永远会为那种浑然忘我、矢志不渝的真情所感动,它由于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功利性和现实因素而显得弥足珍贵,唤醒了我们逝去已久的纯真记忆。
评价一部文学作品,不能以其表面的故事是否合乎当下的道德准则来判定。著名学者江晓原认为:“就表层言之,从文化多样性的角度出发,我们不可能不珍视优秀的文学作品,哪怕作品对世道人心有消极作用,就好比珍稀动物即使可能会吃人,也还是要尽量保护。而就深层言之,则深刻揭示人性——不管是好的部分还是坏的部分——的作品,本身就有积极意义,就有思想价值。况且,‘世道人心'也是会随着时代而改变的。”[4]由此看来,纳博科夫只是冒险地启用了一个中年鳏夫爱上年幼继女的题材,并以此为框架设法虚构了一个远离现实,不受道德羁绊的世界,在其中揭示人性的善恶,展现人性的脆弱,探寻某些人生悲剧的根源。或许,《洛丽塔》并不需要我们从多么严肃的视角来看待和评判亨伯特对洛丽塔的不伦之恋,这本曾被《纽约时报》评为“最有趣、最哀伤”的小说,既不想挑战社会道德规范,也无意普渡欲海众生,它只是讲述了一个比较特殊而又发人深思的故事,无关道德,有关爱情;这不仅为读者对于小说的理解设置了诸多悬念与疑惑,而且对我们的审美判断和艺术评价提出了新的挑战和追问。
参考文献:
[1](美)弗拉迪米尔·纳博科夫:谈谈一本名叫《洛丽塔》的书[Z].弗拉迪米尔·纳博科夫.洛丽塔[M].主万(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
[2]纳博科夫.固执己见——纳博科夫访谈录(潘小松译)[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8.
[3]纳博科夫.洛丽塔引子(主万译)[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
[4]苏童.虚构的热情[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
桑叶,女,(1992.2—),黑龙江大兴安岭人,硕士在读,就读于吉林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方向:俄语语言文学。
(作者单位:吉林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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