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远藤周作作品《海与毒药》中的神与罪意识

赵春草

摘 要：作为第三新人的日本作家远藤周作长期活跃在日本文坛，并创作了大量优秀作品，其作品多涉及基督教，神与罪意识。《海与毒药》是其代表作之一。日本评论家多认为《海与毒药》通过描写罪意识的缺失，强烈控诉了一个“无神”的悲惨人间。笔者通过文本解读及研读相关论文，认为神的不再是罪意识缺失的原因。

关键词：海与毒药；神；罪意识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05--01

一、关于作品

《海与毒药》最初于昭和三十二年（1957年），次年获第五次新潮社文学奖及第十二次每日出版文化奖。作品以二战期间发生在日本九州大学医学部对美军俘虏活体解剖事件为题材，全篇由“海与毒药”“被审判的人”“黎明之前”三部分组成。作品主人公为时属九州大学医学部的研究员户田和胜吕。第一章讲述“我”与胜吕医师相识，并得知他曾参加活体解剖的过程，第二章为户田及护士上田信的日记以及实验开始前的一系列准备。第三章分别描写了活体解剖时桥本医师、三位助手、两位护士以及观看解剖过程的日本军官的情状，并详细描述了胜吕、户田及上田信的心理活动。

二、戸田的“罪”意识探寻

户田从小就会欺骗大人，装成大人期待的样子获得褒奖。他还曾与表姐通奸，让女佣怀孕后亲手将其堕胎，在做坏事时未感觉到痛苦和罪恶感。他早早发现了自己的罪恶感缺失并开始尝试探寻。“要说到良心的苛责，对我来说它只是一种别人的眼光和社会的惩罚所带来的恐惧罢了”。这里恐惧的源头不是来自于自己犯的罪，而是被别人发现时的羞耻。正是希望有罪恶感，他才承诺参加活体解剖。他原本期待的是“活生生的恐怖、内心的刺痛、强烈的自责”，即产生罪意识。然而尽管经历了等同于杀人的活体解剖，他也仍未感受到所期待的罪恶感。当他他手中拿着将军想用以下酒的美军俘虏肝脏时，内心这样告白道：“我恐惧的不是这（俘虏的肝脏），即使看着被自己所杀之人的器官，我也几乎没感觉，也未曾有痛苦。”让户田感到恐惧的是缺失了罪意识的自己。然而，罪意识缺失的人非户田一人，在作品中出现过的人物几乎全都如此。在战争期间将中国人绑在树上做活靶练习的加油站老板，在南京为非作歹的服装店老板。他们都没有因罪恶感责备过自己，更没受到惩罚，战争一结束，他们都在和平世界里过上平凡的生活。毋宁说战争中所犯的罪成了炫耀的资本。综上所述，罪意识的缺失在日本是普遍现象。户田只是其中一员。而像他这样能意识到并特意去探寻罪意识的人属于少数。尽管他拼命探寻罪意识，仍然以失败告终。而他也仅仅哀叹“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三、HIRUDA的“罪”意识与“神”

桥本医师的妻子——西方女人HIRUDA是作品中唯一的异类。在上田信要给发生自然气胸的患者注射麻醉药（等同于安乐死）时，HIRUDA愤怒得指责她：“就算患者必死无疑，我们也没有杀人的权利！你就不怕神吗？就不怕神降罪于你吗？”这里HIRUDA的罪意识来源自神，她恐惧的是神的降罪。这里的神即指上帝。她深信有能看到自己行为的唯一的上帝，犯了罪会被惩罚。假设没有上帝存在或者不相信惩罚，会如何？即使受到来自外部的惩罚，只要没有源于内心的罪意识，就不会受到自我良心的苛责。

四、从胜吕看“神”的缺失

主人公胜吕最具怜悯心。他执着于看护他的第一个患者——瘦弱的老婆婆。她从空袭中逃生，家人失踪。由于特殊病症，还被桥本选为双肺手术的实验者。虽受胜吕悉心照顾，她还是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受惊吓去世了。胜吕也从对老婆婆的执着中解放。并接受了户田的老婆婆的死是“在所有人都在死去的世上多了一人死去而已”观点。老婆婆的死跟活体解剖使青年胜吕大受打击。之后，他从富怜悯心的青年变成作品开头出现的没有温情的冷酷形象。

胜吕相信神的存在吗？以下是他决定参与活体解剖时跟户田之间的对话：

“有没有神这种东西呢？”

“神？”

“嗯，这话有点奇怪，你瞧，人想从推着自己走的所谓的命运中逃脱是不可能的，把我们从这东西中解救出来的，就算是神吧”

“这我也不明白。”胜吕回答道，一边将没了火星的烟放在桌上。

“那老婆婆对你来说可能就是类似神的存在吧。”

“谁知道呢”

从户田对“神”的定义看，把人从命运中解脱出来的就是神。老婆婆让胜吕在“所有人都在死去”的世间有了想救活她的想法，确实符合这一定义。此处的“神”跟HIRUDA的神不同。老婆婆之于胜吕与其说神不如说是依赖。与HIRUDA的唯一的上帝不同，这个“依赖”弱小且无确定性。有时是老婆婆这样的弱者，有时甚至是一条狗（在某段时间内成为上田信精神依赖的就是她的狗）。信仰有着坚固确定性。从信仰神产生对神的依赖是一种自然生发的情感。而将因果颠倒过来，试图把依赖上升到对神的信仰是不可能的。HIRUDA因信奉上帝而有坚定的信仰，反观胜吕，有的仅是依赖并非信仰。一言概之，胜吕身上没有像HIRUDA意义上的神。

至此，我们对户田的罪意识缺失之原因也有了解释。对户田、胜吕们来说，神只是可以将自己从命运中解放出来，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一种存在。在现世中，即使努力寻找神，也只是寻求暂时的依赖。类似于基督教意义上的神是缺失的。正因如此，也就没有了对“神的惩罚”的恐惧，那么罪意识的缺失就说得通了。远藤周作通过作品《海与毒药》，向我们传达了这样一种因神不在而至罪意识缺失的日本社会现状，这同样也值得我们现代人反思。

参考文献：

[1]远藤周作.《海与毒药》.新潮社.1996.

[2]路邈.从《海与毒药》看日本人忏悔意识之缺乏.日语学习与研究.2007.3.

[3]史军.『冲突、和解、融合——远藤周作论』.光明日报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