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恨水

2016-04-27 02:16袁海明
青年文学家 2016年5期
关键词:元军太后临安

基金项目:本文为【动漫短片剧本】,属2015年江门市文艺精品创作扶持资金项目。

作者简介:袁海明,1969年9月生,江门职业技术学院艺术设计系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数字媒体艺术设计。

主要人物:

陆秀夫(南宋祥兴丞相)

张世杰(宋军统领)

赵 昺(南宋昺帝)

杨太后

陆夫人

伯 颜(元军元帅)

张弘范(元军征南大将军)

吕文焕(降元南宋将领)

1

峰峦叠翠,长河蜿蜒 ;惊涛拍岸,海天一色;羊城群雕,礁石嶙峋。

历史是一条流不回的河。

长河中人们常常因胜利和失败,或因爱恋与仇怨而深深记住一群雕塑、一艘航船;记住一座山、一条路;乃至记住一片海、一扇门。

张、陆徘徊于崖门海滩;崖门内外;新会崖门“崖刻”。

现在南宋权臣张世杰和陆秀夫朝南眺望的就是一扇门,一扇用悬崖峭壁围拥的大海之门!双峰壁立之间是江湖与大海的通汇水道。这儿门外是被称之为“南洋”的大海,门内正对的就是今天广东省江门市新会区的崖门镇。

“崖门”,史书也有称之为崖山的。

山崖突兀观潮汐,揽海入怀养涛声。

七百多年来,人们因对一个王朝的海葬而深深记住它:崖门,或者崖山!

2

兵营帐帷内

“恭帝赵显昨已派人将降书送来,临安不战自破。南宋朝廷已经名存实亡,元帅可以禀奏元太祖,我军是否可以撤兵回朝了?”

降将吕文焕凑近元帅伯颜,媚言道。

“呵呵!吕兄你为南宋扼守襄阳多年,最近归顺蒙元后随我东进,现在可谓‘知己知彼了”。

伯颜鄙夷地瞟了一眼吕文焕,笑着对征南大将军张弘范说:

“当下宋王朝是否果真名存实亡,不知弘范大将军你意下如何?”

张弘范从宽袖内抽出作战舆图向伯颜展开,说:

“元帅阁下请看,我军遵太祖之命一路南下东进,从蒙古大草原快到大海边了。近闻南宋权臣陆秀夫、张世杰拥戴杨妃及赵氏孤儿称帝,已逃出临安城门沿着海边南窜,此根不除,或为后患。倘若就此收兵回朝,元太祖一统江山的宏图大愿恐怕会前功尽弃,昔日少康凭借五百人马中兴复朝,实为前车之鉴啊!”

伯颜点头赞许道:

“大将军言之有理!当下该立即整肃军心,号令大军沿东南沿海挥师南下!”

元军旌旗猎猎、马蹄如潮。

3

晨雾、霞光。

“逃出临安以来,杨妃心情一直不好。近来蒙元两万铁骑追杀紧急,文天祥丞相在五坡岭被擒后仍羁押牢笼杳无音信,军情十分凶险。当下你我分别为大宋丞相和军中统领,民族复兴重任在肩。看样子我们只能在崖门海域背水一战了。切记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海风撩起张世杰战袍,他立于海礁眉头紧锁,对陆秀夫说。

“自恭帝降元,临安失守再立端宗和昺帝后,行宫一路抄近海顺西南而下,此时虽已人困马乏,然而所幸朝野复兴大汉声浪叠起,将士士气未减。无奈当下蒙元忘我之心已成排山倒海之势,为保全汉室气节,我军上下哪怕赴汤蹈海也须在所不辞!”

狂涛击岸,陆秀夫笑了笑,于风中短暂趔趄。

“您所言极是。你我志同道合,同在一船,为了大宋河山,我们不求同年生,但求同日死。”

张世杰扶住他说道,预感一阵不祥之兆袭上心头。

远处行宫钟鼓声起。

“该上朝了,走!晋见皇上和太后去!”

陆秀夫边正衣冠,边拉着张世杰说。

4

南宋旌旗翻卷、大海惊涛

有时候历史需要穿越。

将视线后推大约700年:1279年。此时,从崖门海涛中我们听到的是蒙古人沙哑而粗犷的朝天朗笑,是南宋宫廷发自大海深处奄奄一息的绝望哀鸣.

南宋舆图;高头大马上身着戎装的忽必烈;河山乌云;古战场厮杀情景

依照忽必烈一统霸业的图谋,他是决计要铲平包括南宋朝廷在内的所有“异邦”,让自己的铁骑以中国为轴心,踏遍今天的东北亚、东南亚及北面的西北利亚广袤地域。

诚然,铲除番邦对后来中华一统未曾不好,但这毕竟是一场以推翻汉室王朝为终极目标的战争,民族的屈辱感与一个没落的王朝牵扯在一块,一时间阴霾一般笼罩着整个南宋朝野。

南宋宫廷衰败气象,江流瀑布,大山巍峨

其实,事情并不像蒙古人扬鞭催马那般一蹴而就。在当时番邦割据的情势下,汉人能掌控的虽然只有长江中下游及东南沿海一带,地盘不算很大。然而多年来却依旧成为蒙元大军一统天下遭遇的最硬的骨头。

当时“骨头”并非硬在朝廷,1276年朝廷向蒙古人求和不成,五岁的宋恭帝已经被人牵着手儿归顺了蒙元。忽必烈真正惧怕的依然是中华传统的气节与刚强。

5

赵氏孤儿坐于殿上,陆秀夫、张世杰侧立一旁。

“当下赵氏天下正风雨飘零,不到两年显儿已归顺了蒙元,昰儿归顺了地府,赵家只剩下七岁的昺儿支撑朝廷,南宋这群少帝命运多舛,大汉赵氏基业已经危在旦夕哦!”

杨太后泣极而叹。

少帝赵昺靠在她的怀里,惊眸四顾。

“太后您也不必忧虑太多,凡事概由天定。自出宫离开临安以来,您和端王一路惊魂不定,都怪天有不测风云。不过大宋江山尽管只剩下崖门上下数百里濒海沿线,此处离临安虽远,而朝廷行宫却近在咫尺,广东百姓趋附汉室之心坚如磐石。近闻文天祥狱中浩气凛然,虽鞭痕遍体,仍临风朗吟‘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听说忽必烈闻讯后也为汉人气节感佩,落泪动容!”

陆秀夫说。

“崖门天设地造,两山夹海,易守难攻。除去军中眷属,我们手下尚有精兵十万,且谙熟水战,蒙古人只擅马背功夫,是奈我不何的。人在江山在,请皇上、太后不必多虑。”

张世杰显得胸有成竹。

“说也是,南宋江山风雨飘摇,朝廷流落南粤也已多日,前方战事就全部托付给尔等忠臣良将了!”

端王赵昺坐在太后怀里望了一眼母亲,喃喃道。

“皇上放心。时下社稷江山危在旦夕,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等喋血沙场、为国捐躯定将在所不辞。”

陆秀夫言毕,和张世杰欲起身退下

“陆相请留步。”

见太后欲言又止,张世杰先退下,陆秀夫挨近她坐下

“自陆夫人临安陷落受伤后,现在她的病情不知怎样了?近段各船坞新造战舰已进入尾期,你可以趁此间隙前去陪陪她了。”太后说。

“卑臣禀告殿下:那日内人受伤后为减轻军中拖累,我已将她送回京口老家陪伴父母住些时候,她打算二月初二‘龙抬头启程赶赴军中为大宋朝廷继续效力。多谢太后垂念!”

说完陆秀夫躬身抱拳

“那好!京口离此不远,农历二月正是南国木棉花盛开的季节,今年春来早,崖山一带漫山遍野火一般热烈的木棉花,专为大宋将士夫妇疆场团聚而绽放!”

说着太后起身撩开纱帘,户外满树木棉花蕾含苞待放

6

话音刚落,门外朝鼓骤起,军中忽报:

“皇上不好了!蒙古兵马已过泉州,正朝崖门急速进发!”

海天风云大作。

宋营:操练、造船

张世杰只看到了朝廷在崖门沿线新招募了大量擅长海战的本地兵士,同时自进入广东后又聚集了大量战舰,凭借数倍于元军的实力,他满以为诱敌下海、全歼元军易于反掌。

张世杰布阵;战舰阵立

宋祥兴三年春节刚过,统军张世杰将两千木舰一字儿连环排在崖门海域枕戈待旦,他要静候元军“送肉上砧板”。

元军屯兵北岸、清野守关;退潮、海静

张世杰万万没有想到元军抵达崖门北面的新会城衢后却按兵不动,只将通往崖门海域的所有岸路轻而易举地一一封锁。果然不出十日,张世杰一字儿排在崖门海域木舰上的十万雄兵因淡水和干粮渐渐断绝,军中疾病流传,士气大落。

冬景中市井萧条;海面船火闪烁、移动;弦歌渐起

这年农历二月初六,对南宋王朝来说是个被蒙古人赶尽杀绝的日子。雾气弥漫中元军荡着木浆、拉起马头琴、唱着劝酒歌从四面朝张世杰的海上兵营进发。

张宏范撩开战船帐帷一角,望了一眼元军沉寂的舰阵,灯火稀疏,遂对伯颜大元帅说:

“看样子陆秀夫和张世杰真的以为我们将士在彻夜饮酒作乐。可让拉马头琴的兵士坐到船舱外面来,琴声拉得更加激越一些。”

伯颜笑了笑,说:

“将军足智多谋!现在趁海面雾大风起,可以依照原定暗号,闻鼓号迅速向张世杰那边驶发!”

7

京口陆秀夫老家庭院。

“孩儿随他爷爷进城了。今日天气晴好,娘!我扶您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您看咱家的枇杷树已经长新叶了呢!上次秀夫说过,等到枇杷成熟时回京口接二老去临安。”陆夫人扶婆婆在树下坐定,一群小鸟啼叫着飞离。

“社稷大事匹夫有责,他征战在外,这些日子多亏你腿伤在家,可以常常陪我说话,我是因祸得福呀!呵呵呵!”陆母说。

“等大宋江山稳定,我们全家都搬到西子湖畔,到那时咱娘俩就可天天在一起了。听说海边潮湿,等我将秀夫的棉袄、护膝缝制完后我就可以上路赶赴军中了。”陆夫人将衣在手,边缝边说。棉袄内里正绣一对戏水鸳鸯。

“说也是,但愿大宋江山如日中天,天长地久、国泰民安。等国难平复,你们再给我陆家生一对龙凤娃娃。”陆母笑着说。一阵风起,几只小鸟飞落枇杷树枝。

“娘请放心,托您吉言,家道国运总会好起来的。又起风了,儿扶您进屋去。”陆夫人看了一下天空,说着放下针线搀扶陆母起身入内。

8

张、陆立于舰首,旗幡猎猎、涛声阵阵。

“当下十万精兵、两千战舰连环阵立,堪称大宋海上长城,固若金汤,对面两万蒙古骑兵只能望洋兴叹了。赵氏朝廷重振河山、杀回临安在此一战!”

张世杰剑指雾海,胸有成竹地对陆秀夫说。此时一阵狂风将陆秀夫纱帽吹落,他弯腰拾起。

“二月初二‘龙抬头刚过,我大宋强龙应从崖山腾空而起,天运呈祥即日可待!”陆秀夫自言自语。

“是啊!你不是说夫人‘龙抬头后启程赶赴崖山吗?屈指算来今日应会抵达这里了。今晚我们设宴为令夫人接风洗尘。”张世杰说。

风起,船稍微一阵颠簸。陆秀夫微笑答:

“启程已经四天,估计薄暮时分她会赶到崖山,许久没喝酒了,今晚咱们酩酊一回!海面的战事就交付予你全权指挥,皇上和太后那边宫廷诸事我去照料就是。现在海风渐起,我去那边陪皇上、太后说说话去。”

说着二人于船首抱拳作别,陆秀夫朝龙船船舱走去。

9

陆秀夫和张世杰站在少帝赵昺的龙船上正揣度元军在饮酒作乐,一种误判危险地弥漫在他俩心头。

狂风大作、樯倒旗落、鼓角齐鸣、杀声四起

正惬意间,忽然一阵狂风骤起,将桅杆顶端一面帅旗吹落。几乎是同时,鼓号齐鸣,元军兵士扔下马头琴,数不清的轻舟箭一般朝宋军营盘中心驶去,那儿有皇帝的龙船。顿时喊杀声、鼓角声四起,很快压过了大海涛声。

宋军顽抗、厮杀;龙船“南宋”旗幡低垂

等到早已疲惫的宋军醒过神来,樯桅已折,军心已经溃散,阵脚已经大乱。

龙船一阵猛烈摇晃。

“昺儿,昨晚我梦见在临安西湖边的雷峰塔下遇上大宋先王了,奇怪的是那塔原本七层,不知怎么却增高三百余丈,正满心高兴时,忽闻一阵马啸,飞沙走石。咱先王和雷峰塔一下子无影无踪。我寻思这梦兆头不好。”杨太后坐于后舱垂泪,对昺帝说道。

“我大宋江山已三百余载,娘的梦里雷峰塔三百余丈,而且乱马嘶鸣,莫非……?”

昺帝惶恐,仰头向母。

“看来赵氏江山劫数已定,昨晚梦里先王是报信来的。将来不管朝廷存亡怎样,咱中华江山一统就像这崖山大海,只要海水不干、崖山不倒,大汉复兴就势不可挡!

啊?太阳已经跃出海面,我该更衣梳头去了。”

太后言毕,昺帝从后舱出。

10

“太后!太后!”

陆秀夫发髻凌乱,直奔龙船。

“母后正在后舱更衣梳发呢!”

赵昺因受寒,流着鼻涕从龙船里面走出,说。

话音刚落,忽然船尾传过一阵巨响,陆秀夫急忙赶往后舱,但见后舱人去舱空,铜镜下压着一截撕下的白绸衫袖和一缕乌发,白绸上“铲除鞑虏还我中华”八个血写的大字赫然入目,一对朝鞋脱放在船舷上,一切都了然于胸。

“啊!太后……太后已经走了!”

陆秀夫凝望海面涟漪,仰天失声嚎啕,嚎啕之声在雾中回荡。

赵昺闻声赶往后舱,将太后的鞋子抱在怀里。

“母后!儿随娘行,出临安一路而来您一直是牵着我走的呀!今天您怎么一个人就悄悄走了呢?等等我嘛!”

乌云翻滚,一道闪电。陆秀夫扑通一声跪在赵昺脚下。“皇上,太后在前边等我们呐!走,老臣背你一起上路,能赶得上的。过了崖门,海阔天空!”

陆秀夫含泪望了一眼龙船船首的南宋旗幡,接着深情望了一眼海岸群山脚下那条弯弯土路,仰天长叹:

“娘子!来路遥遥,去路茫茫,一世有你相依相伴,我心足矣!龙抬头那日天降大雨,我就预感等不到你了,你多自保重,父母养老送终的事就全托付给你,这里我陪皇上远行,先一步了!”

说完遂帮赵昺整理衣冠,继而蹲于甲板,赵昺将母后鞋子揣在怀里,趴到陆秀夫背上。

闪电,一声炸雷!闪电中蹈海人影绰绰、呼声震天。

11

雷雨中一辆遮篷马车疾驶而来。

“刚才停车饮马,都说前方的新会早被蒙古人围困,崖山海面虽战舰云集,宋军却因断粮断水已久,已经朝不虑夕了。”车夫对陆夫人说道。

陆夫人焦虑万分,将马车帷帘掀开,窗外风狂雨猛。沿途兵马攘攘、过客煦煦。不由将头伸出窗外,垂泪喃喃道:“秀夫,你不是说过正月初二龙要抬头的吗?我不信今日天真的会塌下来,不会!不会!不会呢!中华煌煌日,汉室万万年!上苍有眼,天佑王朝!”

“夫人!新会到了。完啦!你看崖山火光熊熊,杀声震天,那儿正翻江倒海呢!”车夫边悲怅惊呼,边搀扶陆夫人下车。

车停新会海岸。陆秀夫妻子从马车车篷跌落下来,怀抱给陆秀夫新做的棉袄,头发凌乱,站在滂沱大雨中面海呼唤:

“秀夫官人!我来晚了呀!呜呜呜……您站在奈何桥头等我,我这就马上赶来挽着你,咱们一起走!”说罢,又是一声炸雷轰响。

连皇帝都跳海了,身后十万效忠大汉皇室的烈性官兵便都弃船纷纷跳海殉国,至此一个沿袭三百多年的大宋朝廷就是在这片海域画上了悲壮的句号。

一切归于平静。海涛翻卷、崖山屹立背景下文天祥《过零丁洋》诗诵渐起,由近而远。

南宋朝廷流亡三载,出临安一路沿海向西南而下,疲惫不堪的皇朝最后一拨人马被忽必烈麾下的蒙古骑兵一路驱赶至此,已走投无路。马蹄随风去,崖门仍入云。如今江门新会见证的就是那场震古撼今的对于一个朝代的悲情海葬。

是的,是海葬,是蒙古人对一个汉族朝廷整体的终极海葬!七百多年过去,然而,崖门潮起潮落,整个石崖却成了一座巍峨的无字墓碑,后人读出的是:“中华气节宏贯古今”!

云雾缭绕中崖门巍峨、海浪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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