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莫过度消费石墨烯概念

钟成

从2015年开始，石墨烯产业进入了爆发期，各种新产品不断涌现，并受到资本市场的高度追捧，政府规划明确表示支持，可以说是石墨烯产业进入了有史以来的黄金时期。目前，各种石墨烯相关应用不断涌现：“石墨烯涂料”通过了省部级鉴定，“石墨烯锂电池导电剂”出货量超过每月百吨，“石墨烯电热服装”获得市场高度认可，供不应求。这几种优秀的石墨烯应用产品，打开了长期以来大家对石墨烯的期望市场，取得了很好的销售业绩。据中国石墨烯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秘书长李义春介绍，2015年石墨烯相關产业国内产值达到5亿元，已经超过了2年前的预期。

但是与此同时，整个社会对石墨烯材料的质疑声也达到了巅峰，人们依然认为“杀手级应用”还没找到，石墨烯的影响力反而逐渐下降。从过去几年的经历中可以发现，自石墨烯获得诺贝尔奖以来，社会对这种材料的认识由早期的盲目崇拜，进入到了最近的怀疑甚至否定阶段。尤其是2016年上半年，由于石墨烯产业过度炒作造成的声誉破坏，加上石墨烯产品开发的滞后，上至国家部委，下到民间媒体，普遍认为石墨烯是过度炒作，甚至是名不副实的虚假概念。这种质疑声甚至造成很多石墨烯业内人士的困惑，更不要说资本、政府等非专业人士。似乎经过几年的开发，石墨烯产业的前景反而变得扑朔迷离了。

笔者认为，造成这一结果的来源，是石墨烯承载了太多它不应该承载的光环，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从2010年开始，似乎任何材料，甚至任何产品，只要加了石墨烯就会更好，会增加神奇的功能和性能。无论是申报课题还是研发产品，只要沾了石墨烯的边就容易找到投资，也容易得到各级政府的支持。由此导致“石墨烯+”的纷乱现象出现，很多完全没有必要甚至不能用石墨烯的产品或概念也纷纷出现。而地方政府对GDP和高技术产业政绩的追求，也让很多此类项目蒙混过关，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各类会议和展览上。但是几年下来，人们发现石墨烯产业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几种行业一致认可的靠谱产品外，诸多的石墨烯概念产品长期处于研发中，就算是有产品问世的消息，也是新闻热而市场冷，并没有真正得到用户的认可。时间长了，大家自然对石墨烯这个材料本身开始质疑，怀疑石墨烯并不是之前炒作的那么神奇。

普通大众，甚至诸多媒体，往往过分看重石墨烯一些突出的性质参数，而忽略了这些性能优点的科学背景和应用前提。例如，对石墨烯导电导热性能的片面强调，使得诸如“石墨烯降温贴”“石墨烯内裤”等伪石墨烯产品爆热，过度消费了石墨烯这个概念。再比如，石墨烯在锂离子电池中的应用，也被扭曲成了“充电8min可以跑1 000km”这种荒谬的新闻炒作。当然这既是坏事，也是好事，至少促使人们开始关注石墨烯的真假概念，经过一轮大浪淘沙，也许真正好的石墨烯产品更容易脱颖而出。就产业发展的客观规律而言，任何一个产业的发展，都会经历早期的概念暴涨期，和随之而来的落差调整期。石墨烯也不例外，只是由于走得太快，波动幅度太大，造成了人们对它的爱恨交加。

如果抛开这种虚幻的光环来看石墨烯，它依然是一种非常优秀的纳米材料，有着诸多其他材料不具备的独特性质，在很多领域有着巨大的应用潜力。例如，在新能源领域，石墨烯在导电添加剂、光伏发电等方向上有着很大的潜力；在传感器领域，力学、光电、生物传感器，及其导电油墨印刷RFID在物联网等领域的应用，都有着极其巨大的发展空间；在电热领域，石墨烯的柔性、低功率发热性，以及与其他材料的复合能力都可以发展出各种各样的新产品。石墨烯的高比表面积、性能可修饰性、二维片状结构、分子阻隔性等等性质，是绝大多数其他材料无法比拟的。只不过，这种材料从发现到应用的时间太短，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基础科学问题和技术问题没有解决，缺少根本性的规律和原理研究。由于对石墨烯自身的理解不够，因此造成了对石墨烯的应用几乎是盲人探路，只能采用简单的常识来猜测石墨烯的应用，采用盲目的尝试来探索石墨烯的方向。

石墨烯的应用，一定也只能是符合科学原理、在工艺工程上可实现、具有很好的性价比或创新性的产品。市场和用户看重的是产品的性质，而不是其中的成分，即使不用石墨烯，只要把产品性能和功能做到最好，就可以得到市场的接受。笔者建议，无论是从业的工程技术人员，还是媒体大众，一定要把“可以用石墨烯”的产品与“应该用石墨烯”的产品区分清楚，首先看的是产品的核心性质和关键功能是否满足用户的要求，而不是其中加入了某种神奇材料。

无论是技术产业界，还是资本、政府和相关行业，目前最需要的是给予石墨烯更多的关注、资源和耐心，以科学的态度和逻辑的方法，去深入研究开发与石墨烯匹配的工程技术与工艺方法。新材料产业与互联网、TMT不同，本来就是一个高投入、高风险、长时间的产业，以对待互联网的心态去做新材料，必然导致大起大落的波动，进而造成对石墨烯产业本身的伤害。可以类比的是，铁、陶、硅等等在人类历史上占据了重要地位的材料，无一不是经历的数十乃至上千年的发展，经过无数次尝试与错误，才最终找到了它们的“杀手级应用”，成为千家万户不可或缺的必需品。石墨烯短短十余年的发展，从发现到应用，走过了很多材料需要几个世纪才能走完的路，已经有了少数几个有前景的应用产品，其制备方法也经过多代发展，成本降低到市场可以接受的程度。我们相信石墨烯产业在下一个10年，会走得更稳更高，石墨烯会实现人们对它的所有合理期望，真正改变人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