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特迪》看塞林格对东方文化的接受

2016-04-21 12:31习棠棠
青年文学家 2016年12期
关键词:禅宗

习棠棠

项目课题:本文为2015年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国家级A类)“塞林格中短篇小说中的东方元素研究”的结项成果。

摘 要:塞林格——一位文坛隐士,其一生与东方文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自二战后,他开始将目光转向东方文化,了解禅宗和印度的吠檀多,寻求拯救的方法。这也在他的小说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本文主要通过塞林格的小说集《九故事》中的最后一篇《特迪》来分析塞林格当时对东方文化的态度和接受程度。

关键词:东学西渐;东方诗歌;禅宗;吠檀多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12-0-02

塞林格——一位文坛隐士,因一部《麦田里的守望者》而声名远播。不过若再多读塞林格的其他作品,了解他的人生轨迹,我们会发现:他的一生与东方文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塞林格曾经历二战,亲眼见证了自己的战友一个个在战争中倒下,而在战后又发现自己的初恋女友与其家人都死于集中营中。无疑二战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也深深地影响着塞林格的精神世界和他以后的写作道路。他曾在战时写过一篇小说《魔术般的猫耳洞》,小说强烈的谴责战争和军队的残酷。在这篇小说中,塞林格也开始询问:上帝在哪里?正如斯拉文斯基在传记中所说的:“他在战场上不论灵魂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此时已经无法抹掉,而且开始塑造他的写作。”[1]二战后,塞林格开始将目光转向东方。1946年末,塞林格开始研究佛教的禅和神秘的天主教教义。1950年,他与著名作家和禅学大师铃木大拙相识。从1951年,塞林格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吠檀多,接受吠檀多的教义。此后,他对东方哲学的研究从未停止。

这些人生经历在他的作品中也充分地体现出来。他著名的小说集《九故事》正是在这一时期创作,九故事中有许多与东方相关的元素。如小说扉页的禅宗公案禅宗、庄子和印度的吠檀多等,在对东方哲学了解的过程中,塞林格也对与之相关的东方文化有了了解,比如日本和中国的诗歌。《特迪》写于1951年底至1952年,这个时候,塞林格接受了吠檀多的思想,此后他对东方宗教哲学的探求稳定下来。1952年他刚坚定地接受了吠檀多的影响,迫切想把这种的宗教哲学介绍给读者,用一种文学的方式传递自己的观念。所以我们就以《九故事》的最后一篇《特迪》为例,从小说中出现的东方元素来看塞林格对东方文化的认识和他对东方文化的吸收。

一、东方诗歌

塞林格在接触禅宗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了解了与之相关的禅诗,塞林格曾经在他的多篇小说中提到东方诗歌,表现出对东方诗歌的喜爱之情。如在他的另外一篇中篇小说《西摩:小传》中曾写道:“西摩青春期的大部分时间以及整个成年期,最打动她的是中国诗歌,其次是日本诗歌。”[2]另外塞林格对东方诗歌的理解比同时代的其他美国人要深入的多。他在《西摩:小传》中还指出东方诗歌的优点:“中国和日本古典诗词在其最打动人处,往往就是简单易懂的大白话,足以令感兴趣的偷听着或豁然、或通达、或愉悦的要死。”[3]

在《特迪》中当特迪和尼克尔森交谈的时候,特迪先是说到诗人总是对天气多愁善感。对原本没有感情的東西大惊小怪。而尼克尔森认为这是这是诗人的职业特点,认为诗人首先关注的就是激情。但是这是特迪却用两句日本的俳句:“蝉鸣正喧闹,全不察觉将殒灭”和“路途何寂寂,无人彳亍于此一秋日之黄昏。”[4]来反驳对方,认为它们并没有有多少激情之类的东西。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塞林格对日本的俳句有很深的了解,他借特迪之口非常清楚地指出了东西方诗歌的一个重要的区别:西方诗歌经典更多是激情,而东方诗歌(主要是中国和日本,下同)更多的是温情。西方诗歌是片刻激烈情感的流露,所以西方有俗语“愤怒出诗人”,在后来的浪漫主义者那里也认为诗歌是“强烈的感情的自然流泻”;东方诗歌自从古以来就反对情感的过度宣泄,孔子说“郑风淫”,“淫”就是过度,而诗歌的本质在于表达情感,所以中国诗歌中的情感更多为节制的情感。塞林格接触的大多为禅诗,邱紫华说:“禅是冷水,诗是热火”[5]邱紫华只是针对中国诗,指出诗歌是热火,然而比起西方的激情来说,也不能算是热火了,加上了禅而言禅诗则更加远离西方的激情。

二、禅宗

邱紫华在《禅悦如风》中说道,禅有一个重要的观点:“万法皆空”,包含两个方面,“无常”和“无我”。“无常”是指万事无常,一切东西都是在变化中存在,世界上没有不变的东西。万物和人,包括人的生命和精神思想都是变动的、不断生成和消失的,一切都只是刹那间的、短暂的存在,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人的一生就是出于不断地变化之中的。佛教、禅宗又把处于不断变化中的、把握不住的现象叫做“空性”。所以万物皆“空”,世间万物都是我们的知觉创造的,“世界万物,客体主体,皆我心幻化”。

这种“万法皆空”的观念在《特迪》中有很多的体现。如,特迪坐在船舱中看向窗外,注意力集中到了正在飘落的橘子皮。特迪认为如果自己没看见橘子皮,那么他就不会知道它们是在那儿,要是他不知道它们在那儿,那么他就连它们是存在的都没法说。特迪认为如果从一个特定的角度来看,他的脑海就是那些橘子皮开始浮动的地方。其实这就是禅宗认为的“万物皆空”,正是因为世间万物都是由我心幻化,万物都不脱离我而存在,所以橘子皮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特迪先发现了它,橘子皮存在,因为特迪的脑海中有橘子皮。

又如特迪说的日本俳句,“蝉鸣正喧闹,全不察觉将陨灭,即在一瞬”,即在阐释一切只是一刹那的、短暂的存在,生命转瞬即逝。另外,十岁的特迪说,谁都以为事物在某处停滞不前,但是事实上事物像是在某处停滞不前。在禅宗中,因为“诸行无常”,所以一个人终究是要变衰老、变丑,要死亡,要与自己的亲朋分别,那么在执著于此就是一种愚蠢了。特迪显然已经领悟到了这一点,所以特迪才会很坦然地预测自己不就将要死亡,最终也不逃避死亡的结局,认为自己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特迪不喜欢将情绪化和爱画等号,他承认自己爱上帝,但是他不会疯疯癫癫的爱上帝。他爱自己的父母,想让他们活的时候活得很快乐,而他的父母以及周围的人却不能理解这一点,所以特迪的父亲读报纸都可以大喜大悲,而认为特迪没有人情味。小说中还涉及了禅宗觉悟的方法。在谈到事物不是在某处停滞不前时,特迪认为人们之所以看不清楚这些,是因为他们依赖自己的逻辑和智慧,要想看清楚事物的本质必须绝弃逻辑理性等。在禅宗里面,觉佛悟道也是不能用概念,用抽象的道理来说明禅,只能通过非理性的方式,凭借个人内心的体验、感受来觉悟。

三、吠檀多

正如前文所说,1952年的塞林格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印度的吠檀多宗教哲学上。塞林格从纽约的一家罗摩克里希纳—辨喜中心接受吠檀多教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塞林格将放弃原来了解到的禅宗哲学。吠檀多是宽容的宗教,罗摩克里希纳第一个提出了“人类宗教”的观念,试图打破宗教的界限,罗摩克里希在研究印度教各教派的思想外,还研究了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等其他宗教。罗摩克里希纳主张世界上各种宗教信仰的神是同一个实体,只是名字不一样,他们的终极目的相同,都是达到神与人的合一。所以吠檀多并不排斥塞林格已有的信仰,他们赞成并推崇任何信仰,尤其是佛教的禅宗。塞林格开始迫不及待的向周围的人宣传吠檀多的思想,《特迪》是塞林格在吠檀多思想的影响写就的。

吠檀多的轮回转世说和解脱论。在《印度吠檀多哲学史》(上卷)中说到:婆罗门教即印度教信奉奥义书的轮回说。他们认为:人这种个体具有两种性质,一为‘生灭之我,一为‘不灭之我。作为肉体的人,是有生死之变的;而作为个体的灵魂的“我”则是不灭的,它是承受轮回的主体。”而每个个体在肉体消亡的时候依据生前的善业或者恶业,进入新的躯体之中,开始新的一轮的生命。解脱则是灵魂彻底从生死轮回中解脱出来。在《特迪》中用大量篇幅讨论了这个问题。在尼克尔森问特迪是否对吠檀多的轮回转世说坚信不疑,特迪纠正说吠檀多的轮回转世说不是一种理论,而是整体里的一部分,是真实存在的。特迪说到自己的前世,认为自己是一个在灵魂升华上取得很大成就的人,因为在上一次转世成人时在最后大彻大悟之前失去了天恩,没有解脱出来,所以要再次转世为人。而许多人不想认识事物的本来面目,所以他们不停的出生死亡,不断地要新的身躯。

吠檀多强调众生一身,宣称只有一个神存在,而且无处不在。在吠檀多的学说里,神是终极的实在,人类给周围事物所取的名字和划分的等级不过是他们的虚幻。这些等级是不存在的,因为万物皆神。所以特迪在和尼克尔森交谈的时候说:“我六岁时见到的一切都是神,我的头发直立,此外还有种种迹象。”[6]他举例自己的妹妹正在喝奶,他突然之间见到自己的妹妹是神而牛奶也是神。他的妹妹正在做的事是把神倾倒进神的里面去。

四、结语

在《特迪》中充满了尼克尔森与特迪之间的谈话,在交谈过程中,尼克尔森代表着当时大多数的美国人,而特迪则代表塞林格自己。在1952年,大多數美国人还是习以为常的认为自己是世界中心。所以他的思想是尼克尔森接受不了的。正如特迪说:“在美国要做冥想和过一种精神生活是非常困难的。如果你想那样做,别人会以为你不正常。”[7]这反映了当时东学西渐的一种现实。塞林格能在当时承认东方诗歌的优点,并发现东西方诗歌的区别,认识到东方哲学的魅力,这需要敏锐的眼光。作为一个西方人,塞林格并没有沙文主义,对东西方文化采取兼容并蓄的态度,对自己进行反思和批判,接受东方文化的精华,这对美国文学的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也使更多的美国人开始了解东方文化。

注释:

[1]斯拉文斯基:《守望麦田:塞林格传》,史国强译,北京:现代出版社,2014.1,第135页。

[2]J.D.塞林格:《抬高房梁,木匠们 西摩:小传》,丁俊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第101页。

[3]J.D.塞林格:《抬高房梁,木匠们 西摩:小传》,丁俊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第101页。

[4]J.D.塞林格:《九故事》,李文俊、何上峰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3,第200页。

[5]邱紫华:《禅悦如风》,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9年,第200页。

[6]J.D.塞林格:《九故事》,李文俊、何上峰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3,第204页。

[7]J.D.塞林格:《九故事》,李文俊、何上峰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3,第204页。

参考文献:

[1]斯拉文斯基:《守望麦田:塞林格传》,史国强译,现代出版社,2014年。

[2]孙绍振:《月迷津渡:古典诗词个案微观分析》,上海教育出版社,2012年。

[3]朱明忠:《印度吠檀多哲学史》(下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

[4]孙晶:《印度吠檀多哲学史》(下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

[5]邱紫华:《禅悦如风》,世界知识出版社,2009年。

[6]韩德(编):《瑜伽之路》,王志成等译,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年。

[7]蔡清:《论塞林格小说与东方宗教文化》,南京师范大学,2011年。

[8]《<麦田里的守望者>佛教禅学痕迹》,《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6年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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