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长恨歌》之前的岁月(中)

2016-04-19 09:21
北广人物 2016年11期
关键词:中队长沙沙沙长恨歌

青春小说与寻根文学

1978年,24岁的王安忆回到了上海,在《儿童时代》杂志当编辑,也正式开始了她的写作生涯。

让王安忆在文坛上初露锋芒的是1979年,她的短篇小说《谁是未来的中队长》发表并获得了全国优秀儿童文艺作品二等奖。

1985年,王安忆发表了中篇小说《小鲍庄》,这部作品是她早期创作中最重要的一部作品,不仅在文坛反响强烈,荣获了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也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寻根文学”的代表作之一。

曹可凡:你的短篇小说《谁是未来的中队长》,在它成形的过程中,你妈妈有没有给过你一些指点?

王安忆:我不是一个听话的小孩,我母亲给我的指点,我从来不听,所以她也放弃了对我的指点。在文学上,母亲基本上没有给过我什么具体的指点,甚至于她后来都不怎么看我的东西。她觉得我写得太快了。《谁是未来的中队长》是我在《儿童时代》当编辑时写的,当时,我们杂志社的每一个编辑、记者都有去联系一些学校的义务,当时的说法叫做“结对子”,目的是想叫我们深入下去写些东西。但我这篇小说里的内容,实际上都是源于我以前的校园生活。它虽然不是我的第一篇小说,却是我的第一篇获奖的小说。

曹可凡:我们今天就来梳理一下你的文学的经历吧,我觉得除了你在《儿童时代》写的《谁是未来的中队长》之外,其实,最早确立你在中国当代文坛上的地位的,还应该是《雨,沙沙沙》,以及后面的“雯雯”系列吧。

王安忆:可能吧,这些都是可以归入青春小说的。

曹可凡: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在我看来,《雨,沙沙沙》即使拿到今天来读,也依然还是很温暖的。在《雨,沙沙沙》之后,其实你有两个小说,虽然现在评论界说得比较少了,但是我挺喜欢的,一个是《流逝》,说的是一个过去的少奶奶欧阳端丽,在经过多次政治运动之后,变成了一个当家人的故事。她的生活和过去那个少奶奶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了。还一个叫什么来着,是个很长的名字,我现在背不出来了。

王安忆:《好姆妈、谢伯伯、小妹阿姨和妮妮》。

曹可凡:对,就是它。后来我在读《长恨歌》时,经常会把这两个小说和《长恨歌》联系起来。这是不是可以说这两个小说,是你为后来的《长恨歌》做了一个铺垫呢?又为什么评论界对这两个小说说的并不是很多呢?

王安忆:怎么说呢,其实,一个作者,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作者,有的时候是非常被动地被定义的。当我在写《流逝》和《好姆妈、谢伯伯、小妹阿姨和妮妮》的时候,我更多地是被归入到知青小说里,后来又被归入到寻根小说里,经常会被这么归位,这个归位也看当时正在流行着什么样的思潮,很多时候,你是很难摆脱这个背景的。当时在文学领域,有各种思潮,其中影响力最大的就是知青文学、反思文学和寻根文学。而你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写了其他一些东西,当时的评论界就会忽略你。这就像到了我写《长恨歌》的时候,上海的写作已经成为了一个话题,于是,我又很自然地就被归入了海派写作当中一样。其实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在写上海的题材了,但到了我写《长恨歌》的时候呢……

曹可凡:人家已经把你前面写的都忘了。

王安忆:是这样的。他们把我前面写的那些过去曾被归入知青文学和寻根文学里的那些作品全都忘了,好像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海派作家似的。其实,这两部分是互补的,应该说是同时存在的。

曹可凡:在你的文学脉络当中,《小鲍庄》是非常重要的一部作品,可不可以说它代表了你的知青文学和寻根文学?

王安忆:我记不太清了,它当时是和哪一篇小说在一起发表的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是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从这两篇小说能同时在一家刊物上发表,你就可以看出当时的文学思潮是怎样一个思潮,就是寻根。在我看来,当时,阿城、韩少功、李杭育他们几乎都是要直接发表宣言,关于寻根的宣言。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知道每一个作家都会受到影响,我也要寻找寻找我的文化的来源、我的文化源头在哪儿?于是,我写了《小鲍庄》。应该说它在我的写作里面,是个例外,可它恰恰是最能被纳入寻根大潮的。

曹可凡:在《小鲍庄》之后,他们搞当代文学的,称你叫“三恋一岗”(《荒山之恋》、《小城之恋》、《锦绣谷之恋》和《岗上的世纪》),现在看来,你的写作还是比较大胆的,是不是跟那个时候弗洛伊德的理论大行其道有关系?

王安忆:那倒不是,关系最大的可能还是寻根潮。特别到了后来,这个寻根潮就蔓延开了,这是非常有意义的,因为它打破了很多固有的概念,开始不是从政治变革的视角去考虑问题。之前的反思文学、伤痕文学,都有比较强烈的、从政治变革的视角去重新分析我们曾经的遭遇的倾向。而从寻根文学开始,我们要换一种思路和一种解释的方式了。我觉得“三恋”其实还属于是寻根的。当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拉美文学的大爆炸,马尔克斯的东西进来了。当然,他本人很不高兴,觉得我们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学习了他的东西。但他的《百年孤独》也的确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新的观念,以前我们不会想到要以那样一种方式去创作一篇小说,但是现在我们知道了,小说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写。我觉得文学上的模仿是非常有意义的。

远渡重洋的收获

1983年,王安忆和母亲茹志鹃一起去了美国,参加爱荷华大学的“国际写作计划”。这项计划是由华裔女作家聂华苓于1967年参与创办的,每年邀请来自世界各地的作家,共聚一堂,相互学习、相互交流与写作,白先勇、余光中、王蒙、莫言等都曾参与其中。这段经历对王安忆的写作生涯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尤其是她结识了几位志同道合的文友,比如当时旅居纽约的中国艺术家陈丹青,以及也是来参加写作计划的中国台湾作家陈映真。心灵层面的交流使他们的友谊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绵延不绝……

曹可凡:聂华苓老师在她的《三生影像》中,有一章专门是写你和你母亲的,当时你们是一块儿去的,同时的,好像还有吴祖光先生和陈映真先生,那是一次怎样的文学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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