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14K教父的香港往事

2016-04-19 06:05本刊编辑部
新传奇 2016年8期
关键词:黑帮小弟江湖



黑帮14K教父的香港往事

日前,香港黑帮14K教父胡须勇病逝。胡须勇曾于2012年接受专访,回顾往昔岁月,我们隐约看到香港黑帮这一特殊群体的成长、转型与运作内幕,看到隐秘江湖的欲望、挣扎与死亡,看到半个世纪以来香港社会以及世道人心的沧海桑田。

右一为胡须勇

20世纪中叶,世界格局发生巨变。战乱后的香港为黑帮的疯狂滋长提供了土壤。彼时,以国民党残军为主干、由大陆流亡至港的洪门支流14K,短短数年,一举成为全港最声势浩大的黑帮团体,成员多达几十万之众。他们敲诈勒索、欺行霸市、组织贩毒卖淫、开设赌场、走私……最顶峰时,为维护党派声誉,他们公然与港英政府对抗,酿成香港史上最惨重的群体性事件。少年胡须勇正是被吸引到其中的一名小弟。

胡须勇出生于广东佛山一个地主家庭,1949年随家人避难逃港。作为在香港最底层挣扎成长的少年,加入黑帮之初,他曾追求公平与成功的梦想。经四十多年险恶江湖浴血打拼,他最终成长为14K教父级人物。

“人生就像草木”

潘志勇是在1949年离开佛山的,他是地主家1岁大的少爷。兵荒马乱的年月,他成了80万逃港流民中的一员。

少年潘志勇在新界的贫民区长大、入学,父亲期冀他有朝一日成为社会精英。他至今念念不忘,小学三年级,他从全班第44名奋斗到第3名,之后成绩连年优秀。初中二年级,在亲戚资助下,他转到英文学校。在那所学校,他几乎听不懂课,也不敢开口讲话,“就像透明人,无人嘲笑也无人问津。”他开始用打架的方式唤起他人注意。

很快,经济爆炸中的香港向他展开另一面。那时廉政公署尚未成立,黑白勾结,治安废弛。江湖故事熠熠生辉:60年代吴锡豪随难民涌入,几年后成为帮派领袖,一代毒枭;探长吕乐身价5亿,足以收购半个九龙……短短数年,香港的黑社会成员飙升至三五十万,活跃着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帮派。

14K是彼时最大的黑社会组织,由国民党将领葛肇煌创立,1949年迁徙到香港,并在7年后推动了著名的“双十暴动”。

潘志勇接触到14K时,它已经拥有8万会员。他并未正式加入14K,而是跟了一个大佬,行话叫“挂蓝灯笼”。他蓄起长发,不久就收到第一个砍人的指令。他带着4个少年,手持长刀,去抢夺一个赌档。几次之后,砍人就是家常便饭了。

也曾收手。17岁有了第一个小孩,他断断续续打起工来,捡保龄球,进塑胶厂、制衣厂,最终升到了师傅的职位。然而大师傅间也有勾心斗角,他所在的派系长年受压制,上升路途渺茫。一个晚上,10号台风刮过香港。上完夜班,潘志勇站在高处望向公园,万物凄凉,感觉“人生就像草木”,遂重出江湖。

上世纪70年代,比他大8岁的佛山老乡李小龙,凭借中国功夫蜚声海外。潘志勇备受鼓舞,学起功夫。“我要成为大哥”,成了他的信念。起初是勒索打劫,但打劫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得发展小弟,打出名声,树立“霸气”。霸气是江湖人的通行证,先从外表开始。他蓄起胡子,从此江湖人称“胡须勇”。

“每分钟都可能丧命”

1975年他27岁,全港第二大麻雀馆,几乎是最乱的场子。在这里,胡须勇对老板说,“装上电动门,给我买30把砍刀。”老板答应,只要能镇住场面,就给他每月7500港币作为薪水,一天一围台饭、一条香烟。

对手是被称为“大圈仔”的广东青年。当时大陆还处在“文革”的动荡中,“大圈仔”历经红卫兵武斗洗礼,游离于上山下乡潮流之外,成帮结派到香港勒索打劫,跟香港黑帮火并,然后逃返大陆。很长一段时间,“大圈仔”是《新知》杂志里最凶悍的主角,在九龙麻雀馆,他们勒索老板、踢场惹事,本地黑帮也不愿招惹他们。

7天之后,和“大圈仔”的战争降临。胡须勇关上电动门,二话不说,带着小弟乱砍一通,麻雀馆的地上血流成河。老板躲在里屋通过摄像机观看,出来后拿出一叠钱让他们去桑拿。胡须勇一战成名,他靠着一股狠劲,摆平了那些打劫的、踢场的、出千的、欠债不还的……

那几年,胡须勇几乎不回家,坐镇在麻雀馆的阁楼里,预备着恶战随时到来。类似的场景数十次上演:一帮人持刀冲上阁楼,但总被胡须勇自制的机关和狼牙棒击退。

“每分钟都可能丧命。”有两次,在深夜的大街上,几十号人举着砍刀冲了上来,他都侥幸逃脱了。他说自己的原则是绝不妥协,只要砍不死,就会穷追不舍。两年后,他爬上了食物链的顶端。对手纷纷与他讲和、结盟,去对抗另外的入侵者。

胡须勇和警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1974年香港廉政公署成立后,还和他们维持着地下交情。这是他行走江湖的保障。胡须勇实现了他的“大哥梦”。他不爱言语,不准底层小弟和他说话。他要提防“坏人”——“表面上和你是朋友,约你去作案,然后勾结警察把你抓起来”——这样的事他见得太多。他丧失了安全感、亲密感。他离了婚,没有固定的情人,更不愿再要一个孩子,“养很容易,育很难”。江山巩固后,他才会抽空回家看看4个孩子。“我很害怕她们堕落。”

“时代不一样了”

对黑帮的低层而言,行走江湖的身份识别更多在于跟随某个大佬,而非帮派。与此同时,黑帮仪式也在式微,红棍、白纸扇或是草鞋的等级标签不再重要。过去,他们每天出门要拜关公。

作为招牌的胡须勇,甚为爱惜自己的羽毛。对那些利用他招牌的人,他的底线是,不能损害他的名声。香港有3个叫胡须勇的黑帮人物,其中一个是张柏芝的爸爸。2012年,他因向地产店泼油漆,被拘捕了。他欠过许多赌债,有些被误算到招牌胡须勇头上。小弟们气不过,招来张父,令其改名,并强行剃去他的胡子。但胡子很快又长了出来。

如今,胡须勇不轻易招收小弟了,他有着更严苛的标准——除了能打,还要“聪明,有商业头脑”。他的势力遍布尖东,将场子交给小弟打理。他开始变老,但茁壮成长的小弟们会努力维持他的招牌,并组成松散的联盟。

手下说,老大、自己、同门兄弟各做各的生意,业务上没有交集,但每当需要争夺、谈判,他们就会相互支援。支援的形式通常只是“晒码”——彰显后盾的实力。与世界发展主流同步,热战年代过去了,仍会开发“核武器”,作为生存的保障。“我们不喜欢暴力,在香港,使用暴力必然要付出代价,每个人都会理性衡量,代价是否值得。”

“时代不一样了,”胡须勇反复感叹,“过去,‘打’是放在第一位的,现在排到了最后一位。”

过去他决不妥协,吃点亏就会气得睡不着;现在他主张和气生财,利益分享。渐渐地,大佬们的沟通越来越多。夜总会的一个“妈咪”说,有时大佬们到夜总会谈判,闹得特别凶,拍桌子砸杯,其实事先都沟通好了,各自出多少钱,砸烂几个杯,请几个小姐在旁尖叫作惊恐状。最终讲和,歌唱“友谊万岁”——其实就是演给小弟看的一场戏。

2005年,胡须勇查出了结肠癌三期,两年后癌细胞扩散到肝。他切了6成肝,经历了12次化疗,每次化疗持续五十多个钟头。到第7次,他差点从窗口跳出去。最终还是不服输,这么多打打杀杀都活过来了,还斗不过癌症么?

2007年,他刚从医院出来,就走进了法庭——他被卧底指证,3年前一次聚会中,他自称三合会成员。在香港,自称黑社会,是要定罪的。随后,他被关进香港最大的赤柱监狱,羁押的全是重刑犯。

无所事事的犯人挑战他,和他切磋功夫。几天下来,他发现双脚无力——自己真的老了。他不打了,学起了英语。他和一名前警官进行技能交换,他教前警官功夫,前警官教他英语。出狱后,胡须勇还买了快译通,坚持看英文书,他对这名狱友说,一天学10句,一个月就300句啦。

不管如何,几十年过去了。同学会他从未参加,他觉得自己的身份会令人躲避。他最羡慕的,是那些幸福的家长。

(《南方人物周刊》林珊珊/文)

所谓“农村问题”,都是中国问题

现下中国农村的很多问题,正源自“人在城市,根在农村”的割裂。在今天这样的时代,不能再以城乡割裂的思维,寄望于将某几个农村问题拿出来单项解决,而要纳入整个国家的治理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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