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政伟,胡 飞,胡 经(蚌埠学院 文学与教育系,安徽 蚌埠 233000)
城镇化对皖北非遗的影响探析
谢政伟,胡飞,胡经
(蚌埠学院 文学与教育系,安徽 蚌埠 233000)
摘要:近年来皖北城镇化加速推进为皖北非遗拓展了传播发展空间、注入了时代内容、加速了非遗资源向文化产品的转化。同时城镇化也使皖北非遗面临诸多严峻挑战,衍生出原生态环境受到严重破坏、现代生产生活方式对非遗形成冲击、传承人培养陷入困境、非遗保护传承方式与现代社会难以调适等现实问题。
关键词:皖北;非遗;城镇化;影响
据安徽省统计局数据显示,2014年安徽城镇化率已达49.15%,2015年达51%,2020年将达58%,与全国水平差距正逐步缩小。其中皖北地区包括蚌埠、阜阳、宿州、淮北、淮南、亳州六市,较皖南、皖中而言,皖北城镇化水平相对不高,但目前已经进入加速发展的阶段。皖北拥有悠久的历史文明,文化底蕴十分深厚,有着众多古老的非遗资源,门类众多,其中不少享誉中外,体现皖北人民的勤劳与智慧,是皖北人民的集体记忆,是皖北地区耀眼的名片。皖北非遗大多产生并生存于农耕社会,农村是许多非遗赖以生存的文化空间。而城镇化的推进加速了传统农耕社会的变迁,也使非遗生存的土壤与社会环境发生根本性变化。文化空间的演变既给皖北非遗迎来一些发展机遇,也给皖北非遗带来更多严峻的挑战。
(一)城镇化为非遗拓展出新的传播发展空间作为农耕文化的产物,皖北大多数非遗具有明显的地域特色,在农村这一区域传播发展相对有限,城镇密集人口为非遗传播提供更多的覆盖人群,尤其是城乡社会互融互通的大趋势下,城镇化为非遗提供新的传播发展空间。花鼓灯、淮南豆腐、剪纸等众多非遗项目随着人口的流动已逐渐走近市民,并在城市扩布开来,有的甚至深入人心,成为城市的闪亮名片。在皖北各级政府及有关部门的大力推动下,广大市民对非遗的保护传承日益关注与重视。花鼓灯、界首彩陶、阜阳剪纸、淮南牛肉汤、杨氏微雕、乐石砚等作为皖北非遗的佼佼者也已经率先走向全国,走出国门。在相关城市博物馆、文化馆等场所,通过图片、文字、多媒体、实物道具等方式生动集中展示有关非遗及其代表性传承人。非遗进社区在皖北各地有条不紊地推进,非遗的展演、绝活的亮相,使市民近距离接触到非遗的独特魅力。城市追求多元的消费文化为烧饼、牛肉馍等传统小吃提供了发展空间。城市休闲文化的全面兴起,也为传统体育、游艺与杂技类非遗提供了机遇,尤其是亳州华佗五禽戏旨在养生健体,与现代生活观念不谋而合,在城市健身人群中大有推广空间。花鼓灯、泗州戏、剪纸、皮影戏等非遗项目进校园活动也蔚然成风,有的校园已成为一些非遗项目的传习基地。相关大中小学增设有关非遗的课程、邀请传承人讲习及开展相关的传承活动,为青少年近距离认识、了解非遗提供了良好的契机,通过对本土特色文化的体验、感悟,为非遗代代相传奠定了一定的传承基础。皖北相关高校主动承接为地方文化建设服务的功能,针对花鼓灯、泗州戏、界首彩陶等相关非遗项目的保护传承与开发研究为非遗提供强有力的理论支持。同时花鼓灯、泗州戏、淮南牛肉汤、雪圆小吃、宿州乐石砚等皖北非遗项目,纷纷登陆央视等权威媒体,成为展示文化魅力的绝佳机会。网络、手机等新兴媒体也为皖北非遗保护传承提供了有效的平台。其中结合豆腐制作技艺,以淮南豆腐文化为主要元素制作的原创动漫《豆宝云游记》在PPTV、优酷网等上线播出,且于 2013年受邀到东京电影节参展,有效地宣传了悠久的豆腐文化。
(二)城镇化为非遗注入时代内容
城镇化有力地引领和推动了美好乡村的发展,既为皖北非遗的保护传承注入时代内容,也为相关非遗项目的发展提供丰富的题材,培育出再生的土壤。不少非遗传承人面对非遗保护传承现实困境,不抱怨、不等待,而是选择自我调适,以城镇化为契机,推陈出新反映乡村生产生活变迁,描绘美好乡村画卷,同时主动融入时代洪流,为非遗发展博得发展生机。其中阜阳剪纸作为一种古老的民间艺术,其题材中不乏吉祥喜庆、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等反映传统生产生活的内容,近年来随着社会发展,阜阳剪纸也在不断吸纳新的题材,焕发出时代的光彩。例如吴青平、葛庭友等相关传承人推出反映北京奥运会、和谐中华等题材的剪纸精品,并将剪纸艺术延伸至服饰、礼品包装、旅游文化用品等,使剪纸艺术大有可为。萧县农民画也不断地以笔墨描绘出身边的美好乡村。在蚌埠怀远,花鼓灯传承人借花鼓灯身边人,讲身边事,反映美好乡村建设的变化。泗州戏、太和清音、界首渔鼓等传统剧种传承人也推出不少农村致富、八荣八耻等反映时代的作品。不少传统手工艺人熟练掌握现代社会消费变化与消费趋向,注重由单一的传统生产生活工具拓展到具有装饰、观赏、收藏等多功能的现代工艺制品,延续了传统手工技艺的生命,且推出的手工制品纯天然无污染,符合现代低碳环保理念。淮南豆腐传统制作技艺传承千年,其品种、花样繁多,满足了现代消费需求,不仅为淮南豆腐传统制作技艺赢得了现代活力,而且有效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尤其是一桌豆腐宴让慕名而来的天下食客充分领略淮南豆腐文化的无穷魅力。依托泗州药物布鞋制作技艺推出的布鞋,不仅秉承传统药物配方,而且主动吸收现代制鞋工艺,在款式上也有所改进,不仅适应市民的穿着习惯,且符合现代保健养生观念,发展前景十分看好。
(三)城镇化助推非遗资源向文化产品的转化
城镇化给人们的生产生活带来深刻变化,消费观念发生许多改变,精神追求越来越多元,审美标准也日趋多样。当前城市社会对非遗的关注与重视不再局限于其实用功能,观赏或收藏等价值已成为人们对文化产品消费的一大热点。城市社会消费新热点、新时尚,为皖北广大非遗资源提供难得的发展契机,城镇化为非遗资源转化为文化产品提供广阔的舞台。由非遗资源转化而成的文化产品不仅具有实用价值,而且兼具艺术、观赏及收藏等价值。其中微雕、木雕、石雕、根雕等传统手工艺品因其精湛技艺、独特魅力、艺术水准而倍受青睐。宿州制作的乐石砚、淮南制作的紫金砚、灵璧磐石雕刻、阜阳刺绣、淮南寿州窑陶瓷等成为家居珍藏珍品,竹编、柳编等工艺也时常出现在市民家庭中。牛肉汤、烧饼、杠子馍、夹里脊、烙馍等地方传统小吃已成为广大市民追捧的对象,人们通过舌尖切身体验到皖北独特的非遗文化。当前国内旅游市场火爆,民风民俗成为游客观光旅游重要的看点,一些依托花鼓灯等非遗项目形成的文化旅游品牌相继推出,加速了非遗文化与现代旅游业的深度融合,为非遗在城市社会的推广提供了新的思路。淮南举办的中国豆腐文化节已经成为集文化、旅游、商贸于一体的国际性商旅文化节庆活动,已成为推介淮南、扩大影响的重要品牌[1]。
不可否认的是,城乡社会之间毕竟存在许多差异。“城镇化在快速推进过程中带来了不可遏止的‘去农村化’趋势’。”[2]随着皖北城镇化的推进,现代生产生活方式发生巨大变迁,也在显著改变甚至破坏非遗赖以依存的自然、社会环境,使大量非遗面临濒危甚至消亡的境地,皖北非遗保护传承也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
(一)原生态环境受到严重破坏
随着城镇化的推进,农村人口大量迁居城镇,农村人口逐年减少,老弱病残者成为农村留守的主力,年轻力壮者纷纷进城求学、就业,成为新市民。非遗的保护传承离不开人,既需要保护传承者,也需要一定的群众基础,既要保护传承人努力“吆喝”,更需要观众、听众的大力捧场。例如凤台火老虎作为一种民间舞蹈,需要表演者的胆识与耐力,非专业训练者不敢贸然表演。而钱杆舞、旱船舞、砀山唢呐、花腔渔鼓、淮河琴书、端公腔、扁担戏等许多非遗项目由于缺乏观众、听众导致难以为继。同时由于城镇化的大力推进,许多传统村落面临拆迁,城市社区兴起,而传统乡村逐渐衰落,非遗赖以依存的自然空间、人文环境遭到严重破坏,非遗整体性深受损害,生存空间极为狭窄,且不断受到挤压,“非遗脱离其赖以生存的文化语境,成为孤立的文化碎片”[3]。“乡村是草根性民间艺术天然滋生地,因而也最有可能成为它自然衍生的‘家园’。”[4]花鼓灯等民间舞蹈作为自娱自乐的一种方式,其表演具有鲜明的乡土气息,近年来一些表演团体频繁涉足商演,独有其“形”忽略其“神”,使花鼓灯等非遗项目变味甚至变质。禹王庙会、苗湖书会等民俗活动过往盛极一时、纷至沓来的人文环境已经不再。许多非遗项目一旦缺少农耕社会的生存土壤,强行剥离其遗存的文化空间,就难免会“水土不服”,而一些城市对非遗生存环境的移植、再造、修复终究改变不了非遗遗存的原生态被破坏的现实,增强文化空间保护意识迫在眉睫。此外在城镇化进程中,商品经济高速发展,机械化、工业化大肆进入生产领域,工业产品充斥城乡市场,许多传统手工产品压力空前,其赖以生存的经济条件与环境逐渐丧失,随时面临消亡的危险。
(二)现代生产生活对非遗形成冲击
许多非遗项目从田间地头兴起,在传统社会中有的具有非常实用的价值,有的纯属自给自足、自娱自乐,有的被视为雕虫小技,根本不容许登“大雅之堂”。随着城镇化的推进,人们生产生活方面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皖北非遗面临更多的新的挑战。首先,非遗保护传承要花费相当的人力、物力及财力,而现代社会好算“经济账”,倾向于省事、省时、省钱、省力。就皖北民间手工艺而言,大多需要繁复的制作工序,例如阜阳临泉毛笔制作工艺仅一个笔头的制作要经过十六道工序,而成笔则要一百多道工序,技艺要求非常严格,而如今实用价值大不如前。淮北的面塑技艺需要捏、揉、碾、拔、挑等多道程序,讲究动作连贯,且要求一气呵成,但制作要求较高,消耗较大,而销售前景并不看好。柳编、芦编等民间手工产品虽然具有较高的文化价值与艺术价值,但作为日常生活用品,普通消费者毕竟更为看重其实用价值和经济耐用功能。其次年青一代是非遗保护传承的未来,但他们目前对非遗的态度值得担忧。过去农闲节庆时节借助钱杆舞、旱船舞、砀山唢呐、淮河锣鼓、狮子灯、马戏灯等娱乐助兴,老少咸宜,而如今广大年轻人早已不感兴趣,网络、手机等新媒体已经占据他们的生活,他们有新的目标与追求。淮北梆子戏、灵璧皮影戏、余家皮影戏、花腔渔鼓、淮河琴书、端公腔、扁担戏等曲艺,成为老年一代自娱自乐的方式,年轻人参与的很少,自然谈不上保护传承。此外,皖北一些地方及有关部门过于重视经济指标,对包括非遗在内的文化事业重视不足,且在非遗资源的保护、开发利用方面存在误区。非遗是重要的城市名片,一些地方为招商、旅游而大打文化牌,借非遗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但很多场合下非遗终究只是经济的工具而不是主角,“戏”唱罢而非遗项目生存空间并未显著改善,急功近利的执政理念无助于非遗的保护传承。而在一些生产者手中,玉器、剪纸、年画等非遗项目已成为赚钱工具,完全脱离手工的精雕细琢,抛弃其核心底蕴与文化价值,缺少手工艺人凝聚的心血与情感,通过机械化加工制作、成批量生产,最终使其丧失了文化的底蕴,没了产品的独特性与差异性,所谓的“变通”与“创新”导致在文化品位上大打折扣,过度商业化倾向暴露无遗。
(三)传承人培养陷入困境
非遗保护传承关键在人,推进城镇化建设为皖北人民带来很多的就业机会与谋生方式,也使大多数非遗项目传承人培养面临严峻危机。一方面许多老一代传承人竭力投身于非遗保护传承,但毕竟面临生计所需,其中从事钱杆舞、旱船舞、太和狮子灯、砀山唢呐、淮河锣鼓等非遗项目的保护传承并未能带来明显的经济收益。尽管非遗项目并非一种好的谋生手段,但非遗保护传承仍然是许多传承人孤独的坚守与心灵的寄托,面临人老艺亡境地,有时既无奈也无助,有心却无力。有的手工绝活固守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等规矩,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非遗的传承。另一方面传承人有心传授而广大年轻人却无心继承。有的非遗项目学徒一门心思想靠非遗赚钱,一旦发现其“清汤寡水”,自然难敌其他职业的经济诱惑,最终会选择半途放弃。而广大年轻人进城求学、择业,不愿意投身于非遗保护传承,使得非遗传承后继乏人甚至后继无人。尤其是微雕、玉器加工、彩陶烧制等不少非遗项目,工序繁杂,技术要求高,还需要一定的艺术修养与悟性,既费心又费力,学习难度较大。有的则要求吃苦耐劳,例如凤台火老虎作为一种民俗舞蹈活动,由于表演时要经受火烤之苦,存在潜在危险。而五河临北狮子舞、打铁工艺等项目对体力要求较高。年轻人将其当做副业尚成问题,更不要说作为主业终身坚守。许多年轻人对之知难而退、望而却步也在情理之中。
(四)非遗保护传承方式与现代社会难以调适
文化并非墨守成规、一成不变,皖北非遗同样要面临“变”与“不变”的选择。当前皖北一些非遗保护传承方式较为单一,有的一味固守,自然与现代社会难以调适。在坚守非遗文化不变味不变质的前提下,相关非遗项目要尝试多角度、多层次改进与创新,以满足现代社会的多样需求。例如涂山大禹传说、老子传说故事、管仲的传说、庄子的传说、鞭打芦花等不能仅依靠口耳相传,可以以新方式讲老故事,制作相应的视听产品,充分运用现代多媒体手段,扩大其传播与影响范围。蒙城歌谣、捻军歌谣、垓下民间传说等要结合当地发掘的遗址加以有效传播,否则脱离特定的文化空间,收效不会明显。亳州晰扬掌、六洲棋、淮南永京拳、五音八卦拳等传统体育、游艺与杂技项目,如何在表演方面加以改进与创新,如何瞄准现代养生健体观念,寻求以恰当的切入点加以有效融合。鲖城火叉、火鞭起源于战国,常用于抗敌或震慑入侵者,明清时期才演变为一种民间祭祀表演活动,要思考如何与现代观念、社会价值相融合。淮南采莲灯、淮南藤牌对马、蚌埠独杆轿等传统舞蹈,如何适应现代品位需求,砀山四平调、颍上大鼓书等传统曲艺,如何结合现代生活唱出百姓心声,五河民歌等传统民歌,如何反映美好乡村建设。阜阳剪纸、萧县石刻、淮北泥塑、面塑等传统美术项目如何提升艺术审美和文化内涵,形成独特的看点、卖点,满足现代社会多元的观赏与收藏需求。临涣酱培包瓜等传统饮食制作工艺,如何将制作技艺延伸至其它食品上,避免品种单一、消费有限的问题,淮河柳编、竹编、芦编等传统手工艺,如何在现代社会树立品牌意识,塑造品牌形象,推出高中低端产品,满足市民不同层次的消费需求。
总之,皖北城镇化建设为非遗保护传承带来发展契机,也面临诸多严峻挑战。如何结合城镇化建设进程有效推进皖北非遗保护传承工作,将是我们深入思考并着力解决的重要课题。
参考文献:
[1]陈崇韧.经典·传承·创新·发展[N].淮南日报,2012-09-03(1).
[2]谢中元.城镇化进程中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问题新探[J].理论导刊,2015(1):75.
[3]陈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碎片化及其对策[J].徐州师范大学学报,2009(2):87.
[4]陈德琥.论花鼓灯艺术的当代出场路向[J].江淮论坛,2013(3):176.
Influence of Urbanization on the Heritage of Northern Anhui
XIE Zheng-wei, HU Fei, HU Jing
(Department of Literature and Education, Bengbu University, Bengbu 233000, Anhui)
Abstract:In recent years, the acceleration of urbanization in Northern Anhui promotes the development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resources and their industrialization into cultural products. At the same time urbanization comes with many challenges such as the original ecological environment having been seriously damaged, the impact of modern modes of production on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the dilemma of cultivating inheritors, and the difficulty of adjusting the protecting mode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to modern society.
Keywords:Northern Anhui;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urbanization; influence
中图分类号:G0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4310(2016)03-0010-04
DOI:10.14096/j.cnki.cn34-1044/c.2016.03.03
*收稿日期:2016-03-10
基金项目:安徽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城镇化冲击下的皖北非遗文化空间保护研究”(SK2016A0586);蚌埠学院淮河文化研究项目“共生理论视阈下的安徽沿淮地区文化旅游区域合作模式研究”(BBXYHHWH2012B03);蚌埠学院“设计艺术学”重点培育学科建设项目(201503);蚌埠学院2015年国家级大学生创新训练项目“蚌埠市传统手工艺的保护与传承研究”(201511305018)。
作者简介:谢政伟(1975- ),湖南衡阳人,蚌埠学院文学与教育系副教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民俗文化等研究;胡飞(1969- ),安徽蚌埠人,蚌埠学院艺术系教授;胡经(1995- ),安徽六安人,蚌埠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