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的互联网发展历程中,似乎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充满了怀疑和不确定,各界对互联网未来发展方向存在着截然相反的评估,悲观论和乐观主义者各自都建立起了庞大的阵营。这种冲突,不仅映射了今天互联网与社会发展的复杂关系,也似乎暗示着互联网正在朝向一个自创生的系统发展,可能引领充满冲突和对立的人类社会朝向一个未知的方向。只是,大多数人也许还处在谷歌阿尔法狗与李世石对决结果引发的对人工智能的担心中,却难以想像一个深深嵌入人类社会的巨大互联网也许终将同时让乐观派和悲观派同时大跌眼镜,譬如在某一天获得某种自主意志,或者根本改变人类社会的统治。 这或许是围绕互联网影响的乌托邦论者和反乌托邦论者都未曾设想过的一种情形。不过,本期的“互联网帝国”,已经尝试在做这样一种建构,赋予了互联网自己的意识形态,如果可能,这将是互联网走向自创生的第一步。但是,“连接一切”是否堪任?理论上将人类个体、所有网页和数据库、以及社会关系和制度关系都建立起连接的互联网,同样深受人类阶级结构、民族国家体系、和数据算法本身的多重限制和过滤,搜索引擎的过滤和互联网审查制度的存在,继续扩大着互联网内部结构和人类社会原有结构的分化,也自我否定着一种普遍的互联网意识形态的可能。相形之下,去年正式公开提出的“互联网主权论”,倒更接近意识形态的本来意义,如马克思笔下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诞生,以一种陈旧腐朽的民族主义语言霸权占据了一个充满革新的领域,某种意义上终结了对互联网未来的混乱认知,而其历史倒退也比互联网发展历程上任何时候都剧烈。 换言之,一旦互联网具有了意识形态,成为人为的弗兰肯斯坦怪物,互联网便可能发生了根本的结构性改变,俨然形成了内部的隔绝和冲突,如同冷战期间铁幕所分隔的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两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妨碍一个基于互联网意识形态对立的新冷战的开始。这不再是民族国家阵营或者资本主义体系之间的竞争,而是那些自称互联网意识形态的主权阶级与所有互联网用户,也是无阶级的真正的互联网的主权者之间的竞争。 互联网不仅重新定义和创造了新的公共空间和公共舆论,而且通过社交媒体的连结、嵌入和深化,迅速改变了社会本体和社会结构。互联网不再只是虚拟空间的代名词,而是一个不断地运动化、社会深化,成为超越所有阶级、动员最为广泛的社会媒介。互联网就是社会本身,是人类社会自身最伟大的转型,也是一个新兴的人民主权的自发表达,相对任何传统政治中的主权结构和阶级结构而言,正在形成一个相互穿透的新社会系统。这是一场消灭主体性的战争,因此也就无所谓“网民”作为数字资本时代的政治主体,而是更接近哈特和奈格里意义上的分散、去中心化、却是自创生的帝国。它区别于任何传统意义的帝国,也因此才有互联网意识形态的诞生作为最后的抵制。 在这个意义上,人们需要对互联网统治未来的想象,更需要面对此自创生新系统与旧的人类系统如何相互穿透和改造,正如她所唤起的在各个层面的竞争、冲突和超越。这一帝国崛起的下一波型态,也就是WEB3.0,究竟是大数据的统治和来自加密技术和暗网的抵抗间的拉锯战,就如斯诺登事件和FBI与苹果手机纠纷所预示的;还是继续帮助人类社会解决尚存的冲突,或者人类与互联网正在变成相互的代理人? —— 吴强 德国杜伊斯堡大学政治学博士 《德国的抱负与局限》一文引用新闻资料翔实,并有作者的实地访谈来支撑全文,很有诚意。作者在分析中指出了国家层面推行的个体主义话语对战后德国社会族群民族主义的压制,以及这套话语对客观存在的集体主义取向的外来文化的漠视。可惜作者点到即止,未能对“有些移民族群和宗教”与这套话语的分歧继续分析,实属遗憾。个体主义的话语在对作为“陌生人”的难民群体的想象,以及基于此想象上形成的应对策略所起到的作用都值得深入挖掘;期待作者能够有后续的论述。 —— 袁丁 云南大学西南边疆少数民族研究中心 郑也夫对项飚的回应将问题带向制度讨论,但项文对“知青一代”的评述并不仅限于依附在体制资源分配上的知识生产,还包括“在野”状态的知识人如何因应社会发展提出问题、解答问题。依我的理解,项飚并未想笼统地抛出一个“代际”问题,知青群体中的多样性也确实使概括性的讨论十分困难。但因年龄或经历相仿所形成的“代际”与布迪厄理论中的“场域”(field)近似,有其共享的风气、原则、趣味,具体到知识界,则表现为对问题意识、研究范式和评价标准的共识。我们应当承认,一个相对独立于体制的“圈子”是存在的,而一个头戴“院长”、“系主任”头衔的学者在面对这个圈子时,其制度性的色彩权重甚低。项文所激荡出的讨论可以多元,但其所提出的问题值得慎重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