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黑守白
电视剧《女医·明妃传》热播,中国古代的女医生也大受关注。由于中医行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传男不传女,所以中国古代很少有女子行医的,以至于人们一提到“古代名医”,想到的都是男性。其实,在中国古代,也有很多受人爱戴的悬壶济世女名医。
西汉义妁
义妁,汉武帝时河东(今山西永济)人。西汉时,我国在医事制度上已专门设有“女医”,称为“视产乳之疾者”。义妁便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位有记载的女医生。据《史记·酷吏列传》记载,义姁精于医术,曾为汉武帝之母王太后疗疾,颇受太后信任。
生活在公元前128年前后的义姁,从小就对药草有兴趣,十几岁便上山采药,捣烂后给乡亲们敷治外伤。遇到大夫走村串户,她总爱跟着学,看大夫怎样望、闻、问、切,竖起耳朵,听大夫讲解医理,并虚心求教。日积月累,她学到了许多医药知识,也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
后来,义妁的养父感染瘟疫亡故,临终前向她讲述其父母因太医令崔府志陷害而过早故去的旧情。这双重的悲痛和打击,更坚定了义姁成为一名心怀仁慈的大夫的决心。此后,她有幸拜长安第一名医郑无空为师,勤加苦学,医术精进,终于得偿所愿,悬壶济世,一时间被誉为“女中扁鹊”。
据传,义妁的医名在方圆百里传开是从一次效验的诊治开始的。有一天,外村抬来一个久治不愈的病人,肚子鼓得像个灌满了气的皮球。义妁仔细诊断后,用扎针配合自制的药粉,仅用三天就缓解了病人的病情。自此以后,义姁的医名便在方圆百里传开。汉武帝派人暗访后证实,义妁不但擅长治疗内科疑难杂症,而且对外科、针灸也颇为精通,最可贵的是,她所用的很多药物只是些山间随处可得的平凡草木,但疗效往往出人意料。于是,武帝将她召入宫中,封为侍医,专为皇太后治病。
但《史记》并未具体谈及其医术如何,之所以记载义姁,也并非因为其医术高超,而是因为其弟义纵系当时有名的酷吏,司马迁在为其作传时顺带提及了义姁。但不论怎样,义姁都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被记载的女医生,由此她也被誉为巾帼医家第一人、“女中扁鹊”。
汉代另一位女医则是汉宣帝时的淳于衍,字夫之,籍贯不详。《汉书》中曾三次提及她,分别为《宣帝纪》《霍光传》与《孝宣许皇后传》,之所以多处均涉及淳于衍,并非由于其重要,而是因为她陷入了当时一桩重大的宫廷阴谋之中。淳于衍的身份是女侍医,当时也被称为“乳医”。“乳”在古代有“妊娠”之意,“乳医”也就相当于当时宫廷的妇产科医生,专门为皇亲国戚的女眷们接生,同时可兼治一些产科疾病。淳于衍和当时的权臣大将军霍光之妻相熟,很希望能为丈夫谋个好职位。而霍光之妻为了让女儿取得皇后之位,正欲谋害当时的许皇后,恰巧许皇后生产之后染上了疾病。于是,霍光妻利诱淳于衍,让淳于衍利用职务之便投毒,并许诺事成之后与淳于衍共享富贵。淳于衍考虑再三,最后表示“愿尽力”。于是她把有剧毒的附子捣碎,掺入御医所制的药丸中。许皇后服下后,头脑胀痛,胸中烦闷,终致死亡。后来,由于霍光子霍禹谋反事泄,牵出淳于衍谋害许皇后案,遂一并被处死,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虽然《汉书》的重点在于描述宫廷阴谋,对于淳于衍的医术如何并未多加描述,但能够担任宫廷医生,为皇亲国戚的女眷们诊疗,医术想来是不会差的。但是其贪利的个性,在权臣的威逼下,居然下毒谋害患者,严重违反了医家该遵守的医德,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光彩的角色。
东晋鲍姑
晋代,广东南海太守鲍靓之女鲍姑也是一代女名医,其夫葛洪是晋代著名的炼丹家。鲍姑继承了父亲和丈夫的医术,加以钻研,医术愈加精湛。她长期在南海、番禺、广州、惠阳、博罗等地行医采药,经常出没于崇山峻岭,溪涧河畔。《西华仙箓》载:“萍花溪常有老姥采萍其间,莫测她所自来。问之,答曰:我叫鲍姑。”也因为这样的原因,鲍姑借以治病的红脚艾,也被人们尊称为“鲍姑艾”。
相较于醉心安鼎炼丹的葛洪,鲍姑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钻研医术上。她修道之余,常出没于崇山峻岭、溪涧川流,采药制药,自研灸术,终于独创了一门艾灸的绝学。鲍姑以治赘瘤与赘疣闻名,她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以当地盛产的红脚艾进行灸治,疗效显著。“每赘疣,灸之一炷,当即愈。不独愈病,且兼获美艳。”《粤秀山三元宫历史大略记》石碑刻载:鲍姑“有赘艾(即红脚艾),藉井泉及红艾为医方,活人无算”。
相传,某日鲍姑在采药归途中,偶遇一位在河边抽泣的女子,原来她年轻的脸颊上生了许多黑褐色的赘瘤,掩盖了原本如花似玉的真容。她向鲍姑哭诉,因为貌丑,她被乡亲鄙视,婚事也一拖再拖,故而在此对影自伤。鲍姑心生怜悯,立即从药囊中取出自制的艾条,为她熏灼。片刻后,少女脸上的赘瘤全部脱落,光洁的脸庞犹如无瑕白玉。恢复美貌的少女向鲍姑千恩万谢,欢喜还乡。
鲍姑的医术擅名一时,世代追仰。虽然无专著传世,但其丈夫葛洪所著的《肘后备急方》中,有针灸医方百余则,列举的灸术就占90多条,其中对灸治的功效与施用方法都做了精妙讲解。后人多推测,书中有关灸治的论述,多半出自鲍姑之手。
鲍姑曾在广东越秀山下居住,留下一屋一井。后人称此井为“鲍姑井”,又在旧址建了一座道观,称为“越冈院”,明朝万历年间重修后改名为“三元宫”,内仍有鲍姑殿并供奉其塑像。直到明清,仍有人不辞辛劳寻求鲍姑艾:“越井岗头云作邻,枣花帘子隔嶙峋。乃翁白石空餐尽,夫婿丹砂不疗贫。蹩躄莫酬古酒客,龙钟谁济宿瘤人。我来乞取三年艾,一灼应回万古春。”
宋代张小娘子
宋代有两位女名医,一位是著名妇科医生郭敬仲的母亲冯氏,她医术高明,擅长治疗妇科病。一次孟太后重病,御医治疗无效,宋高宗急召冯氏入官,冯氏只用一剂药就治好了孟太后的病。高宗大喜,封她为安国夫人。
另一位是著名的女外科医生张小娘子。张小娘子生于北宋著名的“仁宗盛治”年代,绝活是治疗疮毒,据说手到病除立竿见影。虽然自淳化年间朝廷就已经设立太医局,发展天朝医学教育,但招生简章备注了“只限男生”。张小娘子医术高超据说和一本医学秘籍有关。有一天,一位云游郎中路过其门前,向她讨杯水喝。张小娘子见是一位银髯老人,气度不凡,便将他请进屋里,让座沏茶,还热情地以饭菜招待。那位老人见她聪明贤惠、手脚勤快,便将开刀和制膏等外科秘方传授给她,还赠给她一部秘而不传的《痈疽异方》。
张小娘子首先按照书上的方子,从药铺抓来草药制成膏方,治好了小叔子的背疮,又医好了公公的中耳炎。邻居家谁生了疖子,张小娘子听说了必定奉上自制的膏方。张小娘子十分聪明,书中的几百个方子很快就烂熟于心。她开始为乡邻们诊治,丞相家的儿媳生孩子患了乳疮,吃了张小娘子开的药不仅疏通了经络,还面如桃花,气血丰盈。张小娘子—时名声大噪,病人应接不暇。她又把外科技术传给丈夫,于是,夫妇俩都成了当地的名医。
仁心仁术,医德医术,张小娘子的先进事迹传到皇宫。仁宗专宠的张贵妃每到春天,脸上都会花粉过敏,仁宗的哮喘也是花粉过敏所致,时好时坏。张小娘子奉诏治好了张贵妃的皮肤过敏、仁宗的哮喘。后宫妃子们经过张小娘子养颜秘方的调养,个个变得貌美如花,肤如凝脂、白皙嫩滑。龙颜大悦的仁宗见张小娘子年过三十,仍如十八处子,遂称张小娘子为“女医圣”,赐名“张小娘子”。
明代谈允贤
宋代之后,女性行医的记录渐多。特别是元、明两朝,朝廷采取了医户制度,规定各户必须子袭父业。一入医户,子孙就必须世代业医。由于从小耳濡目染,受到环境的影响,女性习医者不少,但知名者并不多。有些医术颇精的女医,曾蒙朝廷征诏,但未留下姓名,史书上也仅以某氏称之。
明代女医谈允贤,不仅是当时最有名的女医,而且还有医书传世。其著作《女医杂言》共收录病案31例,孤本现藏于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根据《女医杂言·自序》及谈氏侄孙谈修所写跋语,谈允贤是江苏无锡人,“以女医名邑中,寿终九十有六。生平治人不可以数计”,且“年益高,术益神”。其祖父谈复曾获封奉政大夫、南京刑部郎中,是当地名医,“以医药济人,衣食常不给,而所得悉施贫者”,祖母茹氏对医药也十分精通。其父亲谈纲曾任南京刑部主事及广信、莱州郡守。谈允贤的家世可以得到《无锡金匮县志》等地方志的佐证。
受家风影响,谈允贤自小喜爱医学,十余岁便通读《难经》《脉诀》等书。婚后不久,谈允贤气血失调,她通过自己患病医治的经历体察用药,“凡医来,必先自诊视以验其言,药至亦必手自拣择,斟酌可用与否”。祖母临终前将全部验方和治药之具传授给她。受限于封建社会的礼教大防,当时许多闺阁千金和富豪眷属得了妇科病,往往羞于请男医诊治,并常常因此延误病情。谈允贤行医之后,“相知女流眷属,不屑以男治者,络绎而来,往往获奇效”,很快成了当地有名的女医生。
谈氏不只行医,还勤于思考,50岁时将祖母传授的医术和自己多年的临床经验总结撰写成《女医杂言》。该书采用追忆体裁,先详述病情、病史,后列治法、处方,记载的患者均为女性,病证多为妇科病,包括月经不调、习惯性流产、血崩、不孕等。患者年龄最大的96岁,最小的6岁,其中育龄妇女占多数。据曾任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国医史文献研究所所长的郑金生教授考据,在谈允贤之前成书的医案只有4部,其中《仓公诊籍》和《罗谦甫治验案》为后人辑录,只有南宋许叔微《伤寒九十论》和元代朱丹溪的医案专著真正撰成于谈允贤之前。
清代曾懿
曾懿,字伯渊,又名朗秋,清咸丰二年(1852年)出生于四川华阳县(今属成都市)一个官绅家庭。当时有许多百姓因为医治无效而丧生,曾懿怜惜乡民的无辜,更痛恨庸医,于是废寝忘食地苦读家藏医药典籍,对于精辟的论述和严谨的方剂,都一一摘录并悉心钻研。曾懿20岁时与江南才士袁学昌(号幼安)结为连理。袁为江苏武进人,才学出众,曾懿与之结合后,曾宦游闽、皖、浙、赣等省凡20余年,其间夫妻间朝夕讲求,风雅唱和,曾懿在文学和医学方面皆有长进。
作为一个自学成才的医生,曾懿在医学理论上并不执一家之言。她认为:汉代张仲景固为医中之圣,其所著《伤寒论》被后世医家奉为圭臬,不无道理;金元四家也各布胜处,当为效法;主张今之业医者不可一概泥于古方古法,而应“潜心体察,掇其精英,摘其所偏,自能豁然贯通,变化无穷”,如此方能收到更好的效果。曾懿往往自己配制方药,用药十分精当,配合非常巧妙,有的还是亲身经历过。比如她32岁时,曾得了阴症喉痹,十分危险,她将上桂心、炮姜、甘草各1.5克,放入茶碗中,用开水冲入,又将有药的茶碗隔水蒸后,将茶碗中的药含上一口,慢慢咽下,总算脱离了危险。后来她就用这个方子治好了不少病人。
晚清西风东渐,不少守旧者对西方医学知识一味反对,曾懿却广收博采,加以运用。她常告诉病人要“节劳以保脑力”,“时吸新鲜空气以保肺”,还要加强“运动使血烙(脉)流通”等,尤其是对妇女,她认为“昔者女人,幽囚深闺之中,不能散闷于外,非但中怀郁结不舒,即空气亦不流通,多病之由,职是故也”。
曾懿不忘当初学医之艰难,决心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告诉后来者,乃发奋著述。终于在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她54岁时著成《医学篇》,并于次年在湖南长沙刻板问世。《医学篇》共2册,各4卷。书中将伤寒、瘟病两类疾病的病情及治法详加辨析,并将《瘟病条辨》《温热经纬》诸书各方,摘录成帖,一目了然。她还把古方、时方及自制诸方精选并分成伤寒、瘟病、杂症等类,附于书中。1933年,苏州国医书社将该书重辑为《诊病要诀》《杂病秘笈》《幼科指迷》《寒温指迷》《妇科良方》《外科纂要》6种,名为《曾女士医学全书》(6种),铅印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