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颉睿
夏热还未消退干净,秋风就迈着匆匆脚步加紧赶来了,奶奶便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携着我的手,经过结满籽的石榴树,领我到那间充满阳光的屋子中。她取出量尺,比在我身上,认真为我测量。屋子中弥漫着安详的味道,像是落在棉被一角的阳光的味道。我耳边只剩下了奶奶那令人心安的呼吸声和石榴树叶晃落的沙沙声,好似一曲交织的摇篮曲,我就在这温柔中沉沉睡去。
醒来,发现自己落入了棉花堆里。四周堆满了纯白的棉花,蓬松而柔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阳光洒进棉花里,棉丝儿剔透晶莹。透着朦胧的缝隙,我看见奶奶认真而仔细的身影。她俯着身子,眼神集中落在手中的衣物上,手指灵巧地引着闪闪的针上下飞蹿,针尖飞溅出银光,像是在跳一支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针脚密密麻麻、整整齐齐,似乎要把阳光缝进棉衣里。
胳膊拉长,棉线便随着奶奶的手从棉布中穿过,紧紧咬住棉布。几个来回之后,线变短了,奶奶把针举到太阳底下,眯着眼睛,两根手指捏住那细细的白线,想要穿过小小的针眼。我大笑一声:“我来我来!”抢过来,两三下就穿线进眼儿。奶奶摸着我的头,笑着说:“乖孙女儿,眼睛真好使啊,奶奶没你还不行咧!”我扬起头,高兴极了,一时调皮,便在棉花堆中打滚,滚得浑身沾满了棉丝儿。奶奶假装训斥:“别闹!”却并不制止我。闹够了,我站到镜子前,看自己浑身雪白,像个老太婆,就对着镜子哈哈大笑。奶奶就停下手中的活儿,细细为我摘下身上的棉絮。
夏天彻底离开了,奶奶的棉衣也一件一件送来了。穿在身上,棉花的清香丝丝缕缕散发出来,绕在鼻尖,我似乎一下又回到了那个阳光充实的午后。
石榴树的叶子落光了,可奶奶依旧忙碌。我跑到她面前,问她,她笑:“为了给孙女儿做更厚的棉衣啊!”
雪落了,落到我的手上,融化了;落到我的脸上,融化了;落到我的棉衣上,融化成一颗颗小巧的露珠,钻进棉衣中。做棉衣的人像一缕风,轻巧地飞走了。只是做棉衣的情,还藏在棉衣里。
寒风一阵阵发紧,我的手指冰凉,但心中却是温暖的,奶奶的棉衣,早已穿到了我心里……
一句话点读
情到深处自然浓。“我”对奶奶的思念全部浓缩在文中细致的描写与动人的文字中,在读者心中荡起暖暖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