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BASTIAN+MALLABY
中国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5年中国GDP增长6.9%,创出1990年以来的新低增长速度。过去30余年,中国经济以两位数年均增速成长,被称作经济发展的奇迹。几十年来,中国实行监管银行政策,维持其利率,严格管理跨境资本流动,指引国内经济发展。但现在,监管逐渐放宽,严格控制的方式正在慢慢地失效。
对任何关心时事的人来说,这个超级大国如今的状态,有些像70年代经济减缓的美国。
上个世纪70年代,美国经历了一次突如其来的经济减速。1950-1960年,美国经济平均年增长率为4.4%,尔后十年间增长速度下降到每年3.2%。1974年的《时代周刊》哀叹:“中产阶级被迫陷入如此有失颜面的经济状况,以至于要趁着清仓时抢购衣服。”一年后,该杂志甚至尖锐地问出:“资本主义能生存下来吗?”
“虚无主义、激进主义、暴力。”——1975年9月,在美国总统杰拉尔德·福特(Gerald Ford, Jr)完成了两次快速连任后,一名叫艾伦·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的顾问在备忘录中如此回应。该回应获得了部分美国人的支持,尤其当时纽约处于破产边缘,其处境被当作道德文化衰退的象征。70年代经济减速的美国,处于一片阴郁之中。
反过来看中国的情况,经济增长速度从21世纪初的10%降到了去年的6.9%。相对于大多数国家而言,中国的这个经济增速数字让人感到震惊。如果说,它的经济减缓只是暂时的,那倒没什么大问题。但以目前的状况,中国经济增长速度问题似乎愈演愈烈。
当今中国正处于巨大压力之中。一方面,经济放缓的即时效应是更大的不安全感,先前大肆扩张的企业会发现工厂没了效益,楼市库存量增大,许多公司会面临裁员或者破产。另一方面,中国的生育计划大量地减少了婴儿数量,造成了今天成年人数量也下降了,也就是说抚养率比例持续恶化。人口红利让位于人口负重,对中国经济增长是不利的。
长期以来,出口贸易是中国经济增长的主体部分,但目前贸易顺差几乎要触动贸易保护主义反弹了。最为关键的是,中国经济增长也是建立在高层次的投资水平上,但最近其大量资金是通过大举负债筹得。这么看来,中国经济发展的高速奇迹似乎走到了悬崖边上。
经济发展速度“换挡”总是痛苦的,70年代的美国就是个例子。或许,当下的中国可以从其经历学习有用的经验教训。
第一个,也是最为重要的经验:淡定地接受经济增速减缓的事实,拒绝以及反抗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糟糕。曾经,70年代的美国十分抵触经济减缓,做出让美联储出台刺激经济政策,放宽对政府扶持的抵押贷款公司限制等等举措。但都无补于事,还引发了通货膨胀,毁掉了储蓄资金,最终需要美联储采取艰难手段来应对问题。一连串的问题,也导致1980年代初的美国又遭遇一次经济衰退。
虽然在今天奇怪的经济环境中,通货膨胀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大国们并无直接的威胁,但如果中国也抵触经济增速减缓,试图通过低利率、指令性贷款来刺激经济发展,只会增加其债务负担。而且,中国债务负担在2007年已经增长达到了GDP总量的134%,2014年则为217%。
中国观察家迈克尔·佩蒂斯(Michael Pettis)指出,中国政府及银行债务的膨胀速度,几乎是经济增长速度的2倍。也就是说,中国政府债务的堆积速度,远远比其清偿债务的速度要快得多。总而言之,如果抵触抗拒经济减缓事实,大部分经济刺激政策会让问题变得更糟糕。
第二个要学习的经验教训是金融改革。当时美国限制银行存款利率的系统,已经开始不对劲了。此前,该系统压下了银行资金成本,低息贷款给工厂,企图刺激经济增长。但随着新生代的储蓄工具大量出现,提供了多样化的市场化利息支付,对市场更具吸引力,银行存款逐渐转移到新金融机构中。于是出现了依靠银行贷款的中小企业难以贷款,楼市也出现了信贷危机。
今天的中国面临相似的困境。存款利率的上限使得银行可以以低息贷款给自己偏好的公司,而不是更多的创新公司;如果政府干扰存款利率上限系统,人为操控对储户会有低回报率,这就意味着变相征收更多的隐蔽税,也会抑制了民众消费欲望,会出现病态地依赖投资来发展其经济。因此,中国需要有较少低质量贷款业务的金融系统,更好地应用存款,释放民众的消费能力,让民众消费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引擎。
最后一个要学习的是,汇率。1971年,作为促进经济发展的策略,美国让美元和黄金脱钩,美元兑率急剧下跌。美国希望通过货币贬值获取全新的、经过修正的汇率。但并没有效果,反而加剧了美元的波动。
目前来看,中国似乎也在采取这个策略,但更为谨慎:让货币贬值以促进出口。实际上,汇率机制只有在货币挂钩,或允许汇率自由浮动的情况下,才能运作得最好,采取中间做法是不可取的。去年夏季,中国就发现了,适度的货币贬值反而会造成人们对货币会贬值产生更多的预想,从而引起资本外逃。今年一月份的货币混乱就继续强调了问题的存在。
因此,中国这个巨大经济体转向时,漫不经心地政策调整是不够。我们期待中国可以更加灵敏地操控经济减缓,而不是到最后,采取大量的放松管制、货币主义、赤字加剧、减税——这些激进的补救措施。(文章来源于《大西洋月刊》,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