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剑客叶里红（九）

文/溪雨羽 图/星月

前情提要：

叶里红追随师叔风逸尘找到了阿冷夫妇的孩子小淼。但收养孩子的老奶奶却对小淼十分疼爱。叶里红不忍把孩子夺走。

“你是说这家产是吧？我爹爹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了，这西边的两间房子给我，我以后给宝儿，宝儿以后就住这儿了。等宝儿长大了，我攒的钱给宝儿娶房媳妇。”叶里红心里很感动，但是仍得问她：“你弟弟和侄子没啥，就怕以后你的侄媳妇无事生非，我看她不咋容得下小宝儿。”

虽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但是叶里红仍旧能感觉到老妇人犹豫了一下，看来她也很操心这个事儿。“哎，这个侄媳妇心胸狭窄，一个孩子容不得，生怕自己的孩子日后受挤兑，那会儿老想借故打孩子，每次都是我护着，最后直到我把孩子带着了她才收敛点，我都不让孩子叫她娘。”

“你这两间房也占了快半个院子，她以后能不欺负宝儿吗？”“爹爹和弟弟知道我辛苦，专门对半分的家产，她一个小媳妇，还能要回去咋地？！”“你说得对，大娘，恕我直言，我就担心您百年之后……那会儿这些道理谁知道？”老妇人陷入了沉默，看来这个问题也确实让她很揪心。

叶里红心里也难过，她又一次体会到鱼太傅原来说的话：人力有所不能，且行且珍惜。老妇人低低地说道：“唉，只能看命了。我还能怎么地？我就心疼这孩子，能跟孩子在一起多久就多久，什么不要都可以。”

叶里红突然心里一亮：“大娘，你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可以抛下吗？”“嗯！”老妇人不知道叶里红要说什么。“大娘，你要这孩子幸福吗？”“那当然了，我们宝儿这么乖，从来不闹，懂事得很，他这么体谅我，我当然……啊……”大娘突然打了个呵欠睡着了。叶里红觉得大娘是白天累了，睡的很突然，继而发现有身影轻巧地掠过。她一摸，睡在中间的孩子不见了，惊得立刻翻身起来往门口追去。

“有人下迷魂烟！”她自己的身体因为长年服药，毒性差的药对她没有作用。那黑影人越过两个房子消失在一个矮小的木屋那里，叶里红追过去，推门而入。

“叶里红，来得太慢！”一个声音入耳，叶里红不禁喜上眉梢，屋子里的油灯闪烁着，是师叔。

“逆风，要是顺风我便比你快！”

“这么进来被偷袭怎么办？”

“为了孩子，顾不上那么多了！”

“哦？若是你这番道理，孩子还是落入他人之手，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叶里红顾不上听他讲大道理——虽然他说得有理——但有更多的疑问要问：“你为什么现在才动手取孩子？你几时到的？才到的吗？”

风逸尘面露无奈：“我到了三天了，为什么今日下手……天底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口气有点埋怨，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很是少见。“是什么事难着我的风师叔了？”叶里红想着，却不由地对女子二字敏感起来：“你遇到美人了？”

“一群丰腴的‘美人’……”风逸尘苦笑道。

叶里红正想细问。躺在床上的小淼叫了声“奶奶”孩子做梦叫出了声音，叶里红突然心里抽动一下说道：“这孩子的奶奶见不到孩子会疯的！”

“奶奶？”风逸尘问。

“收养他的奶奶。”叶里红说。

“哦，我下的药劲不大，差不多一会儿就醒了。”风逸尘说。

“她醒了不见她的小宝儿，肯定会疯的，小宝儿是她的命！”叶里红说。

“怎么？难道你要送回去？……要送你送回去吧！”风逸尘淡淡地说，“你不是要找孩子吗？”

“也不能看人家无辜地疯！这跟抢孩子有何分别！”叶里红口气犹豫。

“好！”风逸尘说罢，不再言语。

叶里红急匆匆趁着夜色悄悄地还了孩子又回到这个小屋找风逸尘，没有人。

她慌了神，不停懊恼时，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风逸尘慢慢而入。“你干吗去了？”叶里红问。

“小淼尿了床，晒被，给房主赔不是，赔钱。”

叶里红哑然失笑。她看着风逸尘又坐到桌子前开始闭目养神，心里突然讨厌起他这种沉默，没话找话：“说说那群丰腴的美人嘛！竟然能把你这样的大侠迷惑了三天，才救小淼！”

“有什么好说的，你自己没看见吗？”

叶里红愣了：“我怎么会看见？我看见会忘吗？”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昨天白天不是坐在米店斜对的茶馆里看见了吗？”

叶里红傻眼了，她仔细思索昨天白天侦查李家的情况，就看到几个妇人和李家的媳妇在侧门那里抱孩子、晒太阳，难道——丰腴的女人们就是指那几个带孩子的妇女，叶里红觉得全身的汗毛和头发都竖了起来。

风逸尘苦笑道：“那女人抱着孩子寸步不离，连晚上也舍不得把孩子撒手。我一个侠客，总不能伸手去跟女人抢。唉，真是为难。”

“不对！”叶里红突然想起来叫道，“她怀里的孩子就不是阿冷哥的孩子，是那女人自己的孩子。”

风逸尘站起来看着叶里红的眼睛，微露笑容，调皮地把嘴角轻轻上扬：“是啊，亏得叶小姐帮忙，直到昨天我看到你，才发现了这个柴房里的孩子。”

“那现如今，如何是好？”叶里红继续问。

“是你把孩子还回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风逸尘说完，又闭目不语。

“你总是在闭目养神，有那么累吗？”风逸尘无言语，他这会儿不是不回答，倒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叶里红见他不回话，闷坐了一会儿，累得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次日，等叶里红醒来，风逸尘又不见了踪迹。

叶里红从墙头翻进院子，来到李家米店西屋。“大娘！”她在门口叫道，老妇人扭头看见她，一愣，继而赶快摇手示意她进来。叶里红走近才看到老妇人脸上的泪痕。

“大娘，你这是怎么啦？这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姑娘啊……”老妇人一张口，泪水又淌下来。老妇人坐在小孩旁边，小孩伸手给她擦眼泪，老妇人搂住孩子呜咽着说：“今天早上侄媳妇要把孩子要回去。我说当年买孩子出了多少钱我给她，她说不卖，后来说卖也可以，让我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家。我一个老婆子现在出去怎么活呀……”说着又哭起来。

叶里红心里却乐了，嘴上却说道：“大娘，你若不是遇到我，咱们也不会有这缘份，我来正是要和你商量此事的。”老妇人看她这般说，不由停下哭泣望着她。

“这孩子既然是买的，必然就有亲生父母，他的亲生父母一个叫阿冷，一个叫巧儿，都是有名的义士，他们叫我来寻孩子，我告诉他们孩子有个疼爱他的‘奶奶’，他们让我给您说把您和孩子一起接走和他们生活，以后您就是孩子的干奶奶，孩子就是你的干孙子！他们不会亏待你的，你的腿痛没关系，我家里有良药，包治！”叶里红擅做主张，但是她觉得阿冷哥、巧儿姐这样的人，对老妇人保护养育他们孩子的事一定不会忘恩负义的。

“有……有这样的事？”老妇人知道，如果孩子的亲生父母找来，那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带走的，要是诉至官府，弟弟家便惹祸上身，何况他的亲生父母还有权有势，这个老爹辛苦经营的米店是肯定惹不起的。她想了又想，看看孩子无辜的眼神，坚定地对叶里红说：“我走！我和宝儿一起走！只要能和宝儿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叶里红又对懵懂的小孩说：“宝儿，你想不想见你亲生的爹娘。”

“奶奶！”小孩把老妇人搂得更紧。

“和你奶奶一起去找爹娘好不好？”

“嗯！”

次日，叶里红就带着老妇人和小孩离开了李家，走了三四天的工夫，终于到了相约的聚福酒店。阿冷哥、巧儿姐夫妇和太傅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孩子刚走到酒店门口，巧儿姐远远看见孩子，眼眶就湿润了，她站起身，一步也迈不出，连手也伸不出去。

小孩拉着老太太的手走到他们跟前，看几个陌生的大人都激动地盯着自己，不由地害怕，躲在了老妇人身后。叶里红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站出来说：“这是我给你们提到的小淼的大恩人李婶，没有她小淼现在肯定就不在人世了，你们不是要让小淼认她为干奶奶？快拜啊，别光顾着要孩子。”

阿冷哥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对他来说，小淼的救命恩人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别说是拜，上刀山都可以。巧儿姐大概听出了端倪，知道其中还有点隐情，但是二话不说也只管拜老妇人，还边拜边说：“您对小淼的大恩大德我们永生难忘，愿拜您为干婆婆，伺候您一辈子！”

小孩看到这两个大人对奶奶这么好，顿时也不害怕他们了，从老妇人身后露出头来看着他们二人“咯咯”地笑了，也许是天生的血缘关系，小淼很容易就和他们亲近起来。夫妻两人跪着把小淼搂在怀里，小孩也让他们搂，老妇人欣慰地看在眼里，一腔委屈顿时化解。一时间，这场景温馨四溢，其乐融融。

“太傅！你怎么在这里？”叶里红方才注意到太傅，“你认识阿冷哥夫妇？”

“你完成了任务，我该带你回你母亲那里了。”太傅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阿冷哥道：“这位鱼兄，为人仗义，他帮你把孩子送到父母那里。并通知官府接手后续事宜。逸尘早上来拜别了我们……”

“他走了！太傅来了，他却走了！”叶里红失落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太傅听到她这么说，笑呵呵地问。

“他是个高手，想和你切磋切磋，看你这会儿笑啊，如果见了他啊，哼哼！”叶里红对风逸尘的实力是有把握的，她故意说成是较量武艺而不是他们对武术境界领悟的共鸣探讨——打压太傅仍旧是她的乐趣。

“唔……”太傅收敛起笑容变得深沉起来，好像若有所思，“你们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个子和我差不多，面容清瘦，面色白净？他会五回腾挪，而且轻功了得，竟然能跳上二丈高的空中踏云雾翻身……而且……竟用树叶当飞镖。”太傅说完皱皱眉，显然是不欣赏。“纵然武功再高，轻敌总是件愚昧的事，树叶焉能当武器用？……如果不是他轻功奇高的话，一定能……”

“你和他交过手了？”叶里红惊讶地问。

鱼太傅说着突然不言语了，一顿，道：“朋友，我认输了，你的内力果然在我之上。你藏这么许久我竟然没有发现。”

一个人从二楼屋顶跃入大家眼帘，除了一点清风什么声音也没有。“踏云是依靠内力，把丹田气提高，高到几乎没有重量，可以短暂地借助云力，但终究六魂不能离体，所以得归大地。”风逸尘微笑着走过来。

“这般收放自如，真是佩服！”太傅对他作揖道。

“不敢，你竟然能破解绝学五回腾挪……”风逸尘道。

“那和您的轻功比起来，就没什么用处。”太傅说。

见鱼太傅和风逸尘惺惺相惜，聊得欢畅，叶里红不禁插嘴道：“哪天，你两人一较高下，可好？”

两人相视一笑，并不搭理叶里红。大家回到酒店坐下，太傅道：“适才说到您以树叶当飞镖，在下实有不解。”

“我以树叶当飞镖，因为我知道你是叶里红的朋友。”风逸尘答。

“你怎知道我是叶里红的朋友？”鱼太傅不解。

风逸尘道：“因为她提起过你带着一只狐狸！”

“哦！你是说它啊！”太傅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袖珍笼子，打开来，里面的小狐狸蹿上了桌子。小淼看见十分喜欢。太傅对小孩道：“这个小家伙已经习惯了家养，我几次放生也不离开，还挺懂事的，就送你吧！”叶里红把小狐狸装进笼子递给了小淼，巧儿姐夫妇谢过。

太傅和风逸尘聊得高兴，又相约明年再相见于此。众人纷纷道别散去。叶里红的母亲早已得到探报，将叶里红带回了家。而叶里红只日日在家中等着赴明年这没有约她的约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