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索兰纳斯笔下的子宫

王重阳 马晓年

【中图分类号】R167【文献标志码】A

刻画人体题材的洞穴壁画和石雕像的年代可追溯至欧洲旧石器时代中晚期的法国奥瑞纳文化（Middle Aurignacian，40000-16000 BC），但直到此后数千年，人们对于人体解剖学才进行努力认真的研究。著名的学者亚里斯多德（Aristotle，384-322 BC）承认他对人体的内部依然所知甚少。存世的一些早期的医学资料，如埃伯斯纸草文稿（Ebers Papyrus，1550 BC）认为子宫就像一个独立的动物，能够在主人的体内来回运动。另外一些资料将子宫描述成各种形状，像乌龟、蝾螈或鳄鱼。卡帕多西亚（小亚细亚东部的古王国）的阿勒特奥斯（Aretaeus the Cappadocian，81-138 AD），公元2世纪一位杰出的希腊内科医生，在他的著作《急性和慢性疾病的病因与并发症》中是这样叙述子宫的：“子宫系一个位于女子两侧腹之间的内脏，类似于一个动物，因为她可以向腹腔各处移动。向上可以直达胸部的肋软骨以下，也可以斜向左边或右边，或到肝脏或到脾脏，同样她可以向下脱垂。一言以蔽之，她完全飘忽不定，喜芳香而趋向之，厌恶臭而避离之。总之，子宫就像一个动物体内的动物。”根据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460-377 BC）的著作，大约6世纪以前，人们认为没有得到男性精液浇灌的子宫常常会变得发疯发狂。

在公元初的一两个世纪，子宫如动物之概念逐渐被七室学说所取代。这是个形态学奇葩，它把子宫腔描画的由七个分隔组成，两边三个，中间一个，并认为男性胚胎在右边隔室中生长，而女性胚胎在左边，当中的隔间则用来储存阴阳人。这种对子宫的观念在中世纪一直流行，直到后来通过人体解剖才得以光照子宫的真相。见图1（该图见于意大利昂布罗修图书馆的古代医学手稿）。

图1子宫七室模型

图2索兰纳斯

第一次关于人类子宫的精彩描述来自索兰纳斯（Soranus of Ephesus，约98-138 AD，又译索拉努斯，见图2）之笔。索兰纳斯是古代第一流的妇产科学权威，关于他的生平几乎不为人所知。他于公元1世纪下半叶生于以弗所（Ephesus，小亚细亚的贸易城市/施洗约翰写成《约翰福音》的地方），在埃及的亚历山大港（Alexandria）学艺，在罗马开业行医直到去世，大概卒于公元2世纪中叶。他以在妇女病方面的论著而出名。《女性疾病》（De Morbis Mulierum）是妇科学教科书的范本，曾被广泛的转抄、编辑和翻译，并作为6世纪莫斯奇诺（Moschion）《助产士手册》的内容基础。然后，16世纪法兰克福医生罗林斯（Eucharius Rosslin）的《产科学》（Der Rosengarten，1513）及其英文版的译著雷纳尔德（Thomas Raynalde）的《人类之出生》（The Byrth of Mankynde）也脱胎于此。索兰纳斯的著作论述了用胎足倒转术来处理难产，而且还包含一个有关新生儿照料的极好部分。然而，真正的原作者身份却不能肯定。

经过对几个版本索兰纳斯论著的研究，J.llberg在1910年得出结论：“以索兰纳斯名义留传给我们的资料是由一位拜占庭医师所汇编的。内容除索兰纳斯的论文外，还包括阿米达（底格里斯河上游的城市，今土耳其迪亚巴克尔Diyarbakir）的艾修斯（Aetius of Amida，502-575 AD）所著《四书志》（Tetrabiblon）。很明显书中对子宫的描述是基于对人类尸体的研究结论：

子宫位于髋关节之间，在腹膜内，膀胱和直肠当中，子宫背倚直肠并根据其尺寸大小的转变而不同程度的变换位置。在儿童，子宫小于膀胱，因此完全位于膀胱之下；在青春期，子宫发育成和膀胱等高，再年长些且有过性行为的妇女子宫会更大一点；产妇的子宫甚至更大。在孕期，子宫延伸至上腹部，显然这是源于其中增大的胎儿和胎膜、羊水。分娩以后，子宫收缩，但仍然保持比孕前稍大的尺寸。这时子宫大于膀胱并且不完全位于膀胱以下。阴道连接子宫并向前分离突出到远端，尿道沿着整个阴道延伸终止于膀胱颈的前面。子宫向上延伸越过膀胱底，达到肚脐水平。所以，膀胱腔近靠子宫颈，膀胱底紧贴着子宫体。子宫由柔薄的膜上连膀胱，下连直肠，侧面和后方分别连接于髂骨和骶骨。当这些膜由于感染炎症而收缩，子宫就会横向移动；当这些富有弹性的韧带松弛，子宫就会脱垂下去，并非是一些人相信的像一个动物似的。只不过它和其他器官一样敏感，比如对收敛剂有收缩反应，对软化剂表现为松弛。

人类的子宫并不像哑巴牲口那样在体内四下盘旋，而是形状像一个玻璃拔火罐，顶部圆而宽，从宫底部到尽头端逐渐缩减，末端那儿开个孔口。孔口上面就是子宫颈，然后旁边部分或称为肩部。子宫内部的空间叫做子宫腔。宫颈口形如唇状，位于阴道的中央，阴户的深处。宫颈到外阴的距离因年龄而异，在成年女子大约3英寸半。在经产妇，由于颈管拉伸，宫颈距阴道口要近一些。宫颈口的尺寸也有变异，在大部分妇女同外耳道口大小一样。宫颈口在几种情况下会扩张，如：在性交高潮期，为了接受精液；在月经期，允许经血流出；在妊娠期，同胎儿的生长相关；在分娩时，宫口扩大到足以通过一整个拳头。在质地上，处女的子宫通常是柔软多肉的，像呈海绵状的肺，如舌头一样光滑。但在经产妇，子宫就变得硬如珊瑚头，正如古希腊解剖学之父赫罗菲拉斯（Herophilus，325-255 BC/335-280 BC）所说，像支气管的末端。这种变化是由于经血排泄和分娩创伤所致。子宫整体上是纤维性的，但也含有动静脉血管和肌肉组织。纤维起源于脊髓索。两动脉和两静脉来自主动脉和腔静脉，而肾脏血管也由此而来。子宫血管形成分支，通过两条动静脉供应子宫，而卵巢则各有一支动脉和一支静脉。

卵巢位于子宫的两侧，靠近子宫颈，很容易被摸得到。卵巢呈腺状结构，被膜所包裹。它们不像男性睾丸那样被拉伸，而是如某种球形，一边平坦，基底部圆而宽。生殖管道从卵巢沿着子宫旁进入膀胱颈。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女性种子没有参与生殖，因为它在外部被带走了。有些人，包括Chius，认为卵巢有悬韧带支持，还有人则否认。据我们亲自观察，在对一名腹外疝的妇女进行手术时发现，当包围和支持卵巢的结构松弛时，卵巢是向前栽倒移位的。

子宫由两层构成：外层较薄，是纤维性的、结实的，显白色；而内层则多肉，是海绵状的、柔软的，呈红色。内层富含许多血管，在宫底部更多，这里是胚种附着与经血产生的地方。这两层外连结有一层薄的纤维膜，当膜被拉伸，就形成子宫脱垂。脱垂的结果是外层束膜依然完整无缺，而内部垮塌下去。在未生育过的妇女，宫底包含两个折痕；在经产妇，整个子宫是扩大的和圆的。根据Diocles，子宫腔包含乳头状突起或称绒毛叶，这样安排使胎儿在子宫内生活时就能够学习吸吮。但解剖学家已经证实，对生殖的研究也表明，事实并非如此。

一定不要以为子宫对于生命是必不可少的器官；不光是因为在某些情况下它会脱垂，而且如Themiso所报道的，一些妇女被切除了子宫，并没有引起死亡；据说，在加拉提亚（Galatia，位于小亚细亚，罗马帝国行省名）摘除子宫的母猪反而变肥了。

当子宫患病时，它对胃和大脑产生类似交感的作用，这种共鸣效果也存在于子宫和乳房之间。在青春期，当子宫发育增大，乳房同时隆起。当子宫内的胚种充分发育，乳房就会准备婴儿营养所必需的奶水。当月经恢复，乳汁就干涸了；若持续哺乳，月经就被抑制了。同理，在上年纪的妇女，子宫萎缩，乳房也枯萎。当胎儿有了疾病，乳房的尺寸就会减少。确实，在孕期，乳房的皱缩就意味着胎儿的死亡，也是流产的预兆。这就是子宫的真相。

（本文部分译自1996年Harold Speert 所著《Obstetric and Gynecologic Milestones》的第一章The Uterus：Sora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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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兰纳斯（Soranus of Ephesus，约98-138 AD），活跃于公元2世纪罗马时期的希腊医学家，父母名叫Phoebe和Menandria。早年就学于亚历山大里亚，后在图拉真和哈德良统治时期（Trajan and Hadrian）到罗马开业行医。继承以原子论为学说基础的方法学派传统，治病中不问病因而力图寻求疾病的共性，否定希波克拉底的体液病理说而采用固体病理说，被称为方法论学派之王。他的主要著作有《论急、慢性病》、《论骨折》和《论妇科疾病》，尤擅于产科和外科，所著《论妇科疾病》达到古代妇产科学之顶点，被誉为妇产科的创始人。在书中索兰纳斯区分了阴道和子宫，讨论了月经、生育、避孕、妊娠、产前处理、分娩后处理、新生儿护理、子宫出血及其他妇女病。他是最先给新生儿用油洗眼的人，他还制定了婴儿断乳的规则，认为初生婴儿不到第三日不应哺乳，在头两天只应喂予煮沸过的蜂蜜。他对新生儿的哺乳、断乳、沐浴、牙齿的护理及婴儿的疾病的护理，均有详尽的论述，这些表明索兰纳斯是个优秀的有经验的和谨慎的医生。此外，他还论述了产椅、阴道窥器及子宫注射器等，将难产的原因归结为产妇、生殖器官及胎儿三方面，并采用产钳、产椅、足式转向等方法，这证明其医学知识超过了亚历山大城学派，其著作也成为早期妇产科和儿科学的经典著作。他的巨著在遗失数个世纪后，到1838年才得以被搜集出版。

（收稿日期：2015-0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