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 罗

河南省信阳高级中学高三年级文科（1）班 张晓艺

汨 罗

河南省信阳高级中学高三年级文科（1）班 张晓艺

沅湘浩浩，草木摇落而变衰，夕云初起，白日渐沉，风雨欲来。

他从书案前起身，天色已经暗了。今日有人向他禀告，郢都沦陷。他的脸色异常平静，平静到看不出早已旋入心底的悲伤。他淡淡地对前来报信的人说到：“知道了”。镜中的自己，面色憔悴，形容枯槁，无外乎丧家之犬、他冷笑，他屈平何时也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他记起，正值盛年之时，他也曾心怀美政的梦想，渴求重振威王开创的霸业，他也曾奔走于六国之间，期冀共抗强秦，他也曾与怀王秉烛夜谈，共商大业。可如今，那他所无比热爱的郢都，终究在楚宫的夜夜笙歌中，在秦人的马蹄下，崩离破碎。而他，一个流放的臣子，却根本没有资格靠近故土，楚，终究是亡了。

他独自行走在汨罗江边，这曾经是一片他多么热爱的土地，而如今，已不再属于楚人了。他想起遭贬前怀王决绝的背影，不容他任何的辩解。呵，果真君臣一梦。

云水迷蒙，万径俱空，唯有江上小舟一芥，垂钓老者一人，似乎这里从未有过生迹。自己大概是已经死了吧，他想。“老伯，可否渡在下一程？”他道。

“老朽在此等待三闾大夫已经多时了。”

他看见那老者须发尽白，仙风道骨，不由惊异：“老伯如何认得在下？”“楚国已亡，怀王客死，如此荒郊还能如此悲怮的，恐怕只有三闾大夫一人了。”

他登上小舟，小舟随淙淙江水而去，两人相对无言，忽闻老者轻轻叹息。“老伯为何叹息？”他问。“老朽叹的是三闾大夫忧国如此，却无人知晓，也无人可解。”他默然不语。

“你可曾想过，当今已然乱世，是天意也，天意不可违，你又何必去做徒劳之功。自当得天命而顺之。与天和者，谓之天乐。知天乐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你看那污泥中的乌龟，不也很快乐吗。”

他自知面前老者不同凡人，又答道：“屈平此生最为可叹之处，在于君臣无信，世人不解。此生最为依恋之处，是楚国故土，潇湘水云。今楚国气数已尽，屈平只愿与故土同归，追随彭咸而去。”

“唉，大夫可知国家存亡之于天地就如寒蝉一世至于神木大椿？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忽然一世而已，国家亦是如此。大夫之志，正如万里鲲鹏，岂是小小虫鸟可以理解？你又何苦自伤至此。”

“老伯，大鹏，也是会折翅的啊！”

老者不再说话，良久，小舟靠岸。他下船，垂拱行礼。老者苍凉的歌声渐渐远去。“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一生空有壮志，何其悲哉！”

世界，再次归为沉寂。

一声惊雷炸响，瞬时大雨如注，他突然听见死去的灵魂在暗夜中哭号。

他突然如癫狂般大笑，那些他恨过的，昏君，奸佞……那些他曾厌恶的嘴脸一一在他眼前扭曲。“你们，你们！都终将消亡！和楚国一起，沦亡！”可随即，他失声痛哭，他大呼“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归来归来！”此夜他也将是一个孤魂了。

“曼余目以流观兮，冀壹反之何时，鸟飞返故乡兮，孤死首丘，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望之！”这是他说的最后一段话。

一声短暂的坠落声后，汨罗涛声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