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方位动词与汉语对应表达方式

2016-04-13 08:29
商丘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7期
关键词:介词

王 奇

(商丘师范学院 外语学院,河南 商丘 476000)

英语方位动词与汉语对应表达方式

王奇

(商丘师范学院 外语学院,河南 商丘 476000)

摘要:英语方位动词有两类:位置类方位动词和动体类方位动词,在汉语中都有对应形式,且以分析式方位动词为常见。英汉相同类别的方位动词有类似的论元结构,而位置类方位动词与动体类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不同。位置类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中有介词性成分Path-Place,而动体类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中有介词性成分Have-Place。

关键词:方位动词;论元结构;介词

一、导言

英语中的方位动词(locative verb)是名源动词中的子类[1]-[4]。方位动词有两类,分别为位置类方位动词(location verb)和动体类方位动词(locatum verb)[5]-[10]。文献中讨论较多的英语方位动词是及物动词。实际上除了及物方位动词,英语还有不及物方位动词。

本文对英语的方位动词对应的汉语表达方式加以分析,在此基础上,以生成语法的新理论为理论框架,对英语方位动词句及对应的汉语表达方式的论元结构进行分析。

二、英汉语料分析

英语的方位动词都是综合式的,有两种汉语对应表达方式,一是综合式方位动词,二是分析式方位动词。

(一)综合式与分析式

英语位置类方位动词以shelve为代表,动体类方位动词以saddle为代表,下面是例句:

(1)Mary shelved the book.

(2)John saddled the horse.

在(1)中,动词shelve与名词shelf发音相近,意思是“把……放(书)架上”,句子宾语book是移动的对象,动词shelve体现放置的具体位置(书架不动书动),因此这类动词被称做位置类动词。在(2)中,动词saddle与名词saddle发音相同,意思是“给……装上(马)鞍”,句子宾语horse是配置附属物(马鞍)的对象,相对静止,而动词saddle体现移动的物体(马不动马鞍动),因此这类动词被称做动体动词。

与英语的情况类似,汉语也有综合式方位动词,如:

(3)张三把马圈了起来。

(4)李四把门锁了起来。

在(3)中,动词“圈”与名词“(牲口的)圈”发音相近,只是声调有区别,意思是“把……关进圈里”,句子宾语“马”是移动对象,动词“圈”体现放置位置(圈不动马动),是位置类动词。在(4)中,动词“锁”与名词“锁”发音相同,意思是“给……上锁”,句子宾语“门”是配置附属物(锁)的对象,相对不动,而动词“锁”则体现移动的物体(门不动锁动),是动体类动词。

汉语的位置类方位动词“圈”对应于英语的位置类方位动词corral,而汉语的动体类方位动词“锁”,也有英语对应的动体类方位动词lock。与此形成强烈对照的是,英语位置类方位动词saddle也好,动体类方位动词shelve也好,在汉语中都没有对应的综合式方位动词。shelve对应的汉语动词是“架”,但在现代汉语中,“架”的意思不是“把……放在(书)架上”,而是“支撑、搀扶”的意思,虽然与名词“架”的意思有关联,但意思已经抽象化,不像英语shelve还有具体的(书)架的物体的意思;“架书”在普通话中也不是合适的搭配。实际上,多数英语方位动词都没有相应的汉语综合式动词:英语的bag、 can、 jail、land等位置类动词,以及bread、fuel、 powder、salt等动体类方位动词,都是常见的名动兼类词,而译成汉语都没有对应的综合式动词可用,只能用“把……装进袋子、“把……放进密封罐”、“把……投进大牢/监禁起来”、“使……着陆”以及“给……提供面包”、“给……提供燃料”、“给……涂粉”、“给……撒盐”等复杂形式。

分析式方位动词如“上(了)粉”,虽然是动宾结构,但我们把它看成是离合动词的子类,因为动词和宾语搭配较为固定,而且意思往往取决于整个结构,如“上钩”就含有“被骗”的意思。

在现代汉语中,与单纯性方位动词的匮乏相比,分析式方位动词的数量就很多了。虽然“架书”不合适,但“把书上架”可以接受;虽然“鞍了这匹马”不能说,但“给这匹马上了鞍”没问题。类似地,“上油”、“上茶”、“上水”等形式都是汉语的合格的表达形式,这些都相当于英语的动体类方位动词。如果不考虑句子是否有致使义,“上岸”、“上楼”、“上山”等形式,也是分析式方位动词,只不过不是致使动词而已。英语的有些方位动词也可以作不及物动词用,如land除了作及物动词,意思是“使……着陆”之外,还可以作不及物动词用,意思是“着陆”。当然,汉语的这种离合动词,在英语中也不一定有对应的综合式方位动词,例如: hill是合格的方位动词,但mountain就不是。

(二)方向问题

不仅“上”字在方位动词中常见,“进”也常见:“房屋进了水”、“商店进了保险柜”是房屋和商店不动,而水和保险柜动;“球进了水”、“钱进了保险柜”则是水和保险柜不动,而球和钱动。与“上”和“进”意思相反的“下”和“出”,活跃程度也不低:“白菜出了很多水”是水从白菜里出来,“卡车下货”是货从卡车上下来;“新船下水”是新船从岸上到水里,“宝剑出鞘”是宝剑从鞘里出来。此外,“过”也可以用于分析式方位动词:“过堂”、“过车”分别可以算作是分析式位置类和动体类动词的代表。

有些英语的单纯性方位动词也表现出方向性的不同:dust既可以表示“撒灰”的意思,也可以表示“去灰”的意思;skin既有“使长皮”的意思,也有“去皮”的意思。相对于汉语的分析式方位动词,英语的这类词相对较少。

(三)兼类问题

在英语中,有些方位动词兼有位置义与动体义。shelve既可以是位置类动词,意思是“把……放上(书)架”,也可以是动体类动词,意思是“装搁架于……”。ice既可以是位置类动词,意思是“把……放在冰上”,也可以是动体类动词,意思是 “给……挂糖霜”。类似的动词还有index、string、thread等。

汉语虽然综合式方位词不多,但分析式方位词很容易既表达方位义,也表达配置义,如下例所示:

(5)面粉进了水。

这其实是个歧义句。一方面,面粉可以落进水里,另一方面,水可以掺进面粉里。这样,“进水”分属两类方位词,只不过不是致使性的。

英语由于不用汉语的分析式表达方式,而用综合式方位动词,则表现出另一番景象:

(6)a.John baited the hook.

b.John hooked the bait.

在这两个例句中,bait和hook都是名动兼类词,当一个词作动词用时,另一个以名词的身份作它的宾语;作为动词,两个都是方位词:bait是动体类方位动词,hook是位置类方位动词。

三、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

对英语方位动词的分析,学者们大致有两类观点:一种观点认为,位置类动词与动体类动词论元结构一样;另一种观点认为,位置类动词与动体类动词具有不同的论元结构。汉语的分析式方位动词为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分析提供了新的语料,通过对分析性方位动词的分析,可以为综合式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提供线索。

以Hale & Keyser为代表的观点认为,位置类动词与动体类动词具有相同的论元结构,都涉及语音内容为空(或有缺陷)的动词性成分和一个介词性成分[8][9]。以动体类方位动词saddle和处所类方位动词shelve的句子为例,句子论元结构是这样的:

(7)a.John shelved the book.

b.[VV [P[DP the book] [P (= terminal coincidence relation) shelve]]]

(8)a.John saddled the horse.

b.[VV [P[DP the horse] [P (= central coincidence relation) saddle]]]

两类句子的动词都分解为动词性成分(标为V)、介词性成分(标为P)以及名词性成分shelve/?saddle,只不过介词的性质有区别:在位置类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中,介词性成分具有“终端重合关系”(terminal coincidence)的性质,而在动体类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中,介词性成分具有“中心重合关系”(central coincidence)的性质。

Acedo-Matellán & Real-Puigdollers沿着这个思路,进一步提出,位置性方位动词涉及的介词性成分是Path-Place,是一个复杂的双介词结构,而动体类方位动词涉及的介词是一个简单的谓词性介词,具有of的性质[10]。具体而言,两类动词的论元结构差别可由下列例子体现出来①:

(9)a.En-terrar els bulbs.

in-earth.INF the bulbs

(把蒜头埋起来)

b.[vPv [DP els bulbs] [PathPPath [PlaceP[DPels bulbs]

[Place’Place (= INSIDE) √TERR]]]]

(10)a.En-vinagrar molt l’amanida.

(给色拉浇了很多醋)

b.[vPv [OFP[QPmolt] [OFP[DPl’amanida] [OF’OF √VINAGR]]]]

按照Acedo-Matellán & Real-Puigdollers的分析,这两个例子在论元结构上有本质区别:位置类方位动词有两层介词性结构(Path-Place),而动体类方位动词只有一层介词性结构,具有of的性质。虽然我们赞成Acedo-Matellán & Real-Puigdollers对位置性方位动词的分析,但认为该文对动体类方位动词的分析值得商榷。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动体类动词的例词en-vinagrar带有前缀en-,该前缀在论元结构中没有体现出来。汉语的分析式例子也能说明问题:

(11)给炉子上煤

在这个例句中,“上煤”与加泰罗尼亚语的en-vinagra在论元结构上对应;“上”虽然是动词,但与方位词“上”在发音上是一样的,在论元结构分析中不应该忽视。Kiparsky在分析英语方位动词时也指出,动体类方位动词的语义应该是HAVE或HAVE-ON、HAVE-IN等[3]。在汉语中,这样的语义体现为“上”、“进”等形式。实际上英语有些动体类方位动词也有类似的前缀,如engrave, enlighten里的en-。据此,我们把Acedo-Matellán & Real-Puigdollers的动体动词的例子的论元结构修改如下:

(12)a.En-vinagrar molt l’amanida.

in-vinegar.INF a_lot the=salad

灾区应结合水资源开发利用现状,因地制宜,统筹考虑,在水资源承载能力范围之内,抓紧建设一批蓄水、引水、提水工程和集雨节灌设施,提高供水保障能力和应急抗旱能力。同时,应加强水利、气象、农业等部门的合作,加强旱情、墒情监测,掌握春耕生产和抗旱工作动态,加强农情调度,提高抗旱决策水平。尽快完成旱情监测预警系统建设,尽快建立和完善抗旱预案制度,适时启动抗旱预案,加强旱情预警发布,保证各项措施落到实处。

(给色拉浇了很多醋)

(13)b.[vPv [HaveP[QPmolt] [HaveP[DPl’amanida] [Have’HAVE

[√P√VINAGR ] [PlacePPlace (= ON) X]]]]]

类似地,英语(综合式)动体类方位动词和汉语分析式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应该是这样的:

(14)a.(John) saddled the horse.

b.[vPv [HaveP[DPthe horse] [Have’HAVE

[√P√SADDLE [PlacePPlace (= ON) X]]]]]

(15)a.(张三把)门上了锁。

b.[vPv [HaveP[DP门] [Have’HAVE

[√P√锁 [PlacePPlace (= ON) X]]]]]

在这三个论元结构中,经过一系列中心成分移位操作,最终加泰罗尼亚语的例子拼出动词带前缀的动词en-vinagra,英语拼出不带前缀的动词saddle,汉语拼出分析性的离合动词“上锁”,其中“上”是介词性成分与动词性成分合并拼出的结果。

仿照Acedo-Matellán & Real-Puigdollers,我们把英汉语的位置类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表示如下:

(16)a.(John) corralled the horse.

b.[vPv [DP the horse] [PathPPath [PlaceP[DPthe horse]

[Place’Place (= INSIDE) √CORRAL]]]]

(17)a.(张三把)书上了架。

b.[vPv [DP 书] [PathPPath [PlaceP[DP书]

[Place’Place (= ON) √架]]]]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解释方位动词的一些特点。汉语有类似于英语或加泰罗尼亚语的综合式方位动词,但数量少,这与汉语的高分析性特点有关:汉语的分析式方位动词体现出汉语较高的分析性。方位动词中的介词性成分,是方位动词方向问题的根源:IN和OUT,ON和OFF等体现了方向的差别。兼类方位动词的本质是同一个词根处于不同的论元结构,词化成不同的方位动词。

四、结语

本文对英语的方位动词及对应的汉语表达方式进行了语义分析和论元结构的探讨,认为虽然方位动词有综合式与分析式之分,但其论元结构是类似的;位置类方位动词与动体类方位动词之间存在语义差异,这种差异有其句法结构上的根源。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除了都包含动词性成分,还包含介词性成分:位置性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包含Path-Place成分,动体式方位动词的论元结构包含Have-Place成分。汉语在语言类型上分析性高于英语,表现在方位动词上则是分析性的离合动词远远多于综合性的动词。

注释:

①本文对非英汉例句的处理方式是,第一行写原文,第二行逐字英译,第三行译成汉语。

参考文献:

[1]Clark E V, Clark H H.Whennounssurfaceasverbs[J].Language, 1979, 55(4).

[2]Kiparsky P.Remarksondenominalverbs[M]//A. Alsina, J. Bresnan, P. Sells. Complex predicates. Stanford, CA: CSLI Publications, 1997.

[3]阚哲华,姜孟. 名源动词与翻译[J]. 中国翻译, 2005(5).

[4]程杰. 汉语名源动词生成的句法机制刍议[J]. 现代外语, 2010(2).

[5]Mateu J.Argumentstructure:Relationalconstrualatthesyntax-semanticsinterface[D]. Universitat Autònoma de Barcelona, 2002.

[6]Mateu J, Rigau G.Aminimalistaccountofconflationprocesses[M]//Theoretical approaches to universals. 2002.

[7]Mateu J.Conflationandincorporationprocessesinresultativeconstructions[M]//Demonte V, McNally L. Telicity, change, and state: A cross-categorial view of event structur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2.

[8]Hale K, Keyser S J.Onargumentstructureandthelexicalexpressionofsyntacticrelations[M] //Hale K, Keyser S J. The view from Building 20: Essays in linguistics in honor of Sylvain Bromberger. Cambridge, MA: MIT Press, 1993.

[9]Hale K, Keyser S J.Prolegomenontoatheoryofargumentstructure[M]. Cambridge, MA: MIT Press, 2002.

[10]Acedo-Matellán V, Real-Puigdollers C.Locationandlocatumverbsrevisited:Evidencefromaspectandquantification[J]. Acta Linguistica Hungarica, 2015, 62(2).

【责任编辑:郭德民】

收稿日期:2016-02-16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生成语法的词语分解理论与论元结构研究” (编号:10YJA740091) ;

作者简介:王奇(1968—),男,安徽太和人,教授、博士,主要从事句法学与句法—语义界面研究。

中图分类号:H314;H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600(2016)07-0095-04

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句词同构理论视角下的论元结构研究” (编号:2013BYY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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