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 阳
(邵阳学院 图书馆, 湖南 邵阳 422000)
虚拟社区维度下的数字人文分析
○向 阳
(邵阳学院 图书馆, 湖南 邵阳 422000)
作为人文学科的创新引擎,数字人文通常被描述为一种结合计算机信息技术与人文领域的学术实践而进行的研究与教学活动。文章则试图从虚拟社区的维度来定义数字人文,并探讨了这种认知方式的重要性。在虚拟社区的语境下,数字人文是科学共同体的在线虚拟,在保证基础工具的前提下,只有落实线上与线下世界之间的连接交互,实现虚拟与现实社区的互联重合,才能最终形成数字人文的生态闭环。
虚拟社区; 数字人文; 生态闭环
互联网时代,在线媒体的力量重塑了社会连接。通过诸如分享、评论、私信以及超链接引用等方式,个体与组织得以在虚拟空间中因兴趣而集结。数字人文则是一个通过互联网与社交媒介来展示并定义自己的全新学术共同体,也是一种用“全新的技术视野来构建当代知识系统与认知方式”[1]的新型联合,其本质是虚拟社区中知识共同体的形成。互联网发展所促成的跨国家跨类别的资源整合,让科学共同体的虚拟社区成为常态,数字人文也得以从单纯的数字化方法论与工具论桎梏中解脱出来,而转向研究对象知识本体的数字化知识的分享、保存与传承。目前,数字人文研究的野心已经远超出了方法论创新的范畴,使用虚拟社区的研究维度来分析数字人文,不仅符合数字人文的发展趋势,也能够为当前数字人文所遇到的困境提供一条破题之路。
如同共同体的概念一样,虚拟社区也根据类的定义而定义。本文研究的虚拟社区类别,仅涉及知识范畴领域,即虚拟空间的科学共同体。科学共同体最初指称的是17与18世纪欧洲知识分子所形成的知识共同体,现代意义上,一般指的是“看不见的大学”[2]。若从概念溯源,科学共同体可以被视为虚拟社区的原型。在早期的知识共同体经由互联网进行全球连接后,一个虚拟的,以知识的创造与传播为目标的新型科学共同体便诞生了。无论是科学共同体还是虚拟社区,都依赖于社会共同体这一基本构造的研究,也离不开互联网的作用以及形成共同体的人类行为的制度以及经济基础。
早在1993年,瑞格尔德(Haward Rheingold)就首次提出了虚拟社区的定义:当有足够的人在网络上进行足够长的公共讨论时,便会出现社会聚合,并伴随着足够的社会情感,在网络空间中形成人际关系网络。[3]在那个互联网并不普及的年代,计算机技术还无法形成一个社区所需的虚拟空间。因此,当时的学者纷纷质疑互联网将破坏社区建设,而非产生新的社区空间,也有学者怀疑新的社区能否形成同线下社区一样的亲密关系。[4]正因为如此,互联网早期的“虚拟社区”研究,很大程度上停留在如电子邮件与聊天室等特定工具的使用上。诚然,计算机工具是虚拟社区的前提,而获取这些工具在当时的确需要某些特殊的社会经济背景,如有电脑、能够上网、有足够的知识可以使用这些工具等。但是,即便有了这些工具,就一定能够形成“社区”吗?
社区作为一个共同体,首先应该是一种社会关系。人类作为群居动物,不可避免地会对共同体生活产生依恋并发生社会交往。其次,这个共同体还必须具备一定的规模与仪式感,身处其中的个体会因为一些共同的价值纽带得以连接。[5]因此,随着技术的进步,以上这些社区的人本因素开始从工具论的束缚中脱离出来,虚拟社区的研究重心也逐步从“虚拟”转向“社区”,从“技术基础设施”转向“过程”,以区别于普通网络空间中的虚拟人群。简单说来,虚拟社区是一群基于共同的兴趣或目标而利用互联网进行知识或者信息共享交流的共同体。[6]这个定义的要点在于:虚拟社区必须存在于网络虚拟空间中,且需要基于计算机信息技术的支持,才能让成员基于共同兴趣进行互动交流并产生内容,并最终通过交流形成社会关系。[7]
作为一门在自我认知漩涡中不断挣扎的学科,数字人文连起源问题都令人争论不休。[8]许多支持者认为牧师罗伯托·布萨(Roberto Busa)的开创性工作应视为数字人文的起点,他与IBM合作的“阿奎那项目”首次将计算机技术应用于书籍编辑与文献索引之中。[9]也有许多人认为人文学科与其他科学之间的联系是自然哲学时期的常态,而数字人文的出现则是连接19世纪和20世纪学科分化后不同文化之间的桥梁。[10]
如果以“社区”为标准,数字人文必须以计算机普及而形成人与人的连接为前提。20世纪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中期,人文学科尤其是语言学科开始与计算机学科进行跨学科连接,从而实现语料库建设与文本的计算存储。直到电子邮件的出现,数字人文的虚拟社区才正式建立,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学术共同体的在线虚拟。再到后来,互联网特别是万维网的出现,让数字人文的发展进入正轨。图形界面计算机与超文本成为高校以及其他研究机构的普及性资源,“档案”在网络空间中获得了全新的意义,人文学者、计算机专业人员与图书管理员等跨学科团队聚集在一起,形成了真正的数字人文研究团队,并使数字人文这一学科正式落地,极大地扩展了数字人文的外延。[11]
在大量的论文与专著中,数字人文仅被定义为结合计算机信息技术与人文领域的学术实践而进行的研究与教学活动。显而易见的是,当前数字人文研究已经远超出了方法论创新的范畴。数字人文中心建设白皮书认为,当下的数字人文研究有以下挑战:(1)人文研究的互联网挑战以及应对这种挑战的转型发展;(2)算法和计算机工具在处理异构且复杂的社会数据的显著改进;(3)通过蕴含着语言、文化以及历史理解的人文学科所内含的社会效益的挑战。[12]怀揣着如此愿景的数字人文学者大有人在,他们可能是人文学科领域的学者,也可能是计算机科学领域的工程师,他们参与到学科变革与教育政策制定过程之中,甚至期望数字人文能够普及至每一个公民。
早期数字人文的文献计量学研究已经表明,人文学科的学者通常喜欢将研究成果以书籍形式出版。一个项目即使是一个借助了软件平台与数字人文研究工具的数字化项目,其研究者通常也不会将虚拟社区作为研究成果的首发平台。[13]通过对现存的各大学术数据库进行分析,我们能够发现虚拟社区的研究重点仅局限于“协作、制度形式、图书馆情报学、教育、历史与语言学等几个非常有限的学科之中”[14]。
也就是说,虚拟社区中形成的内容成果只集中在计算机与情报研究学科等领域出版,或者在人文学科中以文学(如计算机文本分析)、语言学(如电子语料库)和历史(如文物三维呈现)等学科方式出版。许多计算机科学和相关领域的研究也表明,人文学者参与数字人文研究后,在需要发布研究成果时,一般不会将数字人文作为出版物的关键字。还有少数出版物被列为“人文、多学科”的分类,其实质就是人文学科与数字人文研究的相结合。
互联网的全球连接所促进的人文学科国际合作,极大地加速了数字人文的普及与发展。跨国家跨类别的资源整合所形成的虚拟社区,将数字人文从单纯的数字化方法论与工具论视野转向研究对象知识本体的数字化保存与应用,使数字人文具有了普遍性的跨学科意义。[16](P3-19)数字人文关注的对象是基于兴趣主题的本体研究,而非局限于某几种学科。因此,全球范围内已经建立起了许多数字人文研究的专门协会或组织,数字人文学科有专门的期刊、国际会议以及资助基金。许多国家的高校建立起了数字人文中心,开设了数字人文的博士生课程。目前,数字人文“已经能支持所有形式的数字学术”[17],其本质是虚拟社区中知识共同体的形成。因此,单纯的计算机信息技术在人文科学领域的应用已无法满足数字人文的需求,必须通过持续性完善的虚拟社区建设,形成生态闭环,才能收获数字人文的可持续发展。
互联网时代的知识共同体连接依赖诸如电子邮件、在线图书馆、出版数据库及其信息检索系统、社交平台、课程平台这样的虚拟社区平台,因此,技术要素是虚拟社区的前提性要素。在这些平台里,有像ResearchGATE这样专门为科学共同体而研发的虚拟社区平台——注册用户可以在ResearchGate上联系同行,分享研究成果与动态,也可以参加科研论坛与兴趣小组。同时,也有很多并非以知识分享为目的,却被科学共同体广泛使用的工具,如博客与视频网站等。这些在线虚拟社区平台最令人关注的问题,无外乎用户隐私、用户界面与可操作性等方面的问题。
这里需要着重提出的是工具的可操作性问题。数字人文的跨学科色彩,决定了人文学者需要掌握一定的计算机技术才能进行人文学的数字分析,而计算机专业的研究人员也必须对人文学科的复杂多样性有所了解,才能在计算机逻辑的统一标准中维持人文学科的独特性。一方面,标准的计算机基础培训课程非常重要,它可以保障人文学科的研究者适应新的技术发展,这远比学习一个在一两年内就可能过时的特定的工具更为实用。另一方面,技术架构的设计上,必须提供更加易于初学者使用的应用程序界面,来帮助社区成员迅速使用平台上的各种功能,从而实现共享甚至跨项目使用数据。这些基础性的工作,依赖于计算机学者与图书馆工作人员的共同努力。
在保证了基础工具的前提下,虚拟社区发展的重担就落在了“社区”建设之中。前述的许多新兴社交化虚拟平台,不仅能够实现科学共同体实时分享学术成果与科研动态,还可以促进跨学科间的沟通与互动。一些协作工具,如Google Docs,能够实现多人同时在线编辑,并让所有成员都随时跟进。这些社交或者协作平台,虽然为科学共同体提供了一个个体交流的虚拟社区,但其有效性取决于用户的粘度与活跃度,无法形成一种强社交关系。
虽然许多在线交流媒介可以保障虚拟社区的交流分享,如通过视频会议软件出席会议,选择电子出版或者博客来进行学术交流,或者使用在线数据存储库和协作平台等数字人文常见交往形态。但从未来用户持续需求的角度来看,仅仅有虚拟的研究与分享环境远远不够,必须有线下的物理环境,才能建立真正的强社交关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线上与线下世界之间的连接与交互,虚拟与现实社区的互联与重合,才能形成数字人文的生态闭环。互联网实现了线下世界无法想象的连接,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应该走得更远。通过虚拟社区已有的社会关系,来组织如会议讲座等线下活动,从而强化原有的社区关系。这些会议最好是固定频率的,才能形成仪式感,以保证共同体的粘度。
此外,数字人文在竞争项目资金时候,临时的团体与网络组织是常态而非例外。但是一个新兴领域的可持续发展需要稳定的制度形式,数字人文领域的大学教席与职称评定制度的建立是增加稳定性的不错选项。从风险投资角度而言,线下匹配也是一个重要的诉求。如果无法实现线下的资源匹配,就无法指望一个纯线上的数字人文项目可以获得持久与延续。[18]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以虚拟社区为认知基础,分析了数字人文的概念与未来发展。社会共同体在互联网时代的一个重要特征:这些共同体从未处于纯线上状态或者脱机状态,相反,那些粘度最高,活跃度最强的社群往往是以线上线下混合的形式存在。这一点,科学共同体也不例外——在虚拟和真实空间的连续对接中,数字人文这样的科学共同体通过标准的学术平台,如共同的出版地点、发布场所、会议与研讨会等而得以培育出来。数字人文不仅是社会技术需求的反映,更是社会与技术之间相互作用的场域而产生的需求的反映。虽然我们强调虚拟社区的社会关系与基于这种关系而产生的共同价值,但无论是关系还是价值,都依赖于线上与线下的基础设施建设,以及帮助这些社区茁壮成长的资助机制。总而言之,数字人文是互联网时代为防止人文学科边缘化的整个战役的一部分,它应该是一个跨学科的巨大的虚拟社区网络,而非一个个分布在众多学术领域的孤立研究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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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nalysis of Digital Humanities in Virtual Community
XIANG Yang
(Library of Shaoyang University, Shaoyang 422000, China)
As the innovative engine in humanities, digital humanity is usually described as a kind of research and teaching combined with academic practice of the computer 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the fields of humanity. This paper, with an attempt to define digital humaniti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virtual community, discusses the importance of this cognitive style. In the context of virtual community, digital humanity is the online virtuality of a scientific community. With the guarantee of foundation tools, only when the online world is connected with the offline one hence achieving the interconnection of the virtual and real communities, can the ecological closed loop of digital humanities take shape.
virtual community; digital humanities; ecological closed loop
2016-01-28
向阳(1963—),女,湖南邵阳人,邵阳学院图书馆馆员。
G250.76
A
1672—1012(2016)05—0113—05
学者积极倡导
物和开放数据政策,但是从工具发展的角度而言,学术界对于数字人文的评价标准才是数字人文学科变革的关键点,最敏感的话题无外乎“如何奖励其他且通常为无形的劳动”[15]。许多数字人文项目严重缺乏如同期刊论文那样的整体贡献评审机制,其成果也难以应用在学术体制的各种评审与升职活动中,导致许多极具贡献性的劳动无法收获应有的回报。再加上许多人文学科的知识探索远非一朝一夕之事,研究进展是实时刷新的,在短期内没有回报的情况下,项目要获得持续的运营发展是一个非常严峻的考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数字人文平台的运营如同风险投资,需要有持续的资金投入来保障开发与运营。如何保障研究团队的关键人才不流失,如何在人事变动不可避免的情况下保证项目的可持续发展,如何保证数字人文的研究成果以数据的形态在虚拟世界得以传承,这些问题都是数字人文领域亟需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