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画书阅读对早期儿童语言发展影响的个案研究

刘　霞，王小溪

(沈阳师范大学学前与初等教育学院，辽宁沈阳　110034)



图画书阅读对早期儿童语言发展影响的个案研究

刘霞，王小溪

(沈阳师范大学学前与初等教育学院，辽宁沈阳110034)

0-3岁儿童图画书阅读是一个从无意识到有意识并与无意识相互交融的过程。图画书阅读能力发展表现为幼儿在分享阅读(成人的伴读、指读)中对图画书内容的理解的深入与幼儿自读时复述能力的提高。图画书阅读对语言系统要素(语音、语法、语义及语用)均有影响。早期儿童图画书阅读促进儿童语言发展的过程是一个情境图式建构与现实生活经验相互验证的过程。本文通过3岁前儿童图画书阅读的个案研究拟进一步揭示图画书阅读促进儿童语言发展的机制与特点。

图画书阅读；亲子阅读；复述话语；情境图式

PDF获取： http://sxxqsfxy.ijournal.cn/ch/index.aspxdoi： 10.11995/j.issn.2095-770X.2016.10.022

一、引言

图画书(picture book)在日本和我国台湾被称为绘本[1]，是文字与图画以不同的方法表现同一主题的一种特定的少儿读物形式。国内外关于图画书的研究成果丰富：本体研究方面，有图画书的内容、早期阅读材料的选择等研究-,关于图画书阅读的研究，有阅读基本特征研究，幼儿阅读行为的研究，阅读心理特点与视觉关注特点的眼动研究，阅读的特点及影响因素的研究，图画书阅读理解行为的研究，亲子阅读指导策略等研究。

关于图画书阅读与儿童能力发展关系的研究，前人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Holdsworth, Nick(1993)研究得出母亲在亲子阅读中做一些与图画书相关的语言小游戏有助于儿童语言的发展。赵琳(2003)通过个案回溯分析，阐明了早期阅读教育是儿童未来语文能力，社会性和社会适应力的坚实基础。Kathryn L. Fletcher&Elaine Reese(2005)对以往关于图画书阅读与语言发展的研究进行了系统梳理与分析，强调三岁前图画书阅读对儿童语言发展的重要作用。通过对以往研究的梳理，阐述了图画书阅读质量和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受父母、儿童、阅读材料三方面因素的影响。王蕾(2008)从图画书亲子阅读的多个特征入手阐述了图画书阅读对儿童语言发展的巨大促进作用。总体来看，国内外研究明确了图画书阅读对于儿童语言发展的促进作用,并对影响图画书阅读和儿童语言发展的各方面因素进行了探讨。但是图画书亲子阅读如何推动儿童语言发展，促进机制如何，受图画书阅读影响的儿童语言有何特点，仍是需要深入分析和解释的问题。本文以一名幼儿LL(笔者儿子)三岁前图画书阅读和语言发展的相关资料为依据，深入描述并分析、解释图画书阅读对早期儿童语言发展影响的内部机制。

研究对象自九个月接触图画书开始，就在家人的伴读下沉醉在图画书阅读的快乐中。笔者与男孩LL朝夕相处，是其图画书阅读的主要参与者，利用日记、录像、录音的方式记录、收集了大量图画书阅读及日常生活的语言资料。笔者及研究对象的其他亲人并未对研究对象进行过文字意识方面的引导，LL在三岁前未具备基本的文字意识，他对图画书内容的理解凭借亲子阅读中成人的话语讲述(依据图画书文字)和图画两者相结合。本文把图画书亲子阅读中成人依据图画书中的文字讲述的图画书内容称为话语。

二、0-3岁幼儿图画书阅读能力的发展过程及其特点

(一) 幼儿对图画书内容(文字与图画的融合)的理解与记忆是一个从无意识到有意识并与无意识相互交融的过程

1.蒙台梭利认为儿童听到成人发出的各种声音，一开始并不都是有意识的，而是一种无意识、自然本能地去接收外来声音。随着儿童认知的发展，他们开始有意识地注意成人发出的话语，并试图模仿，这也是他们的乐趣所在。早期儿童的图画书阅读亦是如此。本文研究对象LL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九个月左右能在一堆图片中(认读卡片可以看作是初级状态的图画书)，指认妈妈的图片，发出“ba-ba”的音节，在成人发音“ma-ma”后，他模仿发出“ma-ma”的音节。成人给他出示“树”的图片，并读出“shu”的音节，他会有意识的模仿发音“u”，成人出示“袜子”的图片，读“wa-wa”，LL发出类似“wa-wa”的发音。在这一过程中，多次用手指对应的图片(有时错误)。这一阶段，幼儿对于图画(纸媒或其他媒介上的物体与人)或现实中的物体与人和音节的联系有了一定意识，并开始有意识的模仿和记忆。

2.幼儿在图画书分享阅读中更多地接收到与图画相呼应的生动、丰富的成篇章的话语。幼儿会关注和记住一些他们能够理解和感兴趣的词和短语，并在分享阅读中，能与成人配合，说出这些词和短语。这是儿童有意识地关注话语和图画后，经过他们初步分析后理解并记忆的。2岁半以前LL基本处于这一状态。

3.2岁半到3岁这段时间，儿童图画书阅读能力突飞猛进，能大段背诵图画书中的话语，连成人讲述故事时的语调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在这段时间的分享阅读中，儿童在听成人讲述图画书内容的时候，表现十分专注。这个过程中，儿童有意识地记忆、并模仿成人的话语并乐此不疲。幼儿在分享阅读中，对成人话语的关注和记忆具有选择性。具备以下条件之一即可引起儿童的注意。一是话语的理解难度较低，在其认知能力范围内，结合图画视觉认知，即能理解的话语；二是成人讲述的语句与其社会经验有交叉，也能引起他的关注；三是声音本身足够激起他模仿、学习的兴趣。在亲子阅读中，能引起儿童关注的话语和图画儿童就会有意识的、努力地调动自己的精力去理解和记忆。不满足其关注条件的话语和很难引起幼儿注意的图画，在分享阅读中幼儿也就不会有意识的去理解和记忆。但是，他们仍然能在多次听取一个故事后，复述出许多他们不甚理解的语句。且有一些在复述时发音含混，音节混乱，我们认为这部分是儿童在无意识中的机械记忆。这一阶段，幼儿处于有意识与无意识相交融的阶段。

(二)3岁前幼儿图画书阅读能力发展特点

1.幼儿图画书阅读能力发展过程表现为幼儿在分享阅读(成人的伴读、指读)中对图画书内容的理解与幼儿自读(自主阅读)时复述能力的提高。图画书内容的理解是对图画书文字(成人伴读时的讲述的话语)与图画的融通理解，是话语表述理解与图画视觉认知的融合。幼儿自读时复述能力表现为对复述话语的理解和复述话语的数量、连贯程度。随着儿童的语言、认知能力的发展，3岁前幼儿对图画书的复述能力不断提高。经过一段时间的共享阅读，LL在2岁半左右能大段复述图画书中的文字，对图画认知更透彻，并且针对图画书内容的提问能正确回答。这些能力的发展是与长期坚持图画书阅读分不开的。

2.幼儿依据图画书进行的复述，水平有一个逐步提升的过程，且每个阶段表现出一些特点，与语言发展阶段特点相对应。在幼儿语言发展的独词句阶段，幼儿在图画书阅读中也只能复述单一的词或短语。在图画书阅读早期，幼儿能在成人阅读话语故意中断时插入正确的词或短语，且只是某个词或短语。一本图画书中只能有2-3个他们能说出的词语。但在独词阶段后期，能复述出部分图画书话语中的句子。在幼儿能说出句子的时候，幼儿能复述出图画书内句子的长度远远大于日常生活中口语句子的长度。在LL 2岁半左右，他能复述出图画书里的篇章，其中包括很多长句，里面有很多复杂的书面语，他读的有声有色。幼儿对图画书话语复述的发展阶段可以描述为独词阶段—句子阶段—篇章阶段，与儿童语言的发展阶段相适应。

三、图画书阅读促进幼儿语言能力发展的相关机制

(一)图画书阅读对语言系统各方面要素(语音、语法、语义及语用)的影响

在幼儿口语中还未出现完整句子的时候，儿童在图画书阅读中已经能复述较长的复杂句。在幼儿日常口语中还不能大段表述的时候，他已经能在图画书自读中复述成篇章的话语。幼儿在图画书复述中的话语复杂程度一直高于日常的语言表达。图画书阅读能促进和引导儿童语言的表达和发展。3岁前儿童图画书阅读对儿童语言系统要素产生积极的影响，通过促进语音、语法、语义及语用的发展，从而推动整个语言系统的发展。

儿童在图画书阅读中，图画书中图画与话语的结合加深了儿童对话语的认知，反复阅读更加深了儿童对话语的记忆。共享阅读中的亲子交流也起到了同样的作用。3岁前儿童在图画书阅读的影响下词汇量增加，词汇更丰富。在多次阅读《巴巴爸爸回到地球》后，问成人“什么是噪声？”经过成人的解释后，他对“噪声”有了一定了解，虽其对“噪声”的理解还不是很完整、准确。这类日常生活用语中较少出现的词汇，幼儿可以通过图画书阅读习得。

3岁前儿童对汉语的语音掌握并不完善，长期的图画书阅读能促进其语音水平的提升，使幼儿更好的掌握汉语语音。在图画书共享阅读中，图画、话语(书中文字)及成人的伴读、和双方的交流能促进儿童对词汇词义及句子语法语义和语用的认知和掌握。

(二)图画书阅读中语言的情景图式建构与现实经验中的图式相互验证

1.情景图式的构建、复现与模拟想象

根据Goldberg，Fillmore和Kay构式语法理论的思想，儿童对抽象语法规则的习得是从具体语义的习得中开始的，本文尝试从构式语法的视角研究儿童在图画书阅读中的语言习得机制。图画书中的图画营造一种现实或想象中的语境(情境)，其文字经过成人的伴读成为一种话语形式，图画书图画和文字的结合可以看作是话语形式和语境的匹配，称之为图式框架。LL 2岁半后能成篇章的复述图画书话语，他掌握的是与“图画情境”紧密联系的基于词项、语句或篇章的图示和结构岛。LL在复述图画书篇章话语的时候，以图画为依据，看到图画(展示出一定的语境)就联想到与之相匹配的篇章话语。

对于一些LL非常熟悉的图画书，他能在不需要成人提醒的情况下，根据某一页的图画情境，复述出在共享阅读中成人讲述的话语。而且随意打开图画书的某一页，不需要按照页码次序，就可进行复述。图画书的图画情境和话语形式在他的认知中已经建立了稳固的联系。这种联系不是抽象的语言系统要素与图画情境单一、分裂的联系，而是以语义为核心的话语形式与图画情境之间的稳固联系。以语义为核心的话语形式表现为词项、语句和篇章，在图画书阅读中表现为具体的语言片段。

图画情境无论是现实的还是想象的，都是建立的一种区别于现实语境，又与现实语境密切相关的话语语境，它联系的是现实情境，是话语使用的语境，是一组概念包。如果图画展示的情境，儿童在现实经验中从未遇到过，那么这些图画情境在儿童的认知中就构建了一组原型情景。一些在幼儿现实生活中还未出现的图画组织内容是幼儿认知中的原型情景，与之相配对的话语被幼儿关注、认识和记忆，即进入幼儿的认知。如果这些情景在幼儿未来的生活场景中出现，就会勾起幼儿的记忆，与之相匹配的话语形式，相应的具体的语言片段也会重现在其脑海中。

幼儿能运用丰富的想象力，在现实生活中模拟、想象图画书中的情境，并运用相应的语言形式作出表达。这是一种操练的过程，也是进一步识记语言，提高语言能力的过程。LL读过《一只奇特的蛋》。里面有一个情节是小青蛙杰西卡掉进了水里，鳄鱼救了他。书的原文写道：杰西卡大声地说，“我刚才被水草缠住了，幸亏鸡救了我。”有一天晚上玩耍时，LL跟妈妈说，“妈妈，你掉河里了，幸亏我救了你。”读过《不一样的卡梅拉》系列之《我想去看海》后，LL晚上做游戏的时候跟妈妈说：“妈妈，我要自己冲浪，看我冲呢，我厉害不？”并学书里小鸡冲浪的样子。类似的例子有很多。儿童在现实中模拟图画书中的情境，并把在图画书里学到的话语(词、短语、句子等)应用到模拟情境中。这种模拟想象说明儿童已经通过阅读图画书构建了某种情境与相应话语的图式。虽然这种情境并未在儿童的现实生活中出现，但是通过阅读图画书，他们也获得了新的知识经验，习得了相应的话语形式。

发音模糊，丢音，错音，角色对话话语混杂等现象普遍存在在3岁前儿童的复述篇章中。但是随着儿童语言能力的提高，这种现象逐渐减少。LL对图画书话语的复述愈发清晰。随着语言能力、认知能力的提高，生活经验的丰富，他对图画书中图画情景和话语形式的理解逐渐接近正确内涵，对图画书话语的复述愈发清晰和正确。反过来，图画书阅读丰富其知识经验，提升了其语言能力。

2.表达的主动性与偏误的意义

受限于儿童认知发展、语言自身及图画书表现形式的局限，儿童复述图画书话语存在偏误再所难免。而且，偏误的出现恰恰说明儿童在图画书自主阅读中尝试通过自我的分析、理解来完成阅读。偏误体现了儿童认知痕迹，是儿童根据经验自主加工创造的过程。

LL在妈妈的帮助下读过《神奇校车》系列图画书，其中有一册是《水的故事》，经过多次阅读，他有了自己初步的理解和记忆。另外有一本《探寻人体奥秘》，封皮上图画是校车在胃里行驶，他根据“水的故事”进行类推，把这本书叫“胃的故事”，有时候还叫做“红细胞的故事”(图画书里有讲红细胞的画面)。

LL很喜欢《睡觉去，小怪物》这本书，封皮是一个爸爸抱着一只小怪物走在楼梯上，上楼去睡觉。他指着封皮对妈妈说，“妈妈，讲，上楼去，小怪物。”后来在妈妈的纠正下，常说“上楼去，小怪物，睡觉去，小怪物！”他根据图画内容推理出书名，虽有偏误，但也正是这种偏误证明了3岁前儿童在图画书阅读中充分调动认知能力在主动加工组织语言。

3.围绕图画书内容、脱离图画书文本的儿童复述话语

3岁前儿童在大量阅读图画书之后，能逐渐复述图画书中的话语。在日常生活中，脱离开图画书文本本身，图画书中的话语成为儿童自言自语的一部分。主要表现为，不看图画书的情况下，一边玩耍一边复述图画书中的话语，有时是句子，有时是成篇章的话语。有时候反复操练，大约4至5遍，并且声情并茂，自我感觉十分愉悦。这与皮亚杰和维果茨基所研究的儿童自我中心言语有差别。这个过程，儿童大脑中是否会出现图画书中话语相对应的画面，需要更加科学的实验研究。

四、小结与讨论

3岁前儿童图画书阅读能力的发展与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相互影响，互为促进，具有一致性特点。图画书阅读通过两个途径影响儿童语言发展，一是图画书阅读通过影响儿童语言系统的各要素，推动儿童语言发展；一是图画书阅读通过情境图式的构建、复现以及与现实生活经验的验证和模拟来推动儿童认知和语言能力的提高。

[1]王蕾.图画书与学前儿童语言教育[J].学前教育研究，2008(7).

[2]松居直.我的图画书论[M].长沙：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1997:78.

[3]Perry Nodelman.The Pleasures of Children’s Literature[M].Longman Publishers,USA,199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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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编辑赵大洲]

[责任编辑熊伟]

The Influence of Picture Book Reading on Children’s Early Language Learning —A Case Study of a Mandarin-Speaking Child

LIUXia，WANGXiao-xi

(CollegeofPreschoolandPrimaryEducation,ShenyangNormalUniversity,Shenyang,Liaoning110034,China)

Children’s early reading in 0 to 3 years is generally developed from an unconscious process to a partially conscious process. Children’s development in their reading ability can be seen in their increasingly deepening understanding of the contents of picture books and their ability to retell the stories. Picture books exert influence on the major elements of language system. The promotion of picture books to children’s development in language ability is by nature a process of mutual verification of situational scheme construction and real life experience. Based on a case study.

picture books reading; parent-child reading; utterance retelling; situational scheme

2016-04-12

沈阳师范大学2015年院级孵化项目

刘霞，女，河北河间人，沈阳师范大学教师，主要研究方向：儿童语言发展；王小溪，女，辽宁沈阳人，沈阳师范大学教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学前教育理论。

■儿童学习与发展

G613.2

A

2095-770X(2016)10-009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