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胜温画梵像》探讨南诏大理国兵器甲胄

2016-04-12 10:10杨冬梅
商丘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南诏兵器大理

黄 诚,杨冬梅

(云南大学 旅游文化学院,云南 丽江 674199)



从《张胜温画梵像》探讨南诏大理国兵器甲胄

黄诚,杨冬梅

(云南大学 旅游文化学院,云南 丽江 674199)

《张胜温画梵像》作为国内佛教绘画艺术的瑰宝,是研究南诏大理国不可多得的史料文献。原作画卷珍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曾引起了以台湾李霖灿先生为代表的两岸学者重点研究。透过画卷探讨南诏大理国冶炼业与制革业发展下的兵器甲胄,特别重点研究了当时颇具传奇色彩的两朝皇室兵器“铎鞘”。由于南诏与大理两朝一脉相承,透过社会与宗教状况,可从绘画艺术品这一角度深入了解西南边陲南诏大理两国与唐宋帝国并存的历史。

张胜温画梵像;南诏大理国;兵器甲胄

一、南诏大理国冶炼业概况及其兵器特色

珍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大理国传世瑰宝《张胜温画梵像》,最右端为利贞皇帝段智兴礼佛图,绘有8名赤脚的皇室近卫甲士,这便是史书上所记载的大理国宫廷侍卫“羽仪长”,其职位都是以清平官(大理国官职)众子弟继任[1]21。仅从历史文献记载的字面意思,不太容易掌握具体内容,正因为有此图为参考范本,通过画卷展现出了大理国时期军队的武器装备情况,才让现代研究人员清楚直观地了解当时军队装备详情。由于大理国基本上是继承南诏的国家体系,由此可以推测出南诏国军队兵器装备与大理国应该不会差异太大。唐代的两征南诏均以惨败而告终,除了地理、气候、补给等不利因素,南诏国军队武器装备精良也是不容忽视的因素之一。

秦汉时期该地区的金属冶炼生产就已达到相当规模,到了南诏时期开始发展成为国家重要行业,特别是南诏因战火掳来了大批蜀地工匠,冶炼工艺水平随之显著提升,冶炼产业呈现出繁荣的景象。南宋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志蛮》中曾载:“大理地广人庶,器械精良。”从大理三塔出土的大量铁制文物可以推断出,冶炼业已在当时社会经济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大理国冶金业在南诏现有基础上又有了大幅度进步,当时王室广建佛堂寺庙,铸造的铜佛铜钟数量众多。云南永胜县觉斯楼现存有大理国时期铸造的铜钟,高6尺余,重量竟达上万斤。当时已能锻造浇铸万余斤的金属器,由此可见大理国冶炼制造业已经具有相当高的水平。

南诏国初期,经济发展主要是以农业为主,冶金业甚至都还没有能够从农业中独立出来。在逐渐与唐朝的边贸通商之后,少部分中原冶金手工业者才开始来到南诏境内。为了解决国内手工艺匠人严重缺乏的困境,公元829年,南诏派兵袭扰唐王朝的成都,掳掠了大批的工匠,其中虏获的四川境内众多冶金工匠带来了先进的炼铁锻造技术。自此以后,南诏的冶金业便迅速发展起来,逐渐达到中原内地先进的技术水平。

南诏军队使用的武器装备主要包括刀剑、枪矛、甲胄、弓箭等铁制品,其中最为著名的是铎鞘、郁刀与南诏剑。铎鞘状如“戟槊残刃”,柄部都饰金,在军队装备中显得极其贵重,历代南诏王出征时都擅长用这种特殊的兵器。郁刀仅次于铎鞘,锻造方法史料中均未发现记载,民间流传其在锻造时要用蝎子和蜈蚣等毒虫,淬火还需要用白马血配方,据说郁刀的刃部有剧毒。而南诏剑是贵族与平民都可以随身佩带的兵器,部分剑柄还以犀牛角为装饰物,并嵌以金丝点缀。

至南诏时期,兵器的冶炼已经发展到相当先进的水平。而大理国与宋朝使节常以刀剑相赠,两国边境贸易商品中大理刀占相当份额。上德元年(公元1079年),大理国派使臣携贡物献于宋朝,其中就包括刀剑、犀牛皮甲、马鞍等军械装备,由此可见当时大理刀享有盛誉。南宋《桂海虞衡志·志器》记载:“云南刀即大理所作,铁青黑,沉沉不鋖,南人最贵之。以象皮为鞘,朱之,上亦画比花文。一鞘两室,各函一刀。把以皮条缠束,贵人以金银丝。”其中“一鞘两室,各函一刀”就是指大理刀颇具特色的一鞘二刀样式。

在一定程度上讲大理国当时的对外经济绝大部分是与宋朝的边境贸易,冶金产品成为仅次于畜牧产品的边贸货物,冶金制品以大理刀最为著名,广受宋代贸易客商喜爱,大理国刀剑制品经常被贩运至宋朝都城汴京高价出售。宋代曾敏行《独醒杂志》曾记载:“相国寺货杂物处,凡物稍异者皆以番名。有两刀相并且而鞘,曰番刀。”此处所谓一鞘二刀的番刀,指的便是当时著名的大理刀[2]293-296。

由于南诏时期已经奠定了冶铁技术相当深厚的基础,从而使大理国在此基础上产生了新的飞跃。据唐代樊绰所著《云南志》载,大理刀具有如下四种特征:其一,刀刃颜色偏青黑,可推断其冶炼时铁质含量相当高;其二,刀具重量较之中原地区极沉,冶制时铁矿不同于其他地区;其三,砍物不卷刃;其四吹毛透风。

南宋周去非《岭外代答》称:“盖大理有丽水,故能制良刀云。”此说明当时冶金特别重视淬火技术的运用。专家推测大理刀具之所以享有盛誉,重点取决于其先进的冶炼技术。宋代李石《续博物志》载:“大理刀剑以柔铁为茎干,不可纯用钢。纯钢不折则缺。”这就说明了大理刀剑的基本材料成分。专家曾分析大理刀剑首先使用熟铁制成刀背,之后将纯钢锻造为刀刃,最后应用特殊工艺将其融合为一体,其制造工艺应当是较为复杂烦琐,完全不会是想象中的边陲小国粗制滥造情况。当时大理国除了传统刀具以外,卷首利贞皇帝段智兴礼佛图还出现了矛、钺、槊、铲等一系列铁制兵器,其中最具特色的当属“铎鞘”。

二、最具传奇色彩的皇室古兵器——铎鞘

《张胜温画梵像》卷首左上部一件残缺如锯齿状的兵器格外引人注目,这就是南诏大理国历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兵器——“铎鞘”。著名的《南诏德化碑》曾记载过铎鞘的相关史料:“……二河既定,五诏已平。南国止戈,北朝分政。而越析诏余孽于赠,持铎鞘,骗泸江,结彼凶渠,扰我边鄙。飞书遣将,皆口拒违。诏弱冠之年,已负英断,恨兹残丑,敢逆大队。固请自征,志在夷扫。枭于赠之头,倾伏藏之穴。铎鞘尽获,宝物并归。解君父之忧,静边隅之祲……”这便是《南诏德化碑》中记载南诏国王阁罗凤亲自指挥的著名战役,至此,铎鞘成为南诏皇室中最为尊贵的兵器[3]26-29。《南诏德化碑》作为云南现存最大的唐碑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作为研究南诏历史的珍贵文献史料,被海内外学者赞誉为“云南第一碑”。

初唐时期,洱海周边地域铁制兵器制作已相当普遍。南诏国由于是军事奴隶制国家,对外军事行动相对较多,兵器装备种类样式繁杂,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铎鞘”,南诏王自身也甚喜携带,尤其是皇室出巡时,近侍仪仗卫队均会持该兵器。其形状类似戟槊残刃,异常锋利所指无不洞也。

南诏异牟寻国王与唐朝重新修好之后,唐德宗派册封特使袁滋至太和城,异牟寻身穿虎皮金甲,手持一双铎鞘,贵为南诏之尊亲持铎鞘迎接大唐特使,足以见得该兵器在南诏国非比寻常的地位。北宋《新唐书》卷二百二十二所载:“(袁)滋还,复遣清平官尹辅酋等七人,献铎鞘、浪剑、生金、牛黄琥珀、纺丝、象犀。铎鞘者,状如残刀,有空旁达。出丽水,饰以金,所击无不洞。夷人尤宝,月以血祭之。”异牟寻国王曾所持双铎鞘中的其一,后来就如《新唐书》中记载的这样朝贡于唐朝王室了。

往昔史书中记载的铎鞘普遍均为文字描述,现今单单凭借文字很难想象出该神秘兵器的细节图像,幸而可借《张胜温画梵像》利贞皇帝段智兴侍卫所持奇兵利刃为依据,推测出这件残缺如锯刃的兵器就是名震西南的铎鞘。大理国段智兴虽然距离南诏王异牟寻已经四百多年,但因铎鞘是皇室仪仗中相当重要的权威象征,故不可能轻易损毁或丢失。由此张胜温画师受命于利贞皇帝绘此鸿篇巨作,自然也不可能遗漏南诏大理国最具神秘感的铎鞘。

清高宗乾隆皇帝曾评价《张胜温画梵像》:“若其衣冠制度,则又自写土风。”一语点破了该画卷在南诏大理国历史文化研究中举足轻重的地位,这相当于八百多年前,张胜温大师为今人留存的大理国历史文化纪录片。该画卷解开了八百年前神秘皇室兵器“铎鞘”的真实面貌,使我们了解到异牟寻国王亲持的一双铎鞘,曾有其一被南诏献于唐朝王庭。如今虽仅仅记载于文献史料,幸而留存至今的画卷如图册底稿供后人观赏。古人“左图右史”给历史文化研究留下了珍贵的图片资料。

三、南诏大理国制革业简述以及甲胄样式

唐代刘恂《岭表录异》记载:“余有亲旧曾奉使云南,见彼中豪族各家养象,负重致远,若中夏之畜牛马也。”唐代樊绰《云南志》卷七中也曾载:“象,开南已南多有之,或捉得,人家多养之,以代耕田也。”这些史料都充分证明驯养大象在南诏国已相当常见,而延续到大理国时期,象皮已经开始广泛应用于大批量制造军队甲胄,这也说明了当时驯养大象的数量已很庞大。《马可·波罗行记》第一百二十六章称今云南景谷一带“产象多,亦有其他数种野兽及猎物不少”,亦可以从客观上推测出以上文献的真实性。

在云南著名的大理国剑川石宝山洞窟中,仍然保存有驯象奴手执铁钩的石雕造像,与南宋周去非《岭外代答》第九卷记载交趾(今与云南接壤的越南北部)捕驯野象情景颇为相似,证明交趾捕驯大象也类似于当时盛行养象的大理国区域。卷九曾载交趾捕驯之法:“交趾山中有石室,惟一路可入,周围皆石壁,交人先置刍豆于中,驱一雌象入焉,乃布甘蔗于道,以诱野象。象来食蔗,则纵驯雌入野象群诱之以归,既入,因以巨石窒其门。野象饥甚,人乃缘石壁饲雌,野象见雌得饲,始虽畏之,终亦狎而求饲。益狎,人乃鞭之以篁。少驯,则乘而制之。凡制象必以钩。交人之驯象也,正跨其颈,手执铁钩,以钩其头。欲象左,钩头右;欲右,钩左;欲却,钩额;欲前,不钩;欲象跪伏,以钩正案其脑,复重案之痛而号鸣,人见其号也,遂以为象能声喏焉。”

绍兴六年(公元1136年),曾有大理国客商以驯象数头至邕州(今广西南宁)与宋朝互市,大象已经作为大理国与宋朝边境贸易的货物,可见其在大理国的畜牧业中已经占有了相当的市场份额。樊绰《云南志》第七卷记载:“蛮排甲并马统备马骑甲仗,多用犀革,亦杂用牛皮。负排罗苴已下,未得系金怯苴者,悉用犀革为怯苴,皆朱漆之。”文献充分说明早在南诏国时期制革业已颇具规模,皮革制品在军队甲胄装备中已广泛使用。周去非《岭外代答》卷六则称:“诸蛮惟大理甲胄以象皮为之,黑漆坚厚,复间以朱缕,如中州之犀毗器皿。又以小白贝缀其缝,此岂《诗》所谓贝胄朱缀者耶?大理国之制,前后掩心以大片象皮,如龟壳,其披膊以中片皮相次为之,其护项以全片皮卷圈成之,其他则小片,如中国之马甲。皆坚与铁等,而厚几半寸。苟试之,以弓矢将不可彻、铁甲殆不及也”[4]189。

在延续南诏的基础上,大理国时期的制革业有了明显的发展。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三点:其一,制革业应用的原材料种类逐步增多。在南诏国时期犀皮与牛皮作为主要的制革原料。而大理国除了前朝传统的犀皮与牛皮以外,比如象皮、豹皮、鹿皮等都已经被作为原材料使用,客观上说明了制革技术已取得了比较大的提高。其二,皮革制品相关种类明显增加。南诏国的皮革制品仅仅为甲胄与腰带两种。制革业的发展在大理国受到了高度的重视,甲胄仍是最大产量的皮革制品,而皮鞘、革盔等一系列周边制品也已得到了广泛的发展。其三,皮革制品的手工艺水平明显提高。南诏时期皮革制品的工艺水平比较低,所以在与唐朝边境贸易中的影响不大。而到了大理国时制革产品手工艺技术发展迅速,成为与宋朝边境贸易中的重要物品。

以传统制品蛮甲为例,《桂海虞衡志·志器》称:“蛮甲,惟大理最工。甲胄皆用象皮,胸背各一大片,如龟壳,坚厚与铁等。又缀联小皮片为披膊护项之属,制如中国铁甲,叶皆朱之。兜鍪及甲身内外悉朱地间黄黑漆,作百花虫兽之纹,如世所用犀毗器,极工妙。又以小白贝累累络甲缝及装兜鍪,疑犹传古贝胄朱缀遗制云。”除了常规的象皮甲外,大理国更为昂贵的犀牛皮甲也在两宋贸易中颇有赞誉。大理段廉义国王曾派遣使臣赴宋,贡品货物中便有犀皮甲。当时大理国的甲胄、毛毡织品等都是享有盛誉的手工业品。整套铠甲均使用象皮而精心制成,还涂绘以红黄色漆,并在其上描出百花虫兽之纹[5]96-99。少量的甲胄则是以犀牛皮制成,较之象皮铠甲更为珍贵,因此犀皮甲胄主要是作为大理国王室献于宋朝的重要贡品。

从历史学的角度来看,《张胜温画梵像》是相当具有研究价值的史料文献,因为南诏与大理两国一脉相承,社会文化宗教状况皆可从此画卷做全方位的探究。更为重要的是该画卷年代比《南诏野史》等文献早了好几个世纪,在史料准确性方面显得尤为弥足珍贵。其意义如同挖掘出土的文物与流存后世的古籍一样,这种挖掘是从绘画艺术品中精心拣出的。借鉴画卷与参考史书相结合,就能更深入了解西南边陲南诏大理两国与唐宋帝国并存的历史。

[1] 李霖灿.南诏大理国新资料的综合研究[M].台北:台湾“中央研究院”民族研究所,1982.

[2] 段玉明.大理国史[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11.

[3] 邓承礼.南诏大理国军事史略[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8.

[4] 邵献书.南诏和大理国[M].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0.

[5] 林旅芝.南诏大理国史[M].香港:香港大同印务公司,1981.

[责任编辑郜春霞]

2016-03-04

黄诚(1981- ),男,彝族,云南个旧人,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艺术系讲师,硕士,主要从事南诏大理国艺术史研究。

J219

A

1671-8127(2016)04-01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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