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娜++蔺震
对我来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行是高中毕业那年,我和几个同学带着氧气罐入藏区,看雪山、看草原。18岁生日那天,我看到冰雹后的彩虹挂在雪山之间。也是那次旅行,我们在稻城遇见一位鸟类学博士,他为了研究藏马鸡在喇嘛庙里住了半年,顶着一脸高原红的他教我们辨认各种鸟的声音,那率真的笑声至今难忘。或许就是那次旅行唤醒了我对世界原始而强烈的好奇心。在那之后,我一个人去山里、去小镇、去其他城市、去羌寨当过支教老师,去山里村里找苗绣看唐卡……
毕业之后,我进入腾讯成为一名产品经理。对互联网虚拟世界的理解和体验,并未消减我对真实世界的探索欲。与此同时,伴随着成长而来的一些困顿,让我愈发想要找到答案。是不是换个城市就能有理想的生活节奏?是不是能找到真正热爱的事业?什么时候能遇见对的他?自己和世界的关系是什么样子?我存在的价值又是什么……于是,我选择暂停工作,在2013年开始所谓的“间隔年”,这不是流浪、不是逃离,而是一种自我确认。
这一走,走了大半年,难忘的经历太多。在加德满都的大学蹭课还莫名其妙做了一场演讲,在博卡拉学瑜伽,在琅勃拉邦教僧人中文,坐独木舟去老挝南部的小岛看岛民织布,在美奈海边录单曲,去西藏无名的渔村划牛皮筏,去新疆骑马穿越戈壁,在大理环湖差点掉沼泽,在敦煌宿营沙漠,在泰国、尼泊尔、新加坡经历暴乱……
在旅途中,我看到了许多美妙风景。比如星空,我们凝望的星或许早已陨灭,然而那浪漫星光却来自几百万年前。其实人更美妙。看过的人越多,越觉得每一种日常背后,都散发着不自知的光芒。这光芒自然无华、稍纵即逝却也绵长不绝。我慢慢明白无论在世上的哪个角落,人的心里也存在着恒常的力量。我好像突然有了答案,面对已知和未知的世界,因为笃信人间恒常的光,让我变得更从容了——无论做什么工作、在哪个城市、遇见了谁。因为对生命的热爱而变得丰盛,是我存在的使命。
结束了“间隔年”之后,我回到四川,进入另一家互联网公司负责移动新产品的孵化。不到一年,我又决定重返北京,和朋友共同创业。在人生轨迹里,每个大的跳跃都应该算作一个gap,于是2015我又经历了一个“间隔年”。
我们几个行业背景迥异的朋友,成立了“筑工作室”,它不但是一个生活方式的先锋品牌,也是一个艺术设计工作室。“筑”是创造的意思,就如筑工作室的英文名Mason of Grand Microcosm——每个人都是筑造自己微观宇宙的石匠。我们用逆向的创造思路,企图打破生活里的思维定式。去质疑和挑战既定存在,才能开启未被定义的精神世界,我们为之着迷。当代青年人需要的,是释放和激发创造力,去呼应我们存在的价值。
第一季产品筹备了整一年。我们选择“茶”作为创作素材。因为茶是中国最为传统的元素之一,提起茶人们自然会联想到柔和、静谧、禅意……你有没有想过,茶也有尖锐带劲儿的一面?我们用暗黑的风格诠释了茶的神秘、坚硬和力量,去和茶庞大的传统印象针锋相对。2015年11月,我们在蓝色港湾(北京使馆区的高档综合商业体)做了一场主题为《抵抗引力》的艺术展,用影像、雕塑、装置、摄影来发布“筑牌碳焙茶”这个产品。五十多家主流媒体报道了这次展览。
我们用逆向创作、艺术化的方式来表达:产品可以在同质化泛滥和信息爆炸的时代下保持独立态度,人也可以有多元的审美和精神图谱,抵抗固有的引力去创造新事物,使得人类闪闪发光。
而我也因此从一名互联网产品经理,变成了实体产品的产品经理。本质来说,它们没什么两样,每个产品都是亲手造出来的小baby,它有真实的、流动的人格,有温度。出于对传统民艺的热爱和对“做东西”的敬意,我觉得实体产品更加带劲,学习钻研也更有难度。这一年多非常过瘾,跑茶山寻茶学茶、研究品牌、设计包装、做模型、跑工厂琢磨材料和工艺……每个环节的开始,都意味着全新的探索。这一年多也非常艰辛,我们忙碌得忘乎所以,以工作为生活,承担着不确定性的风险。它并不比大公司更轻松、更愉快,却给我更真实、更落地的体验。
再聊聊我的生活日常吧。2015,我搬进了梦寐以求的胡同院子,门口有棵杨树,院里有棵枣树。中秋的时候,上屋顶打了枣,甜得很。不工作的时候,我爱在胡同里瞎逛,给胡同里每把椅子拍照,记录和想象它们身上搁着的别人的日常。碰见废弃的门门窗窗,就捡回家打磨改造,变成家里的新物件。
英国女作家伍尔芙说:“一个人一旦认识自己,便自由独立,只觉得人生短促,沉浸在意味深长且温和适度的幸福中,过着真实的人生”。我们常常能感受到不同引力的牵引,而选择怎样的生活,是一个无比复杂、需要一直体会的事。我经历了两个“间隔年”,不知道下一个什么时候到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