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合良,李晓慧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 经济学院,北京 100070)
对流通理论与流通经济学科发展的几点思考
祝合良,李晓慧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 经济学院,北京 100070)
文章梳理了流通理论在当代西方经济学的发展历程,揭示了各种经济学流派对流通理论研究的影响。进而分析了全球化背景下中国经济面临的挑战以及现代流通的特点及其在经济体系中的重要作用,明确了构建我国流通理论体系的重要性。最后从流通理论核心概念的界定、流通理论研究对象的确定与学科体系的构建、流通理论研究方法的创新等方面提出了我国流通理论研究与学科体系构建的思路。
流通;流通理论;流通学科
随着经济全球化和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流通的地位和作用日益重要,对流通理论研究和发展创新的要求日益迫切。然而,长期以来,由于我国流通理论发展滞后,没有形成相对完整独立的理论体系,因而流通经济学科没有得到应有的发展。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西方主流经济学缺乏对流通问题的研究,尤其是作为西方主流经济学的新古典经济学中几乎没有流通理论。尽管制度经济学、新兴古典经济学等非主流经济学中有些关于流通的重要思想,但由于我国在引入这些非主流经济学理论时忽视了它们对于流通问题的研究,因而也限制了国内流通理论和流通经济学科的发展。随着经济全球化趋势的不断深化和我国经济转型升级的加速,处于产业价值创造和信息传递核心环节的流通在经济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不断提升,已经成为国家核心竞争力的重要体现。流通能力的提升不仅关系到国民经济的顺畅运行,也是我国实现产业价值链升级、从经济大国迈向经济强国的基本路径。因此,重新审视流通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加强对流通理论的研究和流通经济学科的建设就显得尤为重要。
在西方经济学发展历史中,古典经济学关于流通的思想是西方经济学对流通理论研究的起源。新古典经济学由于其内在假设和分析范式的影响,使得经济学的研究偏离了古典经济学的基本轨道,开始转向基于供求的资源配置问题的研究,因而随着新古典经济学占据主流地位,流通理论逐渐被抽象和淡化。可喜的是,由于主流经济学自身的缺陷使得非主流经济学不断涌现和发展,其中,制度经济学、新兴古典经济学、区位理论与城市经济学、空间经济学等非主流经济学中产生了很多有价值的流通思想,这些非主流经济学的发展使得流通理论研究的视野得以扩展,并对流通理论研究产生深远影响。
(一) 古典经济学对流通研究的起源
历史上看,西方最早提出流通问题的理论家是古希腊著名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他把经济与货值区别开来,认为对货值来说,流通是财富的源泉(林文益,1993)[1]。17世纪初,重商主义代表人物托马斯·孟同样将流通视为财富的源泉,主张在国家支持下发展贸易。重农学派布阿吉尔贝尔认为,国内商品流通不应该受到限制,应该加速商品和货币流通。重农学派另一代表人物魁奈在其著名的经济表中,第一次从社会再生产的过程中分析了流通过程,并对资本总的流通过程作了探索。古典经济学产生以后,一直非常重视流通,尤其是古典经济学最著名的代表人物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对劳动分工和交换问题进行了深入阐述。在《国富论》中,亚当·斯密指出分工是提高劳动生产率和促进经济增长的源泉。而分工的前提是交换,交换使各种专业化生产成为可能。交换通过市场组织协调,在此基础上发展出很多理论。虽然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没有直接论及流通,但其中关于劳动分工、交换、市场等都体现了流通思想。此外,《国富论》中还涉及到与流通相关的城市及商业活动的研究。
如果经济学沿着分工和专业化的研究路线发展,那么流通理论就会成为经济学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很遗憾的是后来西方经济学并没有沿着亚当·斯密的思想继续发展。亚当·斯密之后的古典经济学另一代表人物大卫·李嘉图提出了著名的“相对比较优势”理论,奠定了后来国际贸易理论研究的基础,这使得后来经济学对贸易问题的研究更加重视国际贸易,而古典经济学关于国内贸易或流通理论的相关思想则逐渐被淡化。
(二) 新古典经济学对流通的抽象与淡化
19世纪70年代,西方经济学界引发了一场以边际主义为核心的“边际革命”,使得经济学的研究从古典经济学的基本轨道偏离,开始转向对市场均衡的一般性研究。新古典经济学的代表人物阿尔弗雷德·马歇尔(Alfred Marshall,1890)在其所著的《经济学原理》一书中,以严密的逻辑框架,阐述了生产者理论、消费者理论、市场理论和一般均衡理论,建立了一个以完全竞争为前提、以均衡价格为核心的经济学体系[2]。因此,流通的概念在新古典经济学中逐渐被抽象与淡化。此后,在萨缪尔森、斯蒂格利茨等的研究中,主流经济学进一步强化了其作为基于供求分析的资源配置理论,很少提及流通问题,流通研究在主流经济学失去了它的学术地位。
主流经济学关于生产者和消费者直接见面的假设与分析范式是导致流通理论缺失的重要原因(夏春玉,2006)[3]。这种“假设—推理”的分析方法与范式使得理论研究与现实严重偏离。因为在现实经济生活中,很多情况下生产者和消费者并不是直接见面的,而是流通过程相当复杂,因此,其中蕴涵着很多主流经济学没有涉及的问题。为分析市场对资源配置的有效性,新古典经济学假设生产者和消费者直接见面,市场完全竞争、供求自动均衡、市场自动出清,在此基础上研究了生产者行为、消费者行为以及两者同时存在时市场的竞争性均衡。但是这种抽象假设的必然结果是忽视了客观存在于生产和消费之间的作为媒介要素的流通。正因为如此,主流西方经济学理论有系统的生产者理论、消费者理论、市场理论等,但并没有专门的流通理论,因而流通这一概念也逐渐淡出经济学的研究视野。
(三) 非主流经济学对流通研究的扩展
新古典经济学没有继承亚当·斯密的分工思想,也没有涉及对经济组织的研究,其研究假设与分析范式也一直备受质疑。主流经济学自身的缺陷使得非主流经济学不断涌现和发展,而且这些非主流经济学理论中,有很多思想和理论都涉及到流通问题,其中最有影响力的是制度经济学、新兴古典经济学、区位理论与城市经济学以及空间经济学。
现代西方流通理论渊源于美国的制度经济学。康芒斯(1934)在其著作《制度经济学》中阐述了其流通理论及思想[4]。康芒斯通过对主流经济学的批判,将交易视为经济学、法学、伦理学等研究分析的基本单位,并把广义上的交易划分为三种类型:买卖的交易、管理的交易和限额的交易,分别对应于市场、企业和政府三种基本的制度安排。其中,买卖的交易是市场主体之间的竞争性买卖关系。可见,康芒斯对交易的分析和理解包含了被新古典主流经济学所忽视的经济组织问题,也体现了制度经济学的流通思想。以科斯(Coase,1937)、威廉姆森(Williamson,1975)、德姆塞茨(Demsetz,1988)为代表的新制度经济学家,将市场与企业均视为一种制度安排,并将交易成本作为这两种制度相互替代的原因[5-6]。交易成本理论是新制度经济学的核心理论,它从制度安排视角研究如何降低社会交易过程中的交易成本,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尽管新制度经济学的“交易”在涵义上更加宽泛,与通常理解的“流通”或“交换”有一定差异,但本质上交换和流通也包含在新制度经济学的交易概念中,因而交易成本理论对流通过程及其制度安排也具有一般性的涵盖作用。
新兴古典经济学为流通理论研究提供了另一种视角。20世纪80年代以来,以杨小凯为代表的一批经济学家,利用超边际分析方法和其他非古典数学规划方法,将被新古典经济学抛弃的古典经济学中关于分工和专业化的思想形式化,用现代分析工具和方法重新阐述了古典经济学有关贸易和流通的思想,实现了流通理论在西方经济学的回归[7-8]。新兴古典经济学对古典经济学的批判,是建立在对分工和专业化的论证基础上的,在其理论体系中,分工与专业化被重新纳入经济学视野,与此相关的商品和服务的交换与流通成为重要研究内容。由于强调分工和专业化,新兴古典经济学将研究重心由资源配置转向市场和经济组织。在新兴古典经济学理论框架中,交换的产生、贸易的形成、批发与零售的分工、流通渠道及其演化等流通领域的重要问题都被置于分工与专业化的理论范畴,并以规范的形式加以阐述,因此在一定程度和范围内为流通理论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分析工具和理论依据。
区位理论与城市经济学中也包含一些重要的流通思想。杜能(V.Tunen,1826)最早提出农业区位理论,韦伯(A.Weber,1909)提出影响工业布局的工业区位理论。克里斯塔勒(W.Christaller,1933)从贸易角度提出中心区位理论,解释了城市增长的原因。与此相类似,廖什(A.Losch,1940)提出了中心市场理论。奥沙利文(A·O’Sullivan,2000)明确指出城市的发展与交换、流通之间的关系,认为“地区间的比较优势使地区间贸易有利可图,促进了市场城市的发展”[9]16。他还运用集聚经济原理分析了商业集聚的原因,认为“如果一个零售商的销售额会随着其他零售商的靠近而上升,就出现了购物的外部性。这种聚集化经济效应造成了零售商的聚集行为”[9]25。这一理论揭示了城市化与流通业发展的内在联系,为流通业在城市的集聚发展提供了理论基础。此外,巴顿(Button,2001)从运输经济视角提出对商品流通和运输具有研究价值的范围经济、密度经济等概念。戴维·F·巴滕(David·F·Batten)和戴维·E·博伊斯(David·F·Boyce)针对城市内部和城市间商品流通问题,建立了涉及空间相互作用、运输和区域间商品流通模型。
空间经济学也拓展了流通问题的研究视野。空间经济学(新经济地理学)研究经济资源在空间上的配置和空间均衡问题,其理论建立在不完全竞争和规模收益递增假设前提上,弥补了主流经济学对空间问题的忽视。空间经济学的核心问题是运输成本问题,运输成本可以看作交易成本的一种形式,根据空间经济学理论,当运输成本与可变的或递增的规模报酬同时具备时,就可能存在着某种意义上的空间均衡。经济活动在空间上更加集中时所发生的递增的运输成本与递增的生产成本之间的替代,使得经济活动在空间上可能存在着均衡。当反集聚的力量与集聚的力量相平衡时,就实现了这种均衡。空间经济学为流通领域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也为现代流通提供了新的研究定位和理论依据(赵娴,2010)[10]。其中,空间贸易流动、空间要素流动、空间市场关系与整合、空间价格传递等与商品流通、要素流通、商业集聚、业态空间布局等问题具有密切联系,同时空间经济学对规模报酬递增和不完全竞争的假设和处理及其空间建模方法,开拓了流通理论研究的新视野和研究分析工具。
处于世界经济体系中的当代中国,正处于转方式、调结构、促升级的关键时期。经过改革开放30多年的高速增长,曾经推动我国经济高速增长的数量型“人口红利”已经衰竭,要素价格持续上涨,建立在低成本基础上的“中国制造”的价格优势正在削弱;土地资源、自然资源、环境容量的约束不断加大,已难以继续承受粗放式的增长方式。在新的发展阶段,中国经济正面临转方式、调结构、促升级的重要任务,经济发展将更加强调质量与效益,将从过去过度依赖投资与资源消耗的模式转变到创新驱动、环境友好的可持续发展道路上来。而现代流通的特点及其在经济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使其在中国经济转型升级中的重要作用日益凸显。
从资源配置视角看,现代流通在经济系统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随着分工深化、生产专业化以及生产迂回程度的增加,产业链的信息传递效率对于保障生产的顺利进行以及生产和消费的有效对接日益重要。而交易性质的流通部门具有识别消费者偏好、传递市场信息的基础性功能,终端消费市场信息通过流通部门向上游产业反馈,需求和市场信息在产业链上得到充分传递,引致生产结构、技术结构乃至产业结构的适应性调整,促进资本、劳动、自然资源等要素的充分流动和高效配置,降低投资的盲目性和减少资源的错误配置以及产业链信息传递的低效率导致的经济波动。由此可见,流通部门对于传递市场信号、引导上游的投资与生产具有重要意义。产业分工的深化、产业边界的柔性化与产业模块化正是需求信息得到有效传导并形成竞争约束、满足大规模定制的合理发展,而流通过程无疑处于产业价值创造与信息传递的核心环节(石明明和张小军,2009;吕怀涛,2015)[11-12]。因此,在这个意义上,流通业是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作用、保证经济体系顺畅运行的基础和前提。
从产业关联视角看,制造业对现代流通的依赖度越来越高。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企业竞争力和获利能力越来越取决于品牌营销、渠道建设、物流与供应链管理等流通能力(夏春玉和丁涛,2013)[13]。尽管我国已经是制造大国,但还不是制造强国,在全球价值链和分工体系中长期被锁定在低端环节,目前我国工业增加值率、劳动生产率均显著低于发达国家平均水平。我国制造业效率和竞争力不强,关键在于以OEM为主的生产方式,使得我国制造企业仅具有价值链低端的加工制造能力,缺乏产品设计和研发优势,缺乏技术创新能力,缺乏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知名品牌,信息来源和销售渠道严重依赖海外供应商和进口商。而且随着要素成本上升、资源环境约束加大、发达国家“再工业化”战略和制造业的回溯,使得我国制造业的发展面临越来越严峻的挑战。所以,没有制造业和流通的融合,没有低端和高端的一体化,制造业的附加值很难提高(陈文玲,2010)[14]。因此,流通能力的提升是中国制造业摆脱低端制造,向全球价值链高端攀升的关键。
从技术创新视角看,现代流通在技术创新和新技术的应用方面正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流通业的发展过程也是流通技术不断发展创新的过程,各种技术创新和新技术的应用大大降低了交易费用,节约了流通成本,提高了流通效率,也提高了生产者和消费者的总福利。例如,信息技术的推广和应用,实现了商品流通过程中的信息采集、分类、识别、传递、汇总、跟踪、查询等一系列的处理活动,通过信息流可以实现对商流、物流和资金流的有效整合,使商品从生产到运输再到消费的全过程更具效率。通过云平台,实现了包括生产商、批发商、零售商在内的供应链各环节商品信息的共享,提高了供应链管理的效率和有效性,增加了消费者福利。物联网的发展,有助于提供安全可控乃至个性化的全流程管理,实现流通全过程智能化的实时管理和控制,加速流通领域信息化一体化进程,提高流通过程的效率。可以预见,云计算、互联网、物联网等将彻底改变传统流通业的发展格局,引发难以想象的巨大变革,并迅速改变原有的生产和消费方式(中国社科院课题组,2012)[15]。
从开放经济视角看,现代流通是面向全球市场的开放型流通,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一个国家的核心竞争力。信息技术时代改变了空间距离,过去长距离、高成本、低效率的流通模式正在被信息网络技术彻底颠覆(徐从才,2006)[16]33。信息交互传输的空间距离逐渐消失。电子订货系统使订制式销售普遍化,互联网的发展应用不仅打破了交易各方在地理和空间等方面的限制,而且为微观和宏观经济运行效率的进一步提高提供了基本的技术支撑和保障。基于高科技化、智能化、网络化、现代化、电子化,现代流通把几乎所有国家、所有交易都纳入国际化大范畴,因此形成全开放的流通。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国家的核心竞争力在经济方面已不仅仅表现为其GDP和其生产制造总值上,而是表现在现代流通竞争力上,也就是在全球组织商流、物流、信息流等流通资源配置领域和流通的现代竞争力上(陈文玲,2010)[14]8。中国从经济大国迈向经济强国,如果不解决流通竞争力落后的问题,不解决现代流通软竞争力的问题,是很难实现的。
从当前中国经济发展现状看,转方式、调结构、促升级的重要制约是流通能力不强。国内市场流通不畅,使生产和消费之间难以实现有效衔接,导致流通还不能有效促进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以及保障经济体系的顺畅运行;在国际市场上,流通能力不强使得制造业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低端,导致缺乏自主品牌和自主分销渠道,产品价值链和利润分配格局基本被跨国公司掌握,而且也失去了产业升级的动力。因此,应该从战略上重视流通,将流通能力建设作为转方式、调结构、促升级的基本路径,发挥流通在中国经济转型升级中的作用。尽管近年来国家先后出台了《关于搞活流通扩大消费的意见》(2008)、《关于加强鲜活农产品流通体系建设的意见》(2011)、《关于深化流通体制改革加快流通产业发展的意见》(2012)、《关于促进内贸流通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2014)等一系列政策措施大力发展流通业,但从学术层面看,由于受西方主流经济学的影响和理论研究的路径依赖,我国流通理论研究一直处于低迷状态,因而也难以在理论层面更好地推动国家政策对流通业发展的实质性帮助。为此,在学术层面应该重新审视流通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加强对流通基础理论的研究和相关研究的实际应用,从而更好地发挥现代流通的作用,为中国经济的转型升级提供理论依据和政策支持。
在当代西方主流经济学中,流通问题被抽象和淡化了,商品流通并不是其研究的核心问题。由于主流经济学缺乏对流通问题的关注,流通理论在西方并没有被纳入主流经济学分析框架中,而是分散于营销学,特别是宏观营销理论和渠道理论,以及批发学、零售学、物流学、国际贸易理论和产业组织理论等学科理论中(吴小丁和张舒,2011;夏春玉和丁涛,2011)[17-18]。但这并不意味着流通问题的研究不重要。西方主流经济学理论是建立在严格的假设前提基础上的,如完全竞争、完全信息、市场自动出清等。然而在现实经济中,主流经济学的很多假设条件并不存在,也就是商品的流通过程并不能零成本地进行,因此,流通过程中的很多问题就不可回避。非主流经济学对流通问题的关注,也说明了这一点。由于西方主流经济学对流通理论的忽视,我国流通理论研究也长期处于低迷状态。尽管也有部分非主流经济学文献被引进,但对于扎根于非主流经济学的流通理论则完全被忽视了(夏春玉和丁涛,2013)[19]。因此,还没有形成一个相对独立完整的理论体系。全球化背景下中国经济正面临转型升级问题,明确现代流通在经济体系中的重要性,构建我国流通理论体系是当前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要求。
为此,首先要明确界定流通理论的核心概念。任何一种规范的经济学研究都要有明确的核心概念的界定,核心概念是对理论研究与学科定位的框架性概括。按照康芒斯的分析框架,交易可以作为经济学、法学、伦理学研究的基本分析单位。因此,交易也同样适用于流通理论的建构。但也正因为其普遍适用性,使用交易作为流通理论的核心概念又显得较为抽象和一般,而且随着流通理论和实践的发展以及流通领域新现象和新问题的出现,仅仅用交易这个概念也难以对流通领域的所有问题做出准确的分析和解释。商品流通是指连续不断的商品交换,是以货币为媒介的商品交换。从这个意义上,流通理论的核心概念可以用流通来概括,因为这个概念不仅反映了商品流通的实质,而且能够体现流通学科的特点,它本身既包括了交换,又涵盖了市场,还暗含了商业出现的必然性。以流通概念为核心,还可以针对流通领域中不同层面的问题、研究对象和目的分别使用商业、贸易、商务、商贸等不同层次的概念(王雪峰,2013;林萍,2015)[20-21]。因此,流通这一概念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将流通作为流通理论的核心概念,有利于对现实经济中许多流通问题和流通现象的分析。
在明确核心概念的基础上,确定研究对象与构建学科体系。研究对象的明确性直接影响着流通理论和流通学科的创立和发展(徐从才,2006;洪涛和范瑛,2008)[16]34[22]。确定合理的研究对象是形成科学的研究范式,进而建立严密的逻辑框架的前提和基础。从理论上看,商品从生产者到消费者的流通或交易的组织过程,也就是被新古典经济学抽象掉的中间过程,应该成为流通理论的研究对象。明确流通理论研究对象基础上,可以初步构建流通学科的基本框架:一是流通活动的主体,即围绕制造商、批发商、零售商等流通主体的形态、结构、功能、特征及其演化等问题的分析,可以关注的重点包括零售商行为、零售商与制造商的关系、零售业态的演化、零售经营环境及战略、商品交易市场的运行机理以及电子商务、现代物流战略、合作社的经济功能等;二是流通活动的客体,以流通的商品(服务)或商品群为中心,基于商品分类的差异对于不同实物商品或服务商品流通过程的分析和研究,重点研究不同种类商品(服务)的特性及其相应的流通渠道、商业业态和物流模式等问题;三是流通要素和功能,以流通所发挥的功能为中心,对流通问题进行分析,重点是对流通三要素及其相互关系以及流通的基本功能和辅助功能的研究;四是流通系统,研究社会流通系统的结构和行为,可以关注的重点是流通与社会系统,流通与经济全球化,流通结构、组织、绩效等;五是流通社会贡献,研究各种流通活动及其组织机构产生的社会外部性,可以关注的重点包括流通业的社会贡献、流通业的外部性和流通政策、流通国际化与经济社会发展等;六是流通的评价和比较,包括对流通规模、流通对国民经济的贡献率、流通效率、流通信息化水平、流通基础设施水平、流通企业的效率和竞争力等流通现代化水平和流通竞争力的评价和分析。
此外,还需要创新流通理论的研究方法。经济学理论的研究必须建立在严谨规范的分析论证基础上,否则经济学的分析难以形成逻辑一致的体系。传统理论主要采用规范分析方法,定性分析较多,定量分析相对较少;很少采用实证分析和定量分析等现代经济学分析工具和方法,严重影响了我国流通理论的规范性和科学性。为此,在流通理论的研究方法上,应该积极吸收借鉴西方经济理论中很多规范化的分析方法和研究工具,具体而言,主流经济学的边际分析方法,新兴古典经济学的超边际分析方法,新制度经济学的交易费用,产权及契约的分析方法,区位理论与城市经济学对集聚效应的处理以及动态演化建模方法,空间经济学对规模报酬递增与不完全竞争的处理以及空间建模方法,信息经济学对信息不对称的分析和处理以及博弈论的动态博弈模型及机制设计原理和方法等,这些都为流通理论的研究提供了有价值的分析工具。具体在流通理论研究过程中,一方面要广泛借鉴和运用现代经济学分析方法和分析工具,同时也要随着理论的发展,积极运用现代数学和计算机技术的新方法和新成果,注重研究方法的不断创新。
概括而言,我国流通理论研究和流通经济学科的发展,一方面要以马克思流通理论为指导,结合我国国情建立特色化专业化的流通理论体系,同时还应积极吸收借鉴当代西方经济学的优秀研究成果,汲取新制度经济学、新兴古典经济学、区位理论与城市经济学、空间经济学(新经济地理学)、产业组织理论等多学科的最新研究成果,丰富完善我国流通理论研究的内容,从而对经济运行和社会发展中的流通现象和流通问题提供理论依据和政策支持。例如,运用新制度经济学的分析方法研究市场或交易组织问题;运用新兴古典经济学的研究框架和方法,研究分工与专业化、交换的产生、贸易的形成、交换与流通、批发与零售的分工、流通渠道的演化等一些重要问题;运用区位理论与城市经济学的理论和方法研究中心城市形成、运输成本、商业集聚、商业规模和布局等重要理论问题;运用空间经济学研究空间贸易流动、空间要素流动、空间市场关联与整合、要素空间集聚、业态空间竞争等问题;运用产业组织理论对流通领域的业态竞争、垄断与规制、社会福利评价、公共政策等问题进行分析。
[1]林文益.西方经济学中有关贸易理论评介[M]∥张奎.西方贸易理论.太原:山西经济出版社,1993:190-253.
[2]阿尔弗雷德·马歇尔.经济学原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9-15.
[3]夏春玉.流通、流通理论与流通经济学——关于流通经济理论(学)的研究方法与体系框架的构想[J].财贸经济,2006(6):32-37.
[4]约翰·康芒斯.制度经济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70-85.
[5]奥利弗·威廉姆森.资本主义经济制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27-65.
[6]DEMSETZ H.The Theory of the Firm Revisited[J].Journal of Law, Economics, and Organization,1988,4(1):141-161.
[7]杨小凯,黄有光.专业化与经济组织——一种新兴古典微观经济学桓架[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99:106-162.
[8]杨小凯,张永生.新兴古典经济学与超边际分析[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59-75.
[9]阿瑟·奥沙利文.城市经济学[M].北京:中信出版社,2003:16-25.
[10]赵娴.流通经济学的理论依据与研究定位的新视角——基于空间经济学角度[J].中国流通经济,2010(1):22-25.
[11]石明明,张小军.转型经济中的流通与流通经济学的转型[J].商业经济与管理,2009(8):13-18.
[12]吕怀涛.商品流通过程会创造需求吗?——兼论一个流通价值研究的新视角[J].商业经济与管理,2015(11):5-12.
[13]夏春玉,丁涛.全球价值链下中国经济面临的挑战及流通发展战略[J].商业时代,2013(33):32-34.
[14]陈文玲.后危机时代流通体制变革的新思考[J].中国流通经济,2010(1):7-10.
[15]中国社科院财经战略研究院课题组.我国商贸流通服务业战略研究[J].经济研究参考,2012(32):3-48.
[16]徐从才.流通理论研究的比较综合与创新[J].财贸经济,2006(4):27-35.
[17]夏春玉,丁涛.流通理论在经济学中的回归:一个学说史的考察[J].商业经济与管理,2011(8):5-13.
[18]吴小丁,张舒.商品流通研究的市场营销学理论渊源探析[J].外国经济与管理,2011(3):35-42.
[19]夏春玉,丁涛.非主流经济学的兴起与流通经济学的复兴[J].北京工商大学学报,2013(1):12-19.
[20]王雪峰.我国流通理论研究进展述评[J].中国流通经济,2013(8):24-28.
[21]林萍.流通经济问题研究——概念、学科属性与分析框架[J].商业经济研究,2015(21):4-5.
[22]洪涛,范瑛.创新流通产业理论问题的研究[J].商业经济与管理,2008(11):8-13.
Reflections on Development of Circulation Theory and Circulation Subject
ZHU He-liang, LI Xiao-hui
(SchoolofEconomics,CapitalUniversityofEconomicsandBusiness,Beijing100070,China)
This paper reviews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circulation theory in contemporary western economics, and reveals the influence of various economic schools on circulation theory research in China.Then it analyzes the challenge China faces in the context of globalization as well 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modern circulation and its important role in economy to illustrate the importance of constructing circulation theoretical system in China.Finally, regarding the definition of the core concept, the identification of research objects, and innovation of research methods, this paper gives suggestions for constructing the circulation theory studies and the circulation subject in China.
circulation; circulation theory; circulation subject
2016-09-22
祝合良,男,教授,博士生导师,经济学博士,主要从事商品流通、品牌管理研究;李晓慧,女,博士后,主要从事技术经济与管理研究。
F710
A
1000-2154(2016)12-001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