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曲目(河北)一粒米打开的天空(外三章)

2016-04-10 02:13:34那曲目
星星·散文诗 2016年12期



那曲目(河北)
一粒米打开的天空(外三章)

一粒米有历史的厚度,低时低成深渊,高时高成震颤。

内涵是米,外延是“背灼炎天光”,闯关东,马蹄,旗,冷兵器。

细小与巨大并无距离,江山就凝在它的釉质上。站在歌剧的角度,它是喜剧;站在话剧的角度,它是悲剧。

折腰与不折腰取决于骨头的硬度,硬度的基数仍然是米,无关多寡,只关吸纳和转化。

一粒米打开的天很蓝,很饱满。解放后的手本与犁亲昵,与青苗互为知己。

当冬天的忧虑大于松鼠的收集,松果体植入魔性的黑。它们攻城掠池,用火的舔舐,冰的牙齿,泪的荡涤。

米的香,反复被淘洗,挤压。众神华衣,大厦,不染尘泥。

盐白苦涩,鱼群涸辙,胃口兼及皮肤缩成喑哑的悲歌。

美人在心尖上,其实心尖在一粒米上。米可载道,亦可覆道。它既能收服阳光,也能收服山河。

千年漠漠,丰碑倒下一座又一座。米穗低垂,不是卑恭,不是参禅。而是,磁针指向黑色的土地,指向所遇所循的皈依。

一代代活着,活着是王,活着是广阔,活着是根,活着是核,活着有风吹过,活着有偷食的鸟儿噙住大荒源谷的稻壳儿。

陷入历史终究悲壮,但需空间秉烛,时光备案。

盛大的潮音已来,囤积的沉疴化归云层深处。

一棵枣树的概念

当一系列诡谲弹出地壳。

村庄惶恐,以比很低更低的方式向华丽投降;田野遭遇合围,星粒也生出了匕首投枪。

你依然是铁青色的,铮铮的骨有弦,坚守着每个秋天一树一树的红了。

因为,在宋代的垄上,你曾饮过苏轼的目光,旷达的月色里,浸润了“簌簌衣巾落枣花”的香。

你的汁液,必是升腾着鲁迅拔擢的铁和钢,即使赤裸着身体,也要那艘帆,在“江春入旧年”的熹微中破浪。

冬天来临的时候,老榆树阴郁地站着,隐匿了刀伤,隐匿了吸纳头顶的云的渴望。白杨负势,竞上,铺排得天独厚的夸张。

你,在文明丢弃的盐碱上,于任何一个可能有温度的角落,植入纺锤状的种子,抱住苦涩,酝酿,集结深埋的力量,灼灼成来年意想不到的闪电。

五月鸣蜩,你伸出一簇簇手掌,打开绿色的灵,像牡丹一样绽放。尽管,花苞如米小,是的,花苞如米小。

月季猩红,槐花授香。

你收藏了如许的生动,执守,窖成了八月的玛瑙之光。

日出日落,日高日斜,你终于失去了鸟儿的注意。

“亲爱的人啊,把我变成你的根雕吧!”

于是,袅袅的茶气里,诗人们聊着“桑麻”和“夜雨”,还敲着闲落了灯花的棋子……

火 种

自四合八荒中孕育,于千年烟波中走来,历史的脉络开阖,方块字洗练成型。承载起魂,承载起魄,承载起厚土,承载起华夏文明的一树树红了。

撇去行云流水,捺来淡泊不惊;有缤纷之姿,无夺鲜之宠;横走一苇之纵江凌波,竖立青松之傲然挺阔。依形而变,变幻无形;值物赋象,任意变形。

笔走蛇龙起风雨,旷漫深广纳川溪。

完美的体系,飞翔的羽翼,神秘的感知存在的方式,不朽的浑元运物的传奇。

设使某天,我们的手底枯涩,再也流不出甘如醴酪的浆汁,那些生命的符号像楼兰古堡一样的匿迹;当我们发现指尖只会痉挛,母语的风情已黯淡。我们还能享受“燕子来时,绿水绕人家”的春意盎然吗?还能醉心“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的浪漫吗?还能欣赏洪钟大吕,颜筋柳骨的壮观吗? 还能品味张爱玲的艺术盛宴,雪小禅的明月清风吗?

营养需要补给,骨骼需要挺立,方块字,永远的火种,永远的图腾!

致乞者

重症的寒风,掠走最后一点气若悬丝的温暖。

树木裸露着傲生生的骨,和你一样,站成乞而不哀的雕刻。

人们的视角,永远挂在蓝天白云之上。

你,比尘埃低多了,他们实在无法俯首捡拾,那些与光环偏离的轨迹。

你,以手为笔,以水为墨,在铁青的路口,认真书写着一串串曾轰动过灵魂,又被浮浪浸没的名字。

嘴里朗朗的歌,蒸腾着灼灼的热;眼波是一片未冻结的湖,漫过败絮裹体。

原本,生命的亮度与宝马无关。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穿了红舞鞋的脚步,围起密密匝匝的注视。

在叹息里,共同追忆碧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