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表白

吕幽梦

在奥地利布尔根兰的一座养老院里，有个70岁的老头，每天都会牵着一个老太婆的手，坐在花坛边不停地说着什么。老头深情的眼神让人动容，而老太婆微笑的嘴角溢满幸福。

我是新来的义工，我很好奇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快乐。于是在一天午后，我走向了他们，自我介绍后向他们问道：“我能分享你们的快乐吗？”

老太婆微笑不语。老头却看着我，轻轻地点了下头说：“我在向她倾诉我对她60年的爱，你愿意听吗？”

于是，我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欧德宝是个出生于新西兰的孤儿，14岁那年被村里的族人带着偷渡来到英国威尔士。没多久，他就被来自斯旺西的一户人家买去做了园丁。他每天起早贪黑地在花园里浇水、除草，像个奴隶一样。

没多久，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里。女孩总会在傍晚的时候在花园里骑自行车，但她骑不好，老摔在草地上，可她从来没哭过，她咯咯地笑，然后爬起来，扶起自行车继续骑……女孩的坚强和快乐感染了欧德宝。原来女孩是管家的女儿，叫爱德拉，比欧德宝大1岁。

面对高贵而漂亮的爱德拉，欧德宝自惭形秽，只敢偷偷地躲在树后面看着爱德拉优美的身影和金黄色的头发随风飞舞。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过去，欧德宝密切地关注着爱德拉的一切，但他只能把这份悸动藏在心里，在无人的时候对着树洞说：“我爱你！”

一年后据说战争要来临，爱德拉随母亲一起去往瑞士避难。欧德宝伤心不已，可他仍是家奴，无法享有自由。没多久，威尔士也开始硝烟弥漫，家奴们被遣散逃亡。欧德宝来到了瑞士。

欧德宝进了一家很有名气的裁缝店做学徒。他暗想，爱德拉那么美，肯定也爱打扮，只要自己坚守在这里，一定可以再遇到她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天早上，欧德宝刚上班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天啊，欧德宝激动得就要晕过去了。可是，爱德拉的手却紧紧地挽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那一刻，欧德宝伤心欲绝。

爱德拉并不认识欧德宝，在他的服务下还定制了一条漂亮的裙子。欧德宝获知了爱德拉的地址，从此他如着魔一般每天下班后走过三条街，穿过一个小花园，去爱德拉家的对面站立良久。

他每次都数步子，一步，一步，一共有789步。当然，也不是固定的，有时是796步，最多时走812步。偶尔，他能见到爱德拉站在家门口等待男朋友。有时，不见她人，但可以听到她的笑声。更多时候，欧德宝看不到爱德拉的身影，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他就在她家门口站一会儿，再转身往回走，回到那个自己蜗居的小阁楼上。

后来，爱德拉结婚了，换了新家，离裁缝店也更远了。欧德宝省吃俭用买了辆二手汽车，每天依然会在下班后开15分钟的车去爱德拉的新家对面停留一会儿。透过车窗，目光越过低矮的木围栏，欧德宝时常可以看到爱德拉和丈夫在花园里浇水、谈笑。很快，一个小女孩加入了爱德拉和丈夫的欢乐队伍，那是他们的孩子，她也是欧德宝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天使。

此时，欧德宝心底早已没有了被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割裂的感觉，酸楚感也渐渐消失，只剩下欣慰和情不自禁的欢喜。每每看到爱德拉一家三口甜甜蜜蜜地在一起游戏欢笑，欧德宝都由衷地感到愉悦。

欧德宝从学徒变成了师傅，经常会出远门接活。有次，当他出门三个月后回来时，竟得知爱德拉的丈夫和孩子在车祸中丧生了。在墓地，当欧德宝看到爱德拉时，她一脸悲戚。欧德宝的心，顷刻间成了碎片。欧德宝随即辞去裁缝店的工作，拿出所有积蓄，开了一家水果店，从他的店到爱德拉家只需一分钟。

26年过去了，欧德宝没有结婚，爱德拉也没有再婚。欧德宝始终不敢向爱德拉倾诉心中的爱意，他眼里的爱德拉永远是美丽的天使，而自己只是一粒低到尘埃里的灰尘。在这26年里，欧德宝以义工的身份每周两次出现在爱德拉的面前，开开心心地陪她说话，替她照料花园的花草，为她采购生活用品。

26年后的一天，爱德拉的亲戚将她接到了奥地利。欧德宝随即转让了水果店，不远万里也来到奥地利。千方百计地寻觅后，他终于获知爱德拉的地址。欧德宝在爱德拉家对面租了一间房子，与她成了邻居。那几年是欧德宝最开心的日子，他每天一开门就能看到爱德拉，偷偷地跟着她去教会做祷告。6年后，他们一起住进了养老院。

我不禁诧异：“你一直伴随在她身边，她就没有认出你吗？”欧德宝笑着说：“爱德拉自从那次车祸后就失明了，她不知道我就是那个曾经和她在一个庄园里生活的小男孩。”我好奇地问：“难道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向她表白吗？”“是的，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她。”欧德宝羞赧地回答。

“那你现在怎么有勇气告白了？”我仍是不解。欧德宝呵呵地笑着说：“那次车祸也让爱德拉的聽力受损，但以前凭借助听器她还是能听到些许声音，而这一年，她几乎完全失去了听力……”

我恍然大悟，原来欧德宝勇敢的表白是在爱德拉失聪后，爱德拉一辈子都不知道有个男人爱了她整整60年。

编辑 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