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雨晴(长郡中学高1418班)
十年
文/刘雨晴(长郡中学高1418班)
王孙归去,芳草萋萋,年岁更迭,回忆中的点滴从未消散,反而越发浓烈。
·一九五零
那年,我八岁。我娘过世很早,爹是文化人,也是地主。
那年,比爹还瘦弱的阿黄来到我家,成为我的玩伴。我一放学回家,总不忘扯嫩草,堆满阿黄身旁。阿黄慢慢变得膘肥体壮。
·一九五三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
某晚,风雨如晦。我家的门被轰然推开,一群人叫嚷着找我爹,他们嘴中频频冒出“土改”、“斗地主”之类的词。
在没收了我家的土地和鸡鸭后。他们一眼就看中了阿黄。“这头牛好啊!干起活来,啧啧。”“这是我的牛,不许……谁都不许拿!”原本吓坏了的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地趴在阿黄背上,也亏了他们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见我此状只好暂时作罢。
·一九五六
那天爹不在家,放牛的间隙,我馋心一起,偷了别家一只鸡。用泥巴把鸡糊一圈,点火烤起来,吃饱后,天却下起暴雨来,我赶紧骑着阿黄下山,山路异常泥泞,猛不防牛儿一个趔趄,我滚进了一个大坑,眼前一黑。
接下来的事,都是爹告诉我的。阿黄闯进村里,一家又一家地踹门,人们都以为它疯了,抽它,打它,它都不动。只是长长地哀鸣,凄怆而荒凉。
人们跟着它找到了被泥水糊得面目全非的我,一如那只泥巴鸡。
·一九六零
大饥荒将这个世界淹没。
爹的身体越发孱弱。那日我背了大篓青草回家。房子空空荡荡,早已不见爹和阿黄。我心知不好,跑到村中的食堂中去,迎面见我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这是我家娃儿最心爱的牛,求求你们,别……杀它。”“牛比人重要?!”“牛毕竟是畜生!”叫喊声此起彼伏。我冲到那儿时,爹愣了几秒:“娃儿……”我趴在阿黄的背,歇斯底里的喝道:“不,许,碰!”话音未落,感觉阿黄往地上一倒,我竟没有落地,依旧紧紧贴在它背上。一个屠夫结束了它的生命。“哞——”一声低沉的哀嚎,它迟迟没有闭眼,一滴浊泪滚了出来。阿黄费力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脸,我闻到了熟悉的青草的芳香。
这年,我离开了家乡。
·一九七零
“回趟家吧,你爹,快不行了……”一个乡亲找到我。我归家,正是芳草萋萋的时节。躺在床上的爹气息微弱。俄顷,在我耳边低语:“娃儿,我藏了一本书,你……”话没说完,爹走了。
我翻遍了家中所有角落,在阿黄的茅棚中的草垛中找到了它。在苏轼的《江城子》的那页,竟夹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我娘,一张是我和阿黄。
我不禁想起有天午后,我趴在阿黄背上,瞅见爹拿着娘的照片偷偷抹泪。他喃喃念叨:“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十年生死两茫茫,故里,爹,娘,阿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