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永强
论潘天寿写意花鸟画的构图特点
文/赵永强
潘天寿是20世纪最有创新意识的写意花鸟画家,在很多人认为中国画不科学、落后的时代,他有清醒的认识,对中国画研究透彻、见解独到,最终形成雄强霸悍的绘画风格。在构图上主要表现在方形组合、平面分割两个方面,这样的构图稳定坚固、气势雄浑,既丰富了传统花鸟画的构图形式,也体现出昂扬向上的民族精神。
潘天寿;写意花鸟画;构图;方形组合;平面分割
潘天寿的写意花鸟画在中国画坛中独树一帜,充满强劲的力量感。他对传统绘画有很深的研究,重视继承我国优良的民族文化,同时研究西方的绘画,勤于思考,形成独特的理论体系,认为东西方绘画是两个高峰,各自应该增加其高度。这首先是肯定中国画的艺术价值,在许多知名画家都批判中国画的时代,这一观点是很有见地的。接下来就是学习、借鉴和创新,他在创作上从不因循守旧,有一枚“一味霸悍”的印章,追求奇崛苍古的格调,表明自己鲜明的艺术观点。在构图上形成“钢筋水泥”式的强调建筑感的风格,具体说是注重画面的平面分割,大胆采用方形组合式的构图,多用直线和方角,精心处理画面边角,扩大画面的境界和内容。作品的构图喜欢将大面积的方形石块置于画面正中,呈现出雄强霸悍、粗犷豪放之气,其独具特色的构图形式在美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所谓“方形组合”,是画面大的骨架和结构以方形为主。画面中间构成一个面积很大的方形是潘天寿的典型构图形式,这个方形可能是由石头、花草、树枝、题款等组成的。方形带来一个难题是过于平稳、缺少动势,容易造成画面无生气。潘天寿没有回避这个矛盾,他采取的办法是将方形略加倾侧,这样一来,方形就出现了动势,这是一种沉重的下滑的趋势,平稳中出现了动感。方形会略有变化,以梯形居多,一对边基本平行但一长一短,通常方形的四个边与画的边缘会形成一个夹角,即不平行于画边,主体物安排在方形的边角。方形除了以四边形的方式出现外,也有三角形和多边形。方形组合使潘天寿的作品具有雄阔的力量感,风高骨峻,卓尔不群。
首先是“实”的方形,这个方形常常以一块大石头的面貌出现。潘天寿擅长画石头,他画的石头在画面中占了很大空间且很方正,此法以险制胜、不落入前人窠臼,形成厚重刚毅、气度宏大的艺术面貌。方形的特点是稳定、饱满、沉重、坚实,让画面充满阔大沉雄的力量感。比如作品《八哥崖石》,正中间画一个几乎占满画面的巨型方石,让人联想到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这种大胆、独特的构图方法,在传统绘画中很罕见,因为容易将画面堵住,就像在家门口放一块巨石,视野不开阔,意境不悠远,同时,在画面中间画一个体积极为庞大的物体会使得画面不协调、没有空间感。但是他最擅长运用“造险破险”之法,先制造一种突兀险峻、不合时宜之感,再巧妙化解,最终产生奇趣横生的效果。石头仅以墨线勾出轮廓,中间留白,就能化实为虚,化险为夷,同时具有明确的秩序。
其次是“虚”的方形,如《朝霞》中,荷叶、荷花、水草、题款构成大的梯形状方形,中间是以虚的形式出现的留白,方形边上的四组物象分别以不等边的三角形呈现,整幅画就是由大梯形和四个小三角形构成,具有稳定饱满、落落大方,又变化无穷的特点,这就是潘天寿的画面构图的独到之处。类似构图的荷花有许多幅,每一幅都有新的面貌,但是大的构图理念是一致的。《朱荷》是少了一个角的长方形,大的长方形的四边又由不同的小方形和小三角形构成,其构图之方正规整、简洁大方,令人耳目一新。他的作品很少用淡墨渲染,黑白关系简洁明确,画面既有“虚”的白,又有“实”的白,所谓“计白当黑”“知白守黑”,丰富了中国画留白的内涵。
潘天寿的写意花鸟画重视对中国画传统的继承,一方面表现在画面的平面化构成上,但是他分割平面的形式是独特而有创造性的。所谓平面化,就是将现实生活中具有长、宽与纵深三维立体结构的事物转化成不具有纵深的二维平面结构。当然,中国画的平面并不是绝对的平面,也会暗示一定的空间、透视,只是这种空间较之西方的写实立体是非常微弱的。如《朝霞》中的荷叶看似是不经意的平涂,但是三角形的倾斜度,笔触大小有规律的排列,微弱的浓淡关系,都在暗示荷叶的纵深感。潘天寿画面的平面分割有何独特之处呢?
首先是直线和角,潘天寿作品中的直线是古今写意花鸟画中最直和数量最多的。他用笔尚刚直,与前辈相比,以方直为主,转折处往往成方形折角,弧线较少。荷花、荷叶的茎、石块的边线、树枝、草茎等,常常以直线形式出现,直线上会有一个很小的折,以增加变化。直线是最为简洁明了的线条,传达出刚劲有力、挺拔庄重的意象。直线将画面分割成的形状最为规整、明确,富有个性。他的画中的角是古今花鸟画中最规整和数量最多的。例如作品《朱荷》,荷花的长茎几乎与画边平行,但是有一个较大的折角来调剂,新叶的茎非常直,有一个微弱的折角,未开放的新叶、茨菰、草叶有的也以直线出现,不同方向的直线必然形成锋利的角。所谓“宁方勿圆”,方形被赋予许多优秀品质,雄强霸悍,大气磅礴,是作者所赞赏和追求的,也是振作民族精神的时代要求。潘天寿的方形有韧性、有弹性,笔锋刚劲且变化多端,显得轻松灵活而不板滞,真正做到了把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否则就会锋芒毕露、剑拔弩张,降低作品的格调。
其次,潘天寿在作品的边角处理上独具匠心、非常精致,让作品主次分明、细节典型、高度精炼。边角的实是与画心的虚相对应的,所谓“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如作品《八哥崖石》,不必说崖石顶端作为主体的八哥三三两两有秩序地分为三组,只看芭蕉树、蜘蛛网、竹枝、杂草形成的三角形,石块边缘的苔痕等处理,精致而不失天趣,风格独特。石块非常具有写意绘画的特点,与其说是一个长方体,不如说是一个长方形,因为只在边角有少许裂缝和苔点暗示它是一个体积,这种平面化的处理方法画味很浓、别有意趣。潘天寿的画中的苔点是古今写意花鸟画中最圆的,恰好中和了石块方硬的形象。除了在大的构成上标新立异外,他特别注重归纳总结传统绘画构图中的宾主、虚实、疏密、呼应、重心、交叉、参差、斜正等问题,画面中间“疏可走马”、边角“密不通风”。外紧内松,边角精细的处理方法,不但让画面疏密有致、松动透气,更为重要的是极大地拓宽了画外的空间,使画面内容更加宏大。
潘天寿从继承和发扬中华民族文化的高度来思考中国画的未来发展,在写意花鸟画的笔墨、构图等方面都有突破,独特的绘画语言给人以新鲜、惊异、振奋、向上的审美感受。他深深地领悟“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这句话,第一位旗帜鲜明地主张中西绘画应该拉开距离,勤于思考、勇于创新,善于“造险”与“破险”,形成奇强霸悍的绘画风格,展示了中国画的审美新境界。他深刻领会中国传统绘画的基本原则,又能在实践中灵活运用,发展创造,形成全面且独到的绘画技法体系,构图能够以险制胜,简洁单纯又浑厚古雅,把传统绘画推到新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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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永强,滇西科技师范学院艺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