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凯恩斯的预测错得离谱

崔鹏

我最喜欢的经济学家是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喜欢这个英国人的原因很庸俗，他大概获得了一个聪明人所能得到的一切。

凯恩斯是最杰出的经济学家，是经济学家中最有钱的，是有钱人中官最大的（他做过世界银行行长），还是金融高官中文笔最好的。如果再帅一点，凯恩斯几乎就是完美的地球男性代表，但这样已经很好了。

除了最著名的《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凯恩斯也写过一些小稿用于陶冶情操（就像我和富大人一样）。后来这些絮絮叨叨的东西被收集在一本叫《预言与劝说》的书里。在那本书里，凯恩斯预期了人们100年以后（当时是1920年代，100年后即2020年至2030年）的生活状态。

其中提道，2030年美国的人均财富将达到1925年的8倍。按照现在美国的人均财富水平，再复合上通货膨胀调整，这个预期相当的准。

但是也有不准的。凯恩斯设想100年后，美国的家庭主妇会空闲出大部分时间—她们几乎无事可做，家庭储蓄率也会非常高。这是因为，2030年的家庭再没有什么可增加支出的事项，但是获得的货币收入却源源不断。所以人们会把钱存起来用于投资。

关于家庭和个人、财富和消费，凯恩斯的预期错得离谱。美国的家庭妇女没有整天睡觉，她们的闲暇时间越来越少了，甚至会更多地熬夜（根据美国的相关社会调查）。而人们攒钱的习惯也逐渐在消失。在1925年还有很多人把金子装到瓷罐里，即使在美国和欧洲也是如此。现在，美国人倾向于花掉所有工资，虽然2008年的金融危机让这种情况有所改变，储蓄率还是停留在5%以下。即使在中国，年轻一些的公司人也喜欢更多的消费，并时常劝父母们没必要攒那么多钱。

凯恩斯为什么会错？这大概由于两个小问题。一个是他的宏观经济观并不成熟。如果某个处在工业化后的经济体有那么高的储蓄率，那么这个经济体肯定因为有效投资非常有限出现严重的通货紧缩，那样的话不但主妇们会有很多空闲时间，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肯定也会闲下来。那个社会将是非常糟糕的。

另一个，凯恩斯很难了解人的欲望是如何随着经济的增长而膨胀的。人们最原始的欲望，吃的食物和性爱的姿势，千百年来改变其实很少。技术进步和资本积累主要都在满足人们更细节的感受以及保障安全。而且，越是细节的满足感需要的技术含量越高，平均价格也越贵。

而且人作为一种社会性动物，他们的基础欲望不是一个静态数值，而是动态变化的。总的趋势是愿望越来越多而且更费钱。当然，这种欲望价值增加也是整个经济体所需要的。一定幅度的集体“贪婪”让生活变得更好。

关于这个故事需要提醒投资者的是：凯恩斯应该是最早关注到人在经济行为决策过程中不理性一面的经济学家。所以有了他的那个“选美理论”—如果你要预测选美比赛中哪个姑娘将会成为选美皇后，不要挑自己认为最好看的姑娘，而要挑那个大多数人或者评委认为最好看的姑娘。在投资中也一样，不要买自己认为最好的股票，而是要买大多数投资者认为最好的股票—但是，凯恩斯还是没能完美地预测人们的行为变化。可见这是多么的难，所以公司人投资者，你会比凯恩斯聪明吗，还是不要试图预测别人怎么做然后自己作出决策了吧。

顺便说一句，凯恩斯不够完美的地方还有一点，活得不够长。今年4月是凯恩斯离开我们70周年，顺便纪念一下这位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