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蓓蓓
摘 要:《雷雨》是中国现代戏剧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而蘩漪是《雷雨》中最具“雷雨”性格的人物。本文主要通过当时的时代背景、人物的对白以及社会家庭的角度、人性深度等方面,来分析解读繁漪复杂而隐秘性格的各方面原因,并加以分析评价。
关键词:蘩漪 女性 封建专制 悲剧命运
繁漪是曹禺的第一部剧作《雷雨》中的主要人物之一,也是历来备受争议的一个人物。她有着“雷雨”一般的性格,敢爱敢恨。她就似一团火,爱起来不顾一切,恨起来也是不顾一切——但凡是与之有关的人,不论爱恨与否,都会被这团火灼裂。周家的男人从周朴园到周萍再到周冲,都没能逃离开这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他们以各自独特的燃烧方式终都走向毁灭。这团火也同样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心灵祭献,沿着自己那独有的生命轨迹一并毁灭。
十八年前,怀着对幸福的憧憬她嫁入周宅,从那一刻起,命运已无情地宣判,这朵娇艳的玫瑰注定无望凋零。十八岁,花一样的年华,火一样的激情。她渴望爱,渴望情,渴望被爱,渴望被呵护,渴望被关注。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要过普通女人正常的生活;她又是极不普通的女人——她比任何女人都有着强烈的爱与情的渴望。周家所给予她的是极尽的荣华与富贵——衣食无忧呼风唤雨。可是这些却远远满足不了有着“雷雨”般性格的繁漪那丰富的心灵——在那方幽秘深沉的世界里蕴蓄着来自生命个体强烈的欲望,那片广袤的天地需要的是情与爱。繁漪要的就是除这个物质世界以外的轰轰烈烈!
她要做周朴园的女神,她要成为他的唯一。焦灼中,他向她走来,可他想不起来要给她任何温存,他只知道要她服从,在周家,但凡是她要表达自我时,周朴园都会把她当成病人一般,说她得了病,给她吃药。事与愿违,她积极渴望的一切呈相反之势将她抛入谷底。周朴园给不了她陪伴,他总要在矿上待着,两三年才回来一次,回到家也不会多搭理她,基本上是难得说上几句话;周朴园也给不了她爱恋,他已经把爱封存,连同记忆献给了三十年前他以为已经死了的女人——鲁侍萍;周朴园更是给不了她关注与尊重,在那个家里她还不如一个死人。死人的那个房间在周宅是“神殿”是“禁区”,下人是不允许进出的,连繁漪这个女主人都没有权力随便更改那里的任何陈设。所有家具的摆设都是三十年的老样子,只要她敢动,周朴园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责备声中呵斥下人必须照着老样子恢复。繁漪,这个家这种环境于她不异于坟墓,她自己慢慢儿变成了周宅的“死魂灵”。她悲,她苦,她怨,她悔,她恨,于是她所有的对于周朴园的爱和恋都化为了满腔的愤恨,那一刻起,这朵娇艳的玫瑰因为久缺“阳光雨露”般的滋养与爱抚,开始枯萎,她静静地等待干涸着死去。
周朴园守着一个“死人”,过着“死人”一般的生活,繁漪守着“死人”一般的周朴园,也过着“死人”一般的生活。她,已经是被周朴园活埋在周宅即将死了的。可是,突然有一天,她被唤醒,那声呼唤如同照进坟墓的阳光,这“光”刺痛了她的眼睛也刺醒了她的心,她摇曳着迎向“那束光”,冰冷的心开始重新有了温度。是啊,繁漪,她的生命本身就是一团激烈的火才是。她又活了,她得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爱,情,欲。周萍,这个在错误时间错误地点出现的错误的男人,他用乱伦的欲火点燃了即将熄灭的小火苗,终又以欲火中生欲火中死。繁漪,是曾经死了的,连死都经历过还会怕死吗,当然不会。可她现在极力要求要活的像个人,哪怕是背负乱伦的深重罪孽,她已经不顾一切要将乱伦进行到底。
她是被周朴园活埋了的,好不容易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哪怕是涂满了“七步断魂散”,只要可以轰轰烈烈,她又怎顾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爱是一把双刃剑,可让人生亦可让人死,繁漪是两种极端都经历过了的。现在,她尽管已被爱唤醒,可是欲望的烈火却已将她的心灵灼烈,那里早已没有了“心跳声”。周萍开始降温,他开始厌倦开始害怕,于是,他缠住了周宅的女仆四凤,他要从这纯净的女孩儿那里寻求慰藉,填补恐惧空虚。可如火的繁漪又怎么会轻易放手。但周萍却急于想要挣脱,想要彻底摆脱这种乱伦的关系,想要从这里逃离。于是,他决定到矿上去,彻底对繁漪离弃。
对于这样一个“色胆包天”却又懦弱如鼠的男人本不值得繁漪这样勇敢的女人去爱,繁漪也不应该对他抱有他难以承担的责任和希望,更不应该要求他像个男人一样负责到底。因为,这原本就是一个失去了担当、失去了勇气、无可作为的人,他是早已被周宅腐蚀的得了病的男人。更何况这是一段孽缘,一段乱伦不可容存的爱恋,可是,繁漪却早已被爱冲昏了头脑,她不顾一切地维护恋情,紧抓周萍,阻止他出走,坚决不允许自己被抛弃。是啊,一个从坟墓里走出来的曾经“死了”的女人又怎么允许自己再失去“阳光和雨露”,周萍就是他的“天堂”!
其实,作为女人,她本可以有其他的出路,可是她的困境决定了她的选择、她的行动、她的生命轨迹。她是没有任何亲戚和朋友、没有任何社交活动、一天到晚宅在家里的女人,除了周萍她别无选择、别无出路。可以说她是自认与周萍合体化一了的,周萍离去也就意味着她要消亡。曾经苦闷彷徨受尽心灵伤害以坐以待毙姿态等死的繁漪,在体验了“甘霖雨露”的鲜美后,就绝不允许自己被抛弃、再回到过去。于是,她不顾一切施展各路招数争取周萍、挽留周萍,真可谓“十八般武艺”软硬兼施。她求周萍别离开她,求他可怜她,求他看在以前那些日子的份儿上,求他不要那么快就忘记过去;可周萍已经是绝不会再回头的,他要繁漪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尤其不要忘记她还是一个母亲,是他的冲弟弟的母亲;可她却疯狂地声称她不是周朴园的妻子,也不是周冲的母亲,她只想要和周萍在一起,为了他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她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沉沦在另一个心造的国度里。她要做最后一丝挣扎,她开始向周萍妥协着央求——只要周萍不离开她或者带她走,她心甘情愿周萍带上四凤一起,他们三个人一起过!周萍终于被她震怒,羞辱她是个疯子,对她的厌恶已达顶峰。
周萍早已由对乱伦恋的厌恶生发了对繁漪的厌恶,他要摆脱的不仅是人还有这种可恶的关系。一个强留、一个强走,一个享受其中绝无悔意、一个痛苦万分悔恨无比,在这样的情形下,势必已成箭在弦上之势。繁漪是做好了“两败俱伤”的准备的,她由极度的爱达到极度的恨——物极必反。既然周萍绝情地要让她像“死人”一样再回到过去,那就索性同归于尽,她要对周萍实施不择手段的报复。她听到了周萍晚上要去四凤家约见,便想着法子“套到了”地址,她准备好了要开始最后的行动——她将四凤房间的窗子反锁,让他俩的情事败露,当然,这只是她报复行动的第一步,她的行动最高纲领是将所有事情揭露,鱼死网也得破。当所有人齐聚周宅大厅,盯着那一对可怜的刚被捉了“现行”的痴男怨女时,她无比的满足,为自己骄傲并感到光荣,所以她说话的语气和方式都令周朴园感到陌生,让周朴园觉得她已经“病得很重”。她还决绝地搭上自己的亲生儿子,让周冲去干预其中。本在儿子心中勇敢、通事理、大度、亲爱的母亲——繁漪却让儿子也感到“陌生”。她给儿子带来了极端的羞辱与痛苦,周冲不安地问着母亲到底怎么了?
繁漪已经丧失了心智,丧失了视听,所以她听不到儿子的呼唤,看不到儿子的痛苦,更感受不到儿子的担心和急切。她的心灵“电闪雷鸣”,“暴风雨”已经来临。可是,当周朴园当众宣布四凤的生母鲁侍萍就是周萍的还活着的生母,四凤和周萍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时,她被这更大的悲情震动。她们如此不幸,繁漪被这更大的不幸惊醒——理智重回到她的身上,暴风雨过后,一切在她身上又得以平复,她已经迅速忘记了自己的悲伤,急切并且不无悔意的关注着周萍,并向他忏悔——她不知道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她请求周萍原谅,当四凤疯癫地跑出大厅,她又命令周冲跟去——怕她不太正常的情形酿出祸事。
事已至此,繁漪燃起的熊熊大火虽熄,惨烈的伤害却无可逃避——死的死,疯的疯,幸免于此两难的也可谓生不如死。悲剧以上演而落幕。尽管繁漪是如雷雨般猛烈、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可是我们却最终看到了她得以回归了的人性,她的生命也得以展示了“完整”。因为这一笔,作者在这部作品中书写了一个大大的“人”字,繁漪也在中国戏剧长廊占据了至关重要的席位。
参考文献
[1] 曹禺.雷雨[M].(第3版).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2] 曹禺.雷雨·序[A].曹愚文集第1卷[C].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12.
[3] 曹禺.曹禺选集[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4] 丁涛,著.戏剧三人行[M].厦门大学出版社,20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