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佳(云南林业职业技术学院)
音乐本身就是生态文化
■李晓佳(云南林业职业技术学院)
把音乐与森林生态文化连在一起在过去的理论中还没有。随着社会科技的发展,人民生活的物质需求越来越高,追求环境美的意识不断增强,对森林生态的保护自然提到了个人、国家与世界全球化的发展规划中。返璞归真、尊重自然、回归自然的理念被重新唤起,这些理念都是中国老子先生“法自然”哲学思想的延续。
围绕着森林生态文化内容的一些思考,突然地意识到音乐艺术何尝不是一种森林生态文化呢?仔细推敲,多方寻求音乐与森林的联系,其结果是肯定的。正本清源、音乐艺术本身就是一种森林生态文化。问题是有多少年了,在我们长期的音乐教育中,理论研究中延续着某些导师单一的理论(有的还不一定完善),最终却把生态文化这个主题弄丢了,而次的现代音乐理论中只用了一个词“民间音乐”就笼统地把森林生态文化这个重要的内涵遮住了、分离了、遗漏了。
伟大的俄罗斯音乐家柴可夫斯基说过“音乐从贝多芬开始有了哲理”。这在西方音乐艺术史上是这样的。在贝多芬之前的西方音乐主要是围绕着宫廷舞会形式和一些轻歌剧展开的,音乐风格以优美、典雅为上。音乐家贝多芬在发现自己将要失去听力的时候却写下了与自己的励志名言“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绝不能使我屈服”相对应的《命运》交响曲。作品中光明与黑暗的两个主题在交响乐的奏鸣曲式中交替地出现,戏剧性地展开,最终光明终将战胜黑暗。作品表现着音乐家绝望与抗争的矛盾心情。
贝多芬在自己的耳朵完全失去听觉之后还创作出了《田园》和《欢乐颂》这些伟大而脍炙人口的不朽的音乐作品。特别是他的《田园》交响曲仿佛就是一幅浓墨重彩的风景画,把大自然的森林画卷、蓝天白云、潺潺流水、鸟语花香、清风拂面、暴风骤雨、雨过天晴的自然风光都描画得淋漓尽致。
当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在维也纳音乐大厅奏响时,作品让当时的听众们惊讶。法国女作家乔治·桑是这样想象音乐作品的:“音乐不仅比绘画中最美丽的风景更令人神往,更为广阔地向想象展示了奇观,而且是展示出了整个的人间天堂,在那里有雷声隆隆,有鸟儿歌唱,阳光吮吸着树叶子上的雨露,人们受挤压的胸膛舒展开怀,心与大自然浑为一体,使人沉浸于迷人的宁静中。”
音乐家柏辽兹在欣赏到《田园》的第二乐章时也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感叹:“作曲家创作这个可爱的乐章时一定是躺在草地上仰首观天、听着风声,注视着小溪闪烁的微波,倾听着细浪拍岸的喃喃私语。大片的云朵时而挡住太阳,时而被风吹散,森林和泉水充满阳光。”这两段描写都是艺术家们在欣赏音乐作品时丰富的想象结晶,也说清楚了这是音乐与森林生态文化意境相结合的最美妙的东西。
古希腊的哲人亚里士多德就说过:“用语言说不清楚和用手脚比划不清楚的东西可以用音乐来模仿。”音乐能模仿什么呢?音乐可以模仿运动的声响,小鸟的鸣叫就展示了森林的意境。森林美,春天绿,秋天红。阳光穿透七彩的枝叶把光束留在森林的小路上,枝叶的影子又在地上纵横地写满意境。
音乐模仿群马奔腾的节奏可以隐喻着精神与力量。要是马在睡觉,音乐就很难表现它了。贝多芬用美妙的音乐画出了他心里的“水彩画”,为后面的田园风格音乐开了先河,让后来的音乐家们找到了创作的灵感。
小约翰·施特劳斯创作的圆舞曲《蓝色多瑙河》是一首优美轻松的宫廷舞曲,音乐的引子就是一幅多瑙河穿过森林的画卷,太阳冉冉升起,群鸟在森林中对话,大地生机勃勃,音乐随着圆舞曲的节奏开始转入舞步音乐。全曲的尾声部音乐又回到了引子的画面意境中,仿佛这个舞曲都是在多瑙河畔的森林中进行和完成,音乐画面很美。
《维也纳森林的故事》也是小约翰·施特劳斯的另一部杰作。音乐从头至尾都渗透着森林的气息,仿佛每一个人都在森林中散步,呼吸新鲜的空气,细听森林中的鸟鸣,音乐里的意境很美。作品还成了每一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保留曲目而延续至今。
捷克音乐家斯美塔那与贝多芬有着相同的病情——耳聋。然而他们却在最痛苦的环境里创作出了伟大的音乐作品。交响诗《我的祖国》第二章《伏尔塔瓦河》就是一首脍炙人口的伟大的交响音乐作品,而且是诞生在他最伤心的时光中。
“无数的小溪流过寒冷呼啸的森林,汇合起来成为伏尔塔瓦河,向远方流去。……在月光下,水仙女们唱着动人心弦的歌曲在波浪上嬉戏”。 这一段话是音乐家的描述。音乐家以非凡的毅力,丰富的想象力和热爱祖国的高贵品质,用音乐形象地描绘了祖国大自然完美的景色,热情地歌颂了他的祖国,创作出了这部不朽的音乐作品。
200多年前西方的音乐家们用音乐的和声音效意境描绘自然景象,创造出了赋予哲理的、完美的田园音乐作品。2000多年前中国的音乐就已经注意创造音乐意境的哲理了。凡是表现自然山水花鸟的音乐都是森林生态文化的艺术。魏巍高山乎、滔滔江水乎。古琴曲《高山流水》的典故已经告诉了我们它的音乐内涵,“知音难觅”的典故却是从音乐的音效中引申出来的故事和道理。
中国的音乐很早就开始应用“模仿”的手段,古代琵琶曲《十面埋伏》就是很好的例子。音乐作品中刀枪林立,战马嘶鸣,大战小战的画面历历在目。古琴曲《春江花月夜》 《渔舟唱晚》都是描绘春江渔火优美景色的作品,寓意深远。每一个作品却都是一幅幅浓淡相生的山水画。
现代音乐艺术借用了电子合成技术,合成的电子音效使过去不容易表现的音乐效果变得可能了。大自然中的各种声音都可以录制、合成,在电子合成器中储存,再通过米迪技术合成编辑,大自然的声音样样都可以在音乐中出现,给人以身临其境的感觉,音乐里可以听到风的喘息、小溪的交谈、青蛙的对歌、百鸟的歌唱,样样都可以模仿,完完全全的一个森林生态文化的艺术。
台湾自然录音专家刘义骅、音乐制作人吴金黛他们合成的音乐《森林狂想曲》就是最好例子。音乐作品中从头至尾都有各种小动物的鸣叫声,构成了一幅独特的大自然的风光音乐作品。
现代音乐里应用各种合成形式,乐器演奏技巧,模仿表现人与自然生态情景相融的作品不计其数。《穿过雨林的风》《沉睡的森林》 《野鸟情歌》 《水边的阿狄丽娜》 《森林中的小动物》 《野花》等等,从标题上就能体会到人与自然的某些联系,都在抒发表达着人与自然的各种情节。人类在水泥高墙、高楼林立、汽车拥堵、工作压力大,以及在沙尘暴、雾霾天气的恶劣环境污染中生活,人们的内心世界里自然地有愿望回归自然,深深地呼吸森林中的清新空气,种豆南山下,重新回到田园的生活,返璞归真与小动物们一起轻松地共同生存。现代音乐里就流露出了这种理想的思绪,潜在地表达着现代人渴望回归大自然的心愿与向往。
走在大山里,看着山民们摘下一片树叶塞到嘴里就吹出了小调,我不知道这小调出自哪里,也可能就是一段随心所欲的原创的森林生态的音乐。我没有必要去探究它的起因,心里只需要静静地随着那音调在山林间飘荡与回响就行。
古往今来,各民间的乐器都是依赖于当地的生态植被环境条件和民族信仰而决定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以“鼓”为例子,云南最原始的佤族创造的鼓是木鼓(以女性生殖器为母本,掏空树心,在敲击时能产生共鸣)。基诺族崇尚太阳,他们制作的大鼓就似一个发光的太阳,有重要的祭祀活动才敲响它。傣族敬重大象,象脚鼓的形状就是模仿大象威武的脚而制作的,敲击时伴有优美的舞姿。藏族是游牧民族,他们的鼓只有一层鼓面(能绷紧兽皮就行),这样便于携带,方便歌舞。汉族的“货郎儿”就用携带方便的手鼓、腰鼓叫卖自己的商品。
仔细想来,各地区的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能因地制宜地适应着当地的各方面的文化与生活的需求,这也是祖先们应用生态文化生活的智慧精华。
笛子是谁发明的我们无法知晓。云南的大山中竹子成林,易于做笛,材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云南大山里的民族兄弟很多都会做笛,也会吹笛。悠扬的笛声在山谷间缥缈,在打歌场跳跃,在对歌的林子里抒情。笛子在古希腊的浮雕中就有这样的雕塑,身段优美的少女光着身子吹着一支双管的笛,姿态悠然自得。现代人不知道她吹奏的是什么曲子,但是有两支管子同时发音,曲调一定是带有和音的效果,音乐的意境也一定会很优美。
石屏至通海一带的彝族用竹子制作的烟盒是一种生态的,也是最原始的民间乐器(也是一种生活工具),人人易学习。弹奏者只需要用食指、无名指夹住烟盒外壁,中指与拇指在烟盒中弹击盒底,以求音响节奏,符合歌舞伴奏的需要。“烟盒舞”是彝族民间歌舞的一种表现形式,在本地很受欢迎。
云南石林地区的撒尼小伙会自己做大三弦,一根品把,一个圆筒,一块牛皮,三根弦,一把大三弦就做好了。滇南地区的民族兄弟都会做小三弦,一根短品把,一个小圆筒,一小块牛皮,三根弦,一把小三弦就做好了。叮叮咚咚,伴随着三跺脚的欢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跳得黄灰做得药”。
拉祜族用葫芦做乐器很不简单,人们习惯的称它为“芦笙”。拉祜族是猎虎的民族,传说老祖宗是从葫芦里走出来的,自然崇尚葫芦同时也敬畏老虎。相传祖先们打猎时与老虎对峙,人们创造任何声音恐吓老虎,但是老虎都不怕,最后他们吹起了芦笙,老虎这一下急了,这是什么声音,好像还有好几个声音同时在响,不得了。芦笙柔美的声音让老虎恐惧了,转身逃回到了它的大森林,从此拉祜族就不再惧怕老虎了,他们走到哪都带着芦笙,芦笙一吹响老虎就吓跑了,姑娘小伙就围拢来。传说很美,但是我们很难考证故事的真实性,但是有传说就有意思,就是美好的。
景颇族“目瑙纵歌”的节日就是森林生态文化的产物。传说百鸟从太阳那里学习了舞蹈,回到森林中就翩翩起舞而被景颇族的祖先探得,并且学习相传,延续至今。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传说,人类原始的艺术形式都是以自然生态相联系的文化形态出现,都是原生态的自然产物。
叶落归根、返璞归真,音乐也要回归森林生态之灵性,“少小离家老大归,乡音未改鬓毛衰”远离故土几十年的游子到了晚年都会想回到故里,再看看他曾经熟悉的环境(可能已经不存在了)。再深深地呼吸一些曾经习惯了的清新的空气的气息(可能现在的空气不太清新了)。再吃一个过去都认为不太好吃的土豆,现在想起可能都会觉得特别地好吃。再听一听窗口外小溪流淌的声音和山边丛林里小鸟的歌鸣,这些都是故里的一幅幅自然生活的画卷给人留下的记忆。
田间地头的对歌唱过“要玩要耍趁年轻”,村口的戏台唱过戏文“西去边关无故人”。现代城市的音乐可能是走得太远了,电子鼓、电贝司、电吉他、电子合成器,乒乒乓乓、叮叮咚咚。音乐里没有味道,缺少乡音,只有歌词中失恋的哀嚎,可怜的命运。
我更喜欢清晨醒来就听到窗外有小鸟们在对话,我听不懂它们在交流的内容,只要它们吵闹着就行。我喜欢静静地走在森林的小路上,大山的深处会忽然地飘出一句山歌,或是一声吆喝,再静静地期待着是否会有另一半的回应。我喜欢有一支芦笙在大山里吹响,袅袅飘散的调子飘进树林里,环绕在村落里。这些都是原生态的声音,可以触摸的森林生态文化,并且被人们不断遗忘的最自然、最生动而美好的声音。
每一个重新回到故里的人都应该重新听一段当地有趣的山歌,听一段传统的戏文(如果还能听到的话),找回一些失去的乐趣。把挂在梁头上沾满灰尘的小三弦取下来,打扫干净,重新拨动一下这三根沉睡的琴弦,唤醒在大山里寂静了多少年的曲调。再把曾经系着红丝带的芦笙找出来,使劲地吹一吹。这些美妙的声音都是祖辈们创造的乡音,古老而悠远的音乐中有祖先们赶走老虎和生活娱乐的身影,曲调中流淌着各个族群的地域风情和文化风格,音乐也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处处表现的音乐都是森林生态文化里最原始的艺术形式,民俗艺术中的无价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