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曲学文献刻抄述论

2016-04-04 00:57叶天山
黄钟-武汉音乐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叶天山



明代曲学文献刻抄述论

叶天山

摘要:嘉靖以前,明代曲学文献的传播情形不显;嘉靖时以传抄为其主要的传播方式,万历以后则转变为刻、抄并行,且以刊刻方式为主导的格局。这一大致的历史变迁,与曲学研究的成绩与规模、散曲戏曲创作的历史发展情形以及出版业的兴衰均相关联。明代曲学文献在本朝以应用于文艺实践为其主导取向,入清之后则渐次转变为以学术研究为其主要目的。明清以来明代曲学文献的流通地域主要集中在江南一带,这是当时江南尤其是吴越作为曲文化中心的一种具体体现。

关键词:曲学;刻印;传抄

在交叉研究方兴未艾的今天,我们看到:结合传播学的理路展开明代曲学文献本位研究的成果甚少。传统路线基本是在出版史及版刻辞典的编纂中涵纳若干曲学著作的载述。相对于戏曲传播接受史和戏曲观众学等成果的涌现来说,曲学论著的传播学研究亟待跟进。鉴于此,本文且从传播方式层面对明代曲学文献之研究做些开掘。

总体来看,古代书籍从编撰到抄刻,再进入流通领域,并为读者阅读接受,需要一定的时间过程。明代曲学之盛,已在万历以后,而其文献的传播接受乃至获得广泛影响,在时间上往往要延伸至清代。明代曲学文献的著录,客观上所呈现的相对滞后性,已经一定程度地表明其传播的迟缓。①叶天山:《论元明曲学论著的目录著录与学术品格》,《黄钟》2015年第3期,第33页。尤其是启祯期间成书的一些曲学论著,由于受到动荡政局和战乱的负面影响,其大量流行要到入清以后。像远山堂二品、《谭曲杂劄》等文献即是如此。因此,这里以明代曲学文献在明朝的传播方式为中心进行论述,兼及其在清代的流布记载。

明代书籍的传播方式有刻印和传抄两种。这两种方式各有千秋:刻印较费时,但发行数量基本可以满足各地读者的需求;传抄出书较快,但数量有限,且往往质量不如刻印的书籍(精抄精校者又当别论)。[明]艾俊《云庄休居自适小乐府引》中云“今求得的本,手录成帙。乡人欲请锓梓以广其传”②蔡毅:《中国古典戏曲序跋汇编》,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版,第2766页。,我们从中可以大致看出抄与刻的分别。这里先把影响较著的明代曲学文献按照地域分列如下,以明了其刻印概况。

南直隶

(一)应天府

1.《元曲选一百种》一百卷(卷首载《丹丘先生论曲》《涵虚子论曲》),[明]臧懋循编。万历四十三年(1615)周时泰博古堂刊。

周时泰,字敬竹,在金陵开设书坊博古堂。颜俊彦《度曲须知序》云:“乙卯,(臧晋叔)先生方有元剧之刻。”③俞为民、孙蓉蓉:《历代曲话汇编》(明代编第二集),合肥:黄山书社1999年版,第606页。乙卯即1615年,可知博古堂此次所刊与《元曲选》初刻本同时。

2.《尧山堂外纪》一百卷(中有曲论),[明]蒋一葵撰。万历舒一泉刊。

舒一泉,字世臣,开设书坊于金陵。

3.《金陵琐事》八卷(中有曲论),[明]周晖撰。[清]傅春官刻。

傅春官,江宁人。喜刻有关金陵的书籍,《金陵琐事》之外,尚刻有《金陵历代建置表》一卷、《国朝金陵丛书》廿二卷、《金陵丛刻》卅六卷、《金陵百咏》一卷等。

4.《金陵琐事》四卷(中有曲论),[明]周晖撰。道光元年(1821)李鳌刻。

李鳌,江宁人。在金陵设有书坊文浩堂,亦多刻乡邦文献,又如《秦淮诗钞》二卷、《金陵名胜诗钞》四卷等。

(二)苏州府

1.《弇州山人四部稿》一百八十卷目录十二卷(其中有涵虚子曲论),[明]王世贞撰。万历五年(1577)世徳堂刊。

*王世贞(1526—1590),太仓人。王氏世徳堂在万历时还刊有《皇明盛事》《华礼部集》《唐世说新语》等书。

2.《太和正音谱》十二卷(与《南九宫词》合刻),[明]朱权撰。万历二十二年(1594)何钫校刻。

*何钫,字子宣,常熟人,万历举人,温州平阳县令。

3.《吴歈萃雅》四卷(卷首有魏良辅《曲律》),[明]周之标辑。万历四十四年(1616)周之标刊。

*周之标,字君建,长洲县人。

4.《吴骚合编》四卷(卷首有《衡曲麈谭》、魏良辅《曲律》),[明]张楚叔辑。万历四十八年(1620)金阊绿荫堂刊。

5.《吴歈萃雅》四卷(卷首有魏良辅《曲律》),[明]周之标辑。天启周之标刊。

6.《曲律》四卷,[明]王骥德撰。天启四年(1624)毛以燧刊。

*毛以燧,吴江诸生,有《粲花馆诗集》。

7.《度曲须知弦索辨讹》(前书二卷,后书三卷),[明]沈宠绥撰。崇祯十二年(1639)沈宠绥刊。

*沈宠绥(?—1645),字君徵,号适轩主人,吴江人。善音乐。

8.《度曲须知》二卷,[明]沈宠绥撰。顾允升刻。

*顾允升,字旸甫,太仓人。此书半叶八行,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单边。

9.《度曲须知》二卷(附《弦索辨讹》三卷),[明]沈宠绥撰。顺治六年(1649)沈标重修,桂森斋刻本。

*沈标,沈宠绥子。(据此本沈标《续序》)

10.《白雪斋选订乐府吴骚合编》(卷首有《衡曲麈谭》、魏良辅《曲律》),[明]张琦辑。[清]吴郡书林“大来堂”刻。

此大来堂为明末秀水(今嘉兴)沈国元所有。

11.《花当阁丛谈》八卷(《借月山房汇抄》本),[明]徐复祚撰。嘉庆张海鹏辑刻。

*张海鹏(1755—1816)字若云,一字子瑜,常熟人。乾隆四十年(1775)补博士弟子员,后三试不中,遂绝意名禄。喜刻书。

(三)松江府

1.《四友斋丛说》三十八卷,[明]何良俊撰。万历七年(1579)张仲颐重刻(即龚元成刻本)。

*张仲颐,字士正,号雨怀,云间人。诸生,寿五十九。

龚元成,字上父,号三十六湖云水二十四桥烟月主者,高邮人。嘉靖癸卯举人,有宦绩,寿七十九。

2.《曲律》四卷(《指海》第十七集所收),[明]王骥德撰。道光间钱熙祚守山阁刻。

*钱熙祚(?—1844),字锡之,一字雪枝,上海金山人。

(四)徽州府

1.《啸馀谱》十一卷(其中的《北曲谱》实即《太和正音谱》),[明]程明善纂辑。万历三十年(1602)流云馆刻本。

此本系以何钫本为底本。《啸馀谱》另有康熙元年张汉重校本。

2.《少室山房笔丛》,胡应麟撰。万历三十四年(1606)吴勉学刻本。

吴勉学,字肖愚,又字师古,歙县人。新安书坊师古斋坊主。

3.《亘史》九十三卷(中有曲论),[明]潘之恒撰。天启六年(1626)鸾啸轩刊。

潘之恒(1556—1622),字景升,歙县人。工诗。(《明代版刻综录》谓潘氏“嘉靖中书舍人,寻阳、武昌知府”④杜信孚:《明代版刻综录》(册七卷八),扬州:广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版,第11页。,此说有误。隆庆元年(1567),之恒年方十二,不可能在嘉靖时已经为官。按之史志,潘之恒一生未仕。)此书初有万历四十年(1612)刻本。天启六年本为之恒殁后,其子潘弼亮整理辑刻。

4.《鸾啸小品》十二卷,[明]潘之恒撰。崇祯元年(1628)刊。

5.《少室山房笔丛三十二卷续集十六卷甲乙剩言一卷》,[明]胡应麟撰。崇祯五年(1632)吴国琦刊。

吴国琦,字公良,桐城县人。崇祯四年进士,兵部主事,有《水香阁集》。

6.《词品》(不分卷),[明]涵虚子(朱权)撰。道光十一年(1831)六安晁氏木活字《学海类编》印本。

浙江

1.《重订欣赏编》(收有《曲藻》),[明]茅一相编刻。

此丛书是《欣赏编》的续编。《欣赏编》的编者沈津,字润卿,弘治、正德间吴县人。

*茅一相,字国佐,号泰峰;慕韩康伯之为人,又号康伯,归安(今属湖州)人。以例为光禄寺丞。茅氏在吴兴设有书坊文霞阁。

2.《新刻增补艺苑卮言》十六卷(有曲论),[明]王世贞撰。万历十七年(1589)樵云书舍刊。

此刊本半页九行,行二十字,白口,上下单边,左右双边。卷十六后有“万历己丑孟冬武林樵云书舍梓行”牌记。

3.《元曲选一百种》一百卷(卷首载《丹丘先生论曲》《涵虚子论曲》),[明]臧懋循编。万历四十三年(1615)雕虫馆有《元曲选》之刻。

*雕虫馆为臧晋叔(?—1621)室名。

4.《曲律》四卷,[明]王骥德撰。天启五年王骥德方诸馆刊。

王骥德(?—1623),方诸馆,王氏室名。

5.《白雪斋选订乐府吴骚合编四卷衡曲麈谭一卷》,明张楚叔、张旭初辑。《曲律一卷》,[明]魏良辅撰。崇祯十年(1637)张师龄白雪斋刊。

*张师龄,武林人,号白雪斋主人。

6.《学海类编》八百十四卷(收有涵虚子《词品》)。

*曹溶(1613—1685),字洁躬,一字秋岳,号倦圃,嘉兴人。崇祯十年(1637年)进士,官御史。仕清。筑书楼于嘉兴南湖之滨,名“静惕堂”。辑有丛书《学海类编》。《四库总目提要》“《燕台笔录》”条云:“《学海类编》多书贾所窜入,非溶原本,此亦一证矣。”⑤[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675页。

7.《顾曲杂言》一卷,[明]沈德符撰。乾隆四十年(1775)砚云书屋刻《砚云甲编》本。

*砚云书屋主人金忠淳,字古还,一字砚云,杭州人。曾刻丛书《砚云甲编》,第四帙收《顾曲杂言》。

8.《太和正音谱》二卷,[明]朱权撰。1926年海宁陈氏影印本。

*陈乃乾(1896—1971),海宁人,据其所藏鸣野山房旧本影印《太和正音谱》。

山东

1.《词谑》二卷,[明]李开先撰。嘉靖李开先刻。

李开先(1502-1568)在世时此书未竣,如刻此本,当供进一步校订之用。

广东

1.《北雅》三卷,[明]朱权撰。万历三十年(1602)张萱黛玉轩刻。

张萱(1557—1641),字孟奇,号青真居士,博罗(今惠州)人。万历十年(1582)举人,官至中书舍人。万历三十九年罢归后,积二十馀年辑成《西园闻见录》一书。此本《北雅》,乃用其友人冯开之、徐茂吴各自所藏的残本《太和正音谱》相拼合,又参考何钫刻本,订定而成。

2.《何元朗徐阳初曲论》不分卷,民国间刻印《古学汇刊》本。

邓实(1877—1951),字秋枚,广东顺德人。编有《古学汇刊》,其第二集第十五册收此曲论。

其它

1.《弇州山人四部稿一百八十卷目录十二卷》(中有涵虚子论曲),[明]王世贞撰。万历五年(1577)世经堂刊。

此本每半页十行,行二十字,白口,四周双边,书口下方有“世经堂刊”四字。

2.《弇州山人艺苑卮言十二卷》,[明]王世贞撰。万历十九年(1591)累仁堂刊。

3.《新镌汇选辨真昆山点板乐府名词》二卷,佚名辑,鲍启心校。万历书林周敬吾刊。

4.《词林逸响》四卷(卷首有《昆腔原始》),[明]许宇编。天启三年(1623)萃锦堂刊。

此据傅惜华《明代传奇全目》。

5.《词林逸响》四卷(卷首有《昆腔原始》),[明]许宇编。天启三年(1623)赵邦贤刊。

此据《南京图书馆善本书草目》著录。按,赵邦贤或为刻工之名,因其名是小字镌于凡例末行,而非署于卷首。类此情形,如《吴歈萃雅》万历丙辰自序刊本,署“古吴章镛刻”,章镛即是刻工⑥张振铎:《古籍刻工名录》,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6年版,第178页。。同时有刻工名赵邦才,或与这里的赵邦贤有关系。又检《中国古籍版刻辞典》“赵邦贤”条,即谓赵为刻工。⑦瞿冕良:《中国古籍版刻辞典》,济南:齐鲁书社1999年版,第420页。

6.《重校说郛》一百二十卷(收涵虚子《词品》),陶宗仪辑,陶珽增补。天启间刻。《重校说郛》后有顺治初李际期宛委山堂藏板。

陶珽,字紫阆,号不退,明末清初姚安(属云南)人。李际期(?-1655年),字符献,河南孟津县人。崇祯十三年(1640)进士,入清曾任浙江提学道、浙江按察司佥事、浙江分巡金衢道等职。宛委山,在绍兴。

从以上对明代曲学书籍刻印情况的整理与考察中,我们可以得到几点基本认识。

其一,明代曲学书籍的刻印自万历之后方始盛行,这不是一个偶然的历史现象。首先,曲学是植根于曲文化土壤的学术门类。不同历史时期曲学研究材料在种类与数量上的多寡,反映出曲(广义)在不同历史时期的亨屯境遇,从而影响到曲学研究行为主体的队伍规模,制约着曲学研究成果的物化与传播。就此意义上讲,曲学在明初能够承续元人的既有成就,在中叶以后得到发展继而呈现晚明的勃兴局面,实与曲籍的存现状态密不可分。李开先在《张小山小令后序》中曾云:“既登仕籍,书可广求矣,然惟词书难遇,以去元朝将二百年,抄本刻本多散亡。”⑧俞为民、孙蓉蓉:《历代曲话汇编》(明代编第一集),合肥:黄山书社1999年版,第403页。此话间接说明了明前期曲学境遇相对“寂寞”的一个重要原因。不但前朝曲籍在当时的出版状况如李氏所言,即便是当时关于本朝曲作的流传情况,和万历以后相比,总体上也不甚理想。因此,嘉靖以来曲学研究之所以获得进展的原因之一,正在于有诸如李开先等人对曲籍进行整理、传播所做的材料支持。而晚明以后,一些附刻曲学论著的曲选,又无疑促进了曲学研究的相关探讨以及曲学思想的传播接受。像《吴歈萃雅》《词林逸响》《吴骚合编》卷首之所以刻《曲律》或《衡曲麈谭》等曲学文字,皆是为读者提供有关的专业理论知识背景,具有导读的功能意义,进而借此提升所刊曲籍的文化品位,以便获得市场。其次,晚明社会涌现出复归自我、崇尚真情的人文思潮。不少文人通过小说、戏曲等通俗文学样式鼓吹其思想观念。市井大众对通俗文学作品的需求激增。另一方面,晚明商品经济的利益刺激使得图书出版发行事业兴旺。仅据《明代版刻综录》统计,万历以后出版物达4720种,占整个明代出版物总量的3/5强。供求之间的平衡互助关系促使包括曲学论著在内的“曲”文化书籍不断梓行,在上列诸条明刻曲学文献中,绝大多数属于万历、启祯三朝之物,实乃晚明人文风气与出版事业共同作用下的历史印记。由此可见,今存可考的曲学相关书籍的刻印时代多自万历以后起,决不仅是因为书籍本身在流传过程中的幸存与不幸。

其二,明刻本朝曲学文献的地理分布同样表明明中叶之后的曲学中心在南方,其出版状况与南方曲学研究之盛相表里。南直隶的刻印成绩占据鳌头,尤其以苏州、徽州两府为盛。南直隶之外,浙江一地的刻印成绩不可轻觑。吴越实际成了晚明曲学研究的核心地带。这一点固然与吴越曲学家群体的行为实践密切相关,而从刻印角度言,自然也连带到出版家的声气相应。一者,吴越一带出版曲学文献的坊主多有当地籍贯(前所列标注*按语中的明人皆是),明代曲学文献集中由他们出版,无疑是吴越文化人彰显本地当时曲学影响力的一种有效方式。二者,明刻曲学文献的出版者中有的即是曲学家,如王世贞、臧懋循、沈宠绥;旅居金陵的潘之恒、山东的李开先也类此。而像毛以燧、周之标等人,同样撰有曲学文章。这些曲学论著虽然体裁形式多样,详略精粗不等,却均借版刻发行产生了传播接受的社会效应,丰富了明代曲学的文化内涵。再者,吴、越两地有的出版者与曲学家之间互通声息,呈现出优势互补的特点,共同为曲学文献的流传与影响做出了贡献。此即是吴江毛以燧和山阴王骥德。两人过从甚密,毛氏谦称自己“不谙词法,而酷好词致”;而王氏生平论曲,为毛氏所赏。当王骥德病危时,曾写绝笔信给毛氏,嘱托道:“今病且不起,平日所积,成是书,曲家三尺具是矣。子其为我行之吴中。”⑨陈多、叶长海:《曲律注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380页。话中传达出一位致力于曲学研究的浙地平民文人欲借吴江友人之手,把自己的曲学思想观念播于吴地的诚挚愿望。结果毛以燧义不容辞地承担了这一事务,也为曲学尽到了自己的文化责任。从上述三个层面可以看出,明中叶之后尤其是晚明的出版事业对明代曲学的繁荣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其具体表现则由出版家、曲学家、地域诸因素共同构成,彼此关联而展现出一幅生动的明代曲学文献刻印生态画卷。

其三,着眼于刊刻,就上列诸条目的文献作者而言,他人刻多于自刻;就成书地点而言,异地刻多于本地刻;就时代先后而言,则后世刻多于当时刻。从这三个条件出发加以考察,明代曲学文献刻本的所谓“传播”,完全可告成立,并且是既有地域的宽广度,又具有时间的纵深度。但是,当我们一旦关注刊刻对象的本质——明代曲学文献的内容时,却看到真正属于曲学专著的刻本所占的比重还不到三成,虽然就中包含了《曲律》《度曲须知弦索辨讹》这样学术性较强、理论较成体系的著作,但多数明刻曲学文献尚且附着于曲选内,或湮没于别集与丛书之中,即其仍以一种非独立的形式存在着。因此我们不得不承认:明代曲学文献的诸多刻本还未能独力肩负起文献传播的完全责任。明代曲学文献的传播事业,要靠刻印与传抄两者互相辅佐来完成。

下面也把明代曲学文献的传抄情形,大致按时序择要排列如下:

1.文徵明所抄魏良辅《南词引正》,吴昆麓校,曹大章叙。见收于明玉峰张广德编《真迹日录贰集》。

吴嵚,字宗高,武进人。世宗二十五年丙午(1546)举于乡,名重江南。隆庆五年署长垣学谕,捐赀新学宫。悯正学失其传,乃阐明理学,分垣士为六会振作之。当道聘主元城书院,谆谆训廸。郡士赖公兴起,(相继)掇巍科,迄今追所自者,必曰吴昆麓先生。升国子助教,祀长垣名宦。⑩[清]吴大镛:《同治)元城县志》(卷之四),同治十一年(1872)刊本。

曹大章(1521—1575),明诗文家。字一呈,号含斋,江苏金坛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进士第二人(即榜眼),授翰林院编修。工诗文,善散曲。诗学李白,文学司马迁,擅长散曲,曾为魏良辅《南词引正》作序。

文徵明(1470—1559),初名璧,以字行,更字徵仲,号衡山居士,长洲人。工诗文,善书画。所居有玉盘山房。

2.《太和正音谱》三卷(残存二卷,国图藏),[明]钱榖抄。

钱榖(1508—1578),字叔宝,号悬罄室主人,长洲人。嘉靖时游于文徵明门下,曾抄书多种。《明史·文徵明传》附载。此书当抄于嘉靖时,多有文字错漏。

3.《太和正音谱》二本,秦酉岩手抄。

[清]毛扆(1640—?,常熟人)《汲古阁珍藏秘本书目》著录价格二两。秦酉岩即秦四麟,字季公,号景阳,常熟人。万历贡生,藏书家。与徐复祚友善。

4.《涵虚子评元词》,稿本。见收于[明]高奭编《艳雪斋丛书》(八种十一卷)。

5.《太和正音谱》三卷,明抄本。

《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四川师范大学图书馆藏。

6.《御定曲谱》(卷首有《涵虚子论曲》),乾隆《四库全书》所收本,王奕清等撰。

王奕清,太仓人,康熙五十四年(1715)撰此书。

7.《太和正音谱》二卷,清内府抄本。

《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故宫博物院图书馆藏。

8.《太和正音谱》,清乌丝栏抄本。

此书封面手书“太和正音谱二卷附乐府一种凡三本”。所谓“乐府一种”,实系《太和正音谱》的“乐府”谱式。此书之册二、册三次序颠倒,书中错讹较多。国图藏。

9.《词品》,见收于[清]无名氏辑《杂抄》二十种的第二种。

此书署名“元涵虚子”,又注“姓名未详”。

10.《三家村老委谈家儿私语》,乾隆17年(1752)鱼元傅抄本。

鱼元傅,字虞岩,苏州人。素嗜书,尤好金石文。熟于里中掌故。邑志缺轶及违异者,搜讨古籍及名贤碑版,订误拾遗。邑人推旧献焉。⑪[清]冯桂芬:《(同治)苏州府志》(卷一百一),光绪九年(1883)刊本。

11.《南词叙录》,清抄本。黄丕烈藏。

12.《南词叙录》,清抄本。鲁燮光藏。

13.《顾曲杂言》一卷,清李文田校注。清抄本。

李文田(1834—1895),字畬光,号若农、芍农,谥文诚,广东顺德人。咸丰九年(1859年)探花,官至礼部侍郎,入值南书房。

14.《录鬼簿续编》,民国间周明泰几礼居传抄本。

周明泰(1896—1994),至德(今安徽冬至)人。

明代曲学文献的清抄本,还有一些例子,因为不是我们的论述重点,这里姑且从略。

就明代曲学文献而言,如果和刻印情况相比,我们便不难看出明抄本隐含的两点信息。其一,今存最早的明抄本在时代上先于刻印本,明代曲学文献整体上经历了由嘉靖时代传抄占主要方式到隆万之后的刻抄并行的传播格局。其二,刻印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公众消费,在一些坊刻本上,这一点表现得尤为直接。然而传抄的情况与此有异:除了少数像“秦抄”、《艳雪斋丛书》这样兼有销售意图的抄写之外,多数传抄是一次性的私消费,即传抄的直接目的在于抄写主事人自家的收藏、欣赏或研究。像文徵明抄《南词引正》,钱榖抄《太和正音谱》,应当都是属于这样的情形,并非要进入市场流通领域。而即便是秦四麟的抄写《太和正音谱》,也是不能排除他出于对词曲较为爱好的动因。因此,传抄本身固然也是一种传播,但是明代曲学文献的传抄,与其刻印之间又不仅是存在传播方式上的区别。抄、刻二者由方式不同而延伸的诸如意图、目的、运作环节等,也都存在微妙的差异。

如果就传抄对象来看,明代曲学文献的诸多抄本所显示的抄录行为,具有较为明显的针对性。例如明人喜抄《太和正音谱》《南词引正》,因为这些书籍在文艺实践方面的理论指导性很强。相比之下,清代以后《南词叙录》《顾曲杂言》《录鬼簿续编》这样偏向于史料性、评论性的抄本则崭露头角。曲学研究的导向由明代以实践性较强的文艺学曲学为重心渐次转入清代之后以学术性较强的历史学曲学为主导,这从相关文献的传抄情况中也可以捕捉到些许讯息。我们研究明代曲学文献的传播,其意义之一即在于此。

(责任编辑孙凡)

Study on Block-Printed Edition & Transcription of Song Theory Books of the Ming Dynasty

YE Tian-shan

Abstract:There's no obvious spread notes about Song Theory Books of the Ming Dynasty before Jiajing.Copy was the main spread method in that times,while became publication as its main mode form Wanli.This general historical change was associated with drama research achievements,development of song writing and publishing industry.In the Ming Dynasty,practice of literature & art was the orientation for Song Theory Books.Then object was gradually changed into research in Qing Dynasty.Since Ming Dynasty,including the song culture center of Wu-Yue,Jiangnan was focused on the spread of Song Theory Books of the Ming Dynasty.

Key Words:Song Theory Books,publish,private copies

中图分类号:J609.2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3-7721.2016.02.006

文章编号:1003-7721(2016)02-065-07

收稿日期:2016-03-10

作者简介:叶天山,男,博士,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重庆401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