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秋
读鲁迅小说《孤独者》
顾彦秋
《孤独者》是鲁迅先生于1925年10月创作的一篇小说,收录在短篇小说集《彷徨》中。主人公魏连殳是一个独具个性的现代知识分子,他以逃避的方式活在自己亲手造就的“独头茧”中品味孤独,最终以“自戕式”的“复仇”向社会作绝望的反抗。细读文本,魏连殳作为一个“孤独者”之精神特质逐渐清晰,然而是什么造就了他的“孤独”?他又为何要选择一种自我毁灭的结局?这都是本文要探讨的问题。
鲁迅小说《孤独者》
《孤独者》是鲁迅先生于1925年10月创作的一篇小说,收录在短篇小说集《彷徨》中。细细品味,会发现值得思考的问题。
魏连殳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个性主义者。在连小学都没有的寒石山村中,只有他是出外游学的学生,他是村人眼中的一个异类,常有古怪事迹传出;魏连殳喜欢发表没有顾忌的言论,遭致别人的攻击和讨厌;对于人际交往他总是很冷淡,也不愿接受爱情和婚姻,反而愿意亲近孩子和失意之人;他向来一有钱来即随手散去,没有什么储蓄。凡此事例还有很多。深入文本,笔者感受更多的是蕴藏在这独特的个性主义背后的一种脉脉温情。魏连殳是一个具有社会良知的知识分子,他性格充满着一种良善和纯真,一种温情的人道主义精神。
魏连殳的“温情的人道主义精神”首先体现在他与祖母之间。魏连殳的祖母并非他的亲祖母,只是他父亲的继母。就是这样的祖母,“终日终年的做针线,机器似的”,供养整个家庭,并在他父亲去世后,继续辛苦劳作,抚养他长大成人,进学堂,有了事做。可以说祖母的一生对魏连殳产生了很强烈的影响,他感受到了祖母一生贫困坎坷的命运和她内心的悲苦与孤独,甚至认识到世上这样的人还很多。可以说,魏连殳对祖母的感情不止局限于孝,更多的是一种人道主义的同情。此外,文本时常流露魏连殳对贫苦下层人民的关怀,如:“赠器具给女工并借房屋给她居住”、“常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和“倒很亲近失意的人”,这亦是主人公身上社会良知与人道温情的表现。
而小说中魏连殳对待孩子的态度更加表明他内心的那份带有“温情”色彩的梦想和性格中的纯善。魏连殳在成人的世界不喜交际,对人总是冷淡,然而每次见到孩子却“眼里即刻发出欢喜的光来”,“不像平时那样的冷冷的了,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宝贵”,他时常给房主家的孩子买小礼物,听说孩子生病“竟急的他脸上的黑气愈见其黑了”。在他眼里,孩子总是天真,孩子没有大人的坏脾气,后来的坏是环境教坏的,他也因此在孩子身上看到了中国的希望,只要改变环境,便可杜绝人之坏。
在小说中,“我”在魏连殳落魄之后和他有过一次谈话,所探讨的便是魏连殳“孤独”的人生态度,“我以为你太自寻苦恼了。你看的人间太坏……”,“你实在是亲手造了独头茧,将自己裹在里面了”。这两句话可以看作是魏连殳人生态度与生活方式的真实写照。魏连殳对身边的人总是充满戒心,他认为本家的兄弟无论做什么都是在算计他的房产;对于友人来访,他以为只是对闲来无事将他当作消遣资料;对于自己失业,他也觉得是意料之中,“无足怪,而且无可谈”,对人心背后的工于算计习以为常。他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认为孩子总是天真,却反被“天真”的孩子伤害了,加深了他的“孤独”。
魏连殳孤独的根源在于他长久以来被愚昧的群众视作“异类”,与他们处在一种紧张的对抗关系之中。在文本最后,作者借大良们的祖母、“那三角眼的胖女人”的描写讽刺地昭示了这一切。这个愚昧势利的妇人把魏连殳以前对孩子的爱护看作是怕孩子,“比孩子们见老子还怕,总是低声下气的。”;在魏连殳“恭喜了”、“交运了”之后,对于魏连殳让孩子们“学狗叫”、“磕响头”等不雅行为她却反而认为是好的。处于和这些令人可笑、可悲、可叹的愚昧群众的紧张对峙中,能不使人感到孤独么?而魏连殳在“孩子问题”上看法的颠覆,更直接冲击了他的价值观和人生希望,这应该就是一种知识分子觉醒后又感到无能为力的孤独吧?
当“孤独者”在生活中陷入困顿潦倒,在精神上又遍寻不到出路,魏连殳便彻底丧失了自我,选择用一种“自戕式”的“复仇”来对这个社会作最后绝望的反抗。从魏连殳最后的来信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内心最后的矛盾挣扎:“我已经躬行我先前所憎恶,所反对的一切,拒斥我先前所崇仰,所主张的一切了”,“我已经真的失败,——然而我胜利了”。以往的魏连殳对于这个世界虽时常流露悲观,但身为现代知识分子的他仍有自己的信仰与追求。在经历种种变故之后,他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世界不会改变,人心不会改变,封建等级观念深重的人心寒冷了他人道主义的爱人之心,外界严峻险恶的形势威逼着他生存的可能性。所以他要复仇,向这个腐朽的社会和人心复仇,而复仇的方式却是“自我毁灭”。
他做了杜师长的顾问,开始在家中客厅与先前自己厌恶的人迎来送往,也不真心对待孩子了,让他们“学狗叫”、“磕响头”来作消遣。然而这究竟是报复时代和社会,还是报复自己,这样的“复仇”究竟有何意义,我们已经说不清了。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