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综合
1994年的冬天,16岁的马莉穿上了肥大的绿军装,成为一名女兵。那个时候的马莉意气风发,享受着阳光的生活。如果人生一直如斯美好和诗意下去,那该有多好!但就在她35岁生日后的第四天,一场生命的“浩劫”却残忍地拉开了生活的序幕。
2011年,马莉在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生下9.42斤重的女儿九九。2013年初春,她又要做妈妈了。但是在做第一次产检时,B超检查有少量出血。例行妇科检查,医生告诉她:“里面长肿物了。”那一刻,好像预感到有什么不祥正朝着她的生命飞奔而来。
大难已至,似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不可能”,这种侥幸心理是无效的逃避。马莉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天和地都变了颜色。
一周后活检结果出来了:宫颈鳞状细胞癌,2B渐3期,属中晚期,已经没有手术机会了。马莉的丈夫李武平一回家便紧紧抱着自己的妻子,用一种故作轻松的口气说:“马班长,不管要面对的是什么,咱们都不怕!有我,你什么都别怕!”是的,有家人,不怕!
任何战役,都必有生死,得先把自己梳理好,血才不至模糊了眼睛。人之一生,能“有幸”打得了这场战争的人,不多。第一次接受化疗,马莉说将自己的一只脚迈进化疗室的时候,脑子里霎时浮现秦始皇嬴政一统六国时自悬于头顶的利剑,看不见的血,终究滴答不休。此战只有生死,只能拼了。她对自己说:“我准备好了!”
放疗和化疗结合,像是双剑合璧,又像狼狈为奸,甚至没有时间和精力悲伤,治疗的副作用如群狼般围袭了在病床上的马莉。呕吐,以及各种剧烈而怪异的疼痛,像大厨用绵密细致的刀工切土豆丝一样,在一缕缕分割病人的意志!
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病毒,而是潜藏人心里的魔鬼。它以邪云密布的阵势,捻灭人心里那最后一丝稻草般纤细的光亮。因为,疼痛太真实,希望太模糊;血流太真实,明天太渺茫,甚至死亡成了触手可及的解脱。那个瞬间马莉甚至设想过,如果生命是用来无休止地承受这没有极限的痛苦,那么,它的存在是不是还有价值?
由于是宫颈癌合并妊娠,所以马莉是直接带胚胎上放疗的。这个被高强度放疗射线杀死的孩子,没有在医疗理论下的半个月之内自动流产,而是一个月后才有流产的迹象。在开始出现宫缩的那天,马莉在急诊熬至天亮,孩子就是掉不下来。万幸的是,放、化疗后的宫颈有了形状,具备流产的条件了。但是,一量体温:40.1摄氏度,只能推迟手术打针降温。降温针打完,再量体温:40.8摄氏度。彼时的她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恍惚中听见妈妈哭着喊她的名字。那一夜,如临炼狱。
最痛苦的时候,她也会凄迷大哭,不管不顾。ICU不是监狱,它是监狱中的地狱。
第三天清晨,马莉摸摸凉丝丝的额头,对自己说:“丫头,你还活着!笑吧!”
笑吧!笑!终是活着,便是胜了。那一刻,全家人都感恩这个世界,感恩生命!是的,没有什么比“还能活着”更厚重的幸福了!
在ICU苦熬四天三夜后,马莉也终于回了普通病房,20天后出院了。
苦尽甘来,只不过是人心的一厢情愿。4月26日,马莉正式开始做宫颈癌的放疗和化疗,外放28次,内放5次,增敏化疗(顺铂)5程,至7月8日结束。为了保险起见,她每周都会检查一次。但,情况不妙,接下来的两周,数值成倍递增。显而易见,出了问题。PET\CT最终查出,宫颈癌发生了肺转移,且是双肺多发。
灾难再一次降临!拿着PET\CT的诊断结果时,她忍不住在妇科门诊的长椅上哭了起来。35岁,一生中最美的年华,女儿九九此时也只有两岁。那时的她觉得委屈,觉得愤怒,觉得心疼。可是,家人的关心和期待依然支撑着马莉,她自己不能放弃。
就这样,马莉开始了第二轮肺癌的放疗、化疗医治。紫杉醇化疗脱发,长至一寸的新发掉得满床都是,她便对着垃圾桶扯头发,轻轻一扯便是满满一大把。九九觉得好玩,也过来帮妈妈“修理”头发。那一刻,她内心却在想:哪个孩子能和妈妈一起玩这样的“游戏”呢?
病隙,马莉的战友们分别从东北、陕西、河南、河北过来看望她,给予她力量……只要有希望,就不要怕被打败。
如今,时过年余,马莉还好好地活着,以战士的昂扬姿态活色生香地活着。甚至还能以铿锵淋漓的声势“骂街”,还能写风起云涌的文章……作家茨威格曾说:“一生中记得住的日子总是比平常亮度更强。”对她来说,过去日子的“亮度”,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照亮自己生命之路的前方。
作为一名晚期癌症患者,癌魔让一个女人的风华正茂戛然而止!衰老之于女人,有着比死亡更加残忍的嘴脸。她只是一个女人,同时,她还是一名战士。以真实而平常的心,体验了生命的宏大;在这人生的极地,也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生命气象。这些年,马莉生命的彩虹因风雨而恒在。
贫穷和富有,只是一场病的距离。看到这篇血肉模糊的文章的朋友们也可以明白,一个人拥有了健康,就没有资格抱怨生活。现在的马莉依然在各种放疗、化疗的副作用下恢复着“健康”,像个“守财奴”那样守护这暂时的“健康”,灵犬般警觉着“肿瘤君”极有可能的复发、转移……但是,她有信心为爱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好好活着。继续做一名勇敢的战士,生命里的,人生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