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日与韩国影人的传奇故事

佚名

金正日转向众人：“同志们，从现在开始，申先生就是我的电影顾问，崔女士就是我国妇女形象的代表！”

1969年，27岁的金正日升任党组织指导部副部长和宣传鼓动部副部长，掌管宣传口。他对朝鲜当时国内的电影工业现状痛心疾首：据统计，在整个1970年代，朝鲜国产电影年均产量约为40部左右。

金正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无论是产量还是质量，朝鲜电影要称霸世界，还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国内的技术和概念跟不上，就只剩下请外来和尚这一条路。

20世纪的离奇绑架事件

金正日想来想去，南边的韩国电影明星最适合不过：言语相通，本来都是一家人。那么，打谁的主意呢？

1960年代的韩国，最有名的导演当属申相玉，他当时已处于离婚状态的前妻崔银姬也厉害。

申相玉既能拍高票房的商业片，也能拍获得赞誉的艺术电影。1950年代他执导的《春香传》叫好叫座，因此有电影“金童子”之称。

1964年，他拍的空战片《红巾特攻队》取得巨大成功，在整个东南亚轰动一时，主题曲更是唱得街知巷闻。其中，片中主演就是当时他的妻子崔银姬。

不过在当时，这对韩国知名的银色夫妻都遇上了事业上的瓶颈，两人几乎焦头烂额。申相玉因为抗议韩国军政府的严酷政策，被当局封杀，他的申氏制片厂破产。受到牵连，崔银姬的电影学校也几乎维持不下去了。

更糟糕的是，家庭问题也随之而来。这时候申相玉有了外遇，和一个小女星有染，还生下了孩子。两人闹得相当不愉快，最终离婚收场。

1977年秋天，一名自称王东日的男子前来拜访崔银姬，说自己在香港经营一个电影制片厂，也同样需要表演人才，问崔银姬是否愿意去香港开一个表演学校。

当时崔银姬碰巧因事不能去香港，就婉拒了邀请。王姓男子则继续锲而不舍地保持联系。有一天，他甚至给崔银姬发来了一个电影剧本，问她是否有兴趣执导——执导的报酬，足够挽救崔银姬的学校。

崔银姬心动了，去香港之前，她特地给前夫申相玉打了个电话，他们当时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见面了。

一听到崔银姬在电话中的说辞，申相玉疑窦丛生：这个事情很蹊跷，因为一来，香港当时有邵氏这样的大大小小的制片厂，不乏导演人才，为何要特意从韩国请一个导演，何况，崔银姬是个演员，根本没有执导的经验。

不过崔银姬当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甚至认为，这是申相玉在妒忌她和怨恨她。

1978年1月11日，崔银姬乘坐国泰航空从南朝鲜的金浦机场飞抵香港启德机场，姓王的派了专职的司机前来接她。

可到了第三天，王姓男子消失了，她就自行到申相玉的电影公司在香港的办公室参观，当时申氏电影虽然被韩国军政府关闭，但海外公司仍然保持运作等待发落。

香港办公室当时有几个人在等着她，一个是香港公司的导演李咏盛女士，以及一个制片人。此外，还有一个50开外的女士，带着一个12岁的小女孩。这位女士被介绍是他们的老朋友，自称李尚熙，这个小女孩是她的女儿。

李尚熙显得很激动，她自称看过崔银姬所有的电影，是她的影迷。那天下午，王姓男子还是没有出现，李尚熙就说，他有点事不能来，接下来的几天就交由她负责接待。

到了1月14日，崔银姬再次见到了李女士和她的女儿，李女士带她到一个日本餐厅用膳，期间李女士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告知她要带她去见一个很有影响力的熟人。

三人坐上了一辆的士，沿着偏僻的公路一路开往浅水湾， 突然，李女士把的士叫停，停在沙滩边。

海里停靠着一条摩托艇，艇上有几个年轻人，正在朝崔银姬这边张望。

李女士解释说，这些人要带崔银姬去见那个熟人，大概10分钟的水路……

1978年1月22日清晨，一艘挂着朝鲜国旗的货船徐徐驶入朝鲜南浦港。

岸上早有一列人在等着他们，为首的是一个大约30来岁的人，身材短小，微胖，一看到崔银姬就迎上来，握住她的手说：“崔女士，舟车劳顿辛苦了，欢迎光临，我是金正日。”

这是崔银姬第一次看到金正日。其后，她被安排入住一座别墅，叫做“壹号别墅”，也叫“鱼屋”，是金正日的行宫之一。每天，金正日会命人给她送鲜花和喜爱的化妆品，还有各种刚好符合她尺码的内衣、服饰。

千里寻妻记

崔银姬神秘失踪，在韩国和国际间引起了震动。报纸和民间众说纷纭，申相玉在电影界得罪过不少人，他的对手趁机开始攻击他，说他们与朝鲜私底下有交易，崔银姬是叛国而去了。尽管当时他们已经离婚，但媒体大篇幅鞭笞，说他应该为此事负责。军警则隔三岔五地搜查他的住处。

申相玉不胜其扰，当时的他，事业跌落谷底，家庭四分五裂，社会上四面受敌，军政府也对其充满敌意。除了追随前妻的脚步，他想不到有第二个出路了。

插播一下，崔银姬之前的人生也充满坎坷，她幼时曾遭强暴，嫁过一个丈夫，遭遇家暴并不幸福。和申相玉相识以后，两人携手在韩国电影界闯出了一片天，算是患难夫妻。即便是离婚，申相玉对崔银姬还是照顾有加。

申相玉于是决定去香港，崔银姬消失的地方寻找前妻。到了香港，他找到了老朋友蔡澜话别，他们喝了通宵的酒，凌晨，申相玉对蔡澜说永别的时候到了，然后和老朋友互相拥抱。据蔡澜推测，他是自动前往，看看有没有机会把妻子救出来。

申相玉找到了崔银姬失踪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李咏盛，几乎是以同样的方法被带到了朝鲜。

到了朝鲜，申相玉同样被分配了一座别墅，只不过每天他要被迫出席各种日常的洗脑课程，听主体思想宣讲，可就是不让他见崔银姬。

申相玉决定逃跑，按照他的计划，他要向北边逃，穿越结冰的湖面跑到中国。

他注意到，分配给他的专职司机每天晚上都会离开那部奔驰汽车去用餐。

1979年12月29日，此时离崔银姬神秘失踪已经快接近两年。那年冬天特别寒酷，乡村已经结冰。那天晚上，司机正和几个同僚在屋里打牌，申相玉借故外出，跑上那部奔驰车，朝外开去。

冬夜里漆黑一片，他的汽车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在靠近一处铁路桥时，车胎被扎破了……

朝鲜的军官几乎不敢相信申相玉会逃跑，因为金正日待他如上宾，为何还要逃跑？他被单独囚禁长达两年半，被各种严刑拷打。

申相玉决定绝食，这个法子要么能引起金正日的注意，要么就饿死在监狱里，孤注一掷。

他的方法奏效了。1983年2月23日，他被换到一个环境稍好一点的牢房，在表忠心之后，3月6日，他被告知他要去见亲爱的领袖。

这是抵达朝鲜两年来，他首次见到金正日本人。

1983年3月，金正日为申相玉、崔银姬举办欢迎会，并亲自撮合他们再婚——朝鲜不允许一对离婚夫妇成为银幕偶像。

会面还是在“鱼屋”，这也是申相玉五年多来第一次见到崔银姬。这五年来，他甚至不知道崔银姬生死。在众人饶有深意的目光之中，他向崔银姬走过去。

“你发生了什么？”申相玉第一句这么问。

崔银姬惨淡一笑。

这时金正日来到两人面前，咧嘴大笑：“你们拥抱一下吧。”

然后他转向众人：“同志们，从现在开始，申先生就是我的电影顾问，崔女士就是我国妇女形象的代表！”

此后，他们俩被视作上宾，被安排最好的别墅，尽管屋里到处都是窃听器。

1983年10月，金正日把夫妻俩邀请到他的办公室，他谈了对当下朝鲜电影工业的思考，崔银姬偷偷把这段讲话给录了下来，也就是后来柏林那部纪录片《银色夫妻与独裁者》里面呈现的桥段。

朝鲜独立后的30年里，电影工业发展停滞不前，金正日认为这是技术和人才没跟上趟的缘故：当时，他们的技术很落后，所有设备只能从红色东欧国家里进口，人才也只能送到东德、捷克斯洛伐克、苏联去学习，跟世界电影潮流脱离得很远。

金正日亲自许诺：每年拨款300万美元给他们任意使用，人员任意调配，申相玉甚至可以像在韩国那样成立以他名字命名的电影制片厂，所有的资源只要申相玉需要无条件支援，在平壤附近会拨一块地皮专门给他们做外景使用。去东欧出外景？没问题！邀请外国演员参与？没问题！

甚至，金正日并不希望申相玉拍那些意识形态味道浓的影片，他只想通过申相玉能够快速地提高朝鲜电影工业水平，并将之带领到国际上去，以此获得国际声望。

有了这些许诺——实际上金正日也没有食言——申相玉在朝鲜拍的第一部电影《不归的密使》就用了大量的东欧演员，这是朝鲜电影史上第一部有外国人身影的电影。故事改编自伟大领袖金正日的小说《血腥会议》。

此后，申相玉在朝鲜一共执导了7部电影和担任13部朝鲜电影制作人。崔银姬主演了其中6部。对于申相玉来说，他还有一个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计划：他先要拍一些电影来取得伟大领袖的信任——事实上，他给朝鲜电影带来了新风气，在举国支援下，这些电影在质量上非常可观——他打算开拍一部能真正让朝鲜电影走向国际的电影，如此，他就有机会走出朝鲜，伺机逃跑。

逃跑计划

于是，1985年，申相玉筹备拍摄了朝鲜历史上第一部也可能是唯一一部怪兽特摄片《平壤怪兽》。

影片根据14世纪朝鲜古老的怪兽传说改编，有个老铁匠受冤入狱，临死前捏了个小玩偶给他女儿，这个小玩偶吃铁为生，越长越大，最终成为怪兽，这头怪兽帮助村民抵抗官兵，但怪兽最终因为也会把村里的铁器给吃光，所以女儿就含泪和怪兽同归于尽。

这部电影虽然略显粗糙，但它带着“社会主义国家第一部怪兽片”的神秘光环，足以使之成为传说中的神作。

在朝鲜国内，被长期信息封锁的民众哪里见过这样大场面的电影？在放映时，平壤甚至发生了观众因争相目睹而践踏死人的事件。

无疑电影是超级成功的，金正日相当满意。这对夫妇也完全取得金正日信任，他同意申相玉在维也纳设置办公室，朝鲜电影将通过这个窗口向全世界输出。

1986年3月12日，申相玉和崔银姬夫妇在三名朝鲜警卫的“护送”之下，抵达维也纳国际大酒店。

申相玉更留意到，酒店前台有一位日籍的人员，申相玉在日本学电影，通晓日语。他到了房间马上给前台打电话，让前台来房间一趟。他偷偷写了一个小纸条，上面用英语写着：“我们是申相玉和崔银姬夫妇，我们想要求美国大使馆的庇护。”待酒店工作人员敲门的时候，迅速地塞到他手里，并用最小的声音跟他说明意图。

接着申相玉给一个相熟的日本记者打电话，约第二天中午12点半在酒店外面见面。

第二天中午，申相玉和崔银姬在确定了在特工的视线范围之外，马上走出房间来到酒店门外，那位日本朋友已经叫了一部的士在等候。

到达美国领事馆后，领事为他们送上了鲜花：“欢迎你们来到西方。”

8年之后，他们终于重返自由。

不过自由之路没有想象中的顺畅，整件事件再次轰动了全世界，韩国很多民众根本对此投质疑态度，他们甚至质疑“被绑架”一说。

申氏夫妇被接到美国后，受到3年的严密保护。直到1999年，申氏夫妇才回到韩国首尔，此时距韩国由军政府统治转变为民主国家已经10年，他们仍然受到了盘查，其后，他们在首尔召开了记者招待会，讲述了这段隐秘而荒谬的历史。

摘编自微信公众号“reporterbbs”